第七十六章 枕畔孤寂,翻窗入室
兩人之間如陷入死局般僵持著,四目相對,從對方眼中尋不到答案,只看到燃起的怒火,能將彼此燒成灰燼的怒火。
「你再說一遍。」沒有面具遮掩的如玉俊顏黑沉得能滴出墨來,褐眸醞釀著風暴,若是她再口不擇言,他真可能控制不住。
雲月華勾唇冷笑,「呵,王爺是耳朵不好使?說千遍萬遍又何妨,既然兩看相厭,一拍兩散豈不更好,自此後便不會給彼此添堵,皆大歡喜。」
蕭子卿猛然轉過身背對著她,發出低吼。
「走……」
「現在就走。」
雲月華瀟洒轉身,火上澆油,不屑輕哼,「走就走,誰稀罕,牢籠之地,一刻也不想停留。」
「站住。」尚未走出五步,身後傳來他咬牙壓抑的聲音。
腳步微頓,她全當沒聽到,步履輕快繼續往門口走去。
「我讓你站住。」他已在暴怒邊緣,伴隨怒吼的是桌椅倒地,瓷器碎裂的聲音,動靜極大。
雲月華停下腳步,並未回頭,「王爺能否不要如此地反覆無常,並非所有人都得聽您的驅使,腿長在別人身上,走與留您說了不算的。」
「所以呢。」蕭子卿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力扯回,大掌緊緊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怒聲道,「所以你有興緻時便來逗弄一番,興緻磨光便瀟洒離去,可是如此?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
「是,王爺真英明,我就是這種人,此時認清為時不晚。」她傲然仰首,手臂一抬將他推開,揉著手腕冷笑。
怒意漸漸被心痛所取代,蕭子卿苦笑,「你我為何會成了如今這番模樣?非要互相傷害才肯罷休,不該是這樣的……」
她斂了情緒,面無表情道,「走到如今這一步怨不得誰,這就是命,你不是陸言,我不是陸悠然,你是蕭子卿,高高在上的長平王,沒人敢忤逆你意願。」
「沒人敢么?那你呢?」他自嘲一笑,頹然後退,自言自語呢喃,「我不信命,一直以來我只信你,可你為何不信我?」
痛意從心底蔓延到四肢,全身上下由里到外無處不疼,指尖在輕顫,費力支撐的雙腿在裙裾之下隱約不堪重負,挪不動步子。
雲月華閉眼,不去看他痛苦的神情,極力壓制心悸之感,片刻后終於睜眼,快速伸手拉過身側的椅子坐下,黯然垂下藏在袖中的手指止不住輕顫,卻不讓他察覺。
見她坐下,他拖著身子一步一步來到她跟前蹲下,想要握住她的手,卻沒能成功。
她用衣袖將雙手包裹,在他來握時輕輕移開,他只能握住她的手腕,讓她無法閃躲。
「不吵了好么?」他一手撫上她的面頰,指尖觸及的是她臉上的寒意,他低聲哄道,「你心裡若是無法消氣,我給你打,讓你出氣,我絕不還手,就如從前一樣直到你解氣為止。」
她拒不開口,閉上眼不看他眼中的傷痛與期冀,不是不想說,而是此刻她根本說不出話來。
蕭子卿站起后又彎腰將她緊緊擁住。
夜如水般寂靜,除了彼此的呼吸外,只有外面傳來的蟲鳴聲。
「我信你,從未懷疑過你半分,昨夜久等你不歸,我心裡很害怕,你知道的,我不能沒有你,可是燼塵的話……我無法不在意,你瞞著我許多事,我害怕你又如上回一樣離我而去,我連尋的地方都沒有。」即使沒有回應,他依舊喃喃低語。
「我怕不知你何時痛了,更怕你倦了、累了,要離我而去。」
他微微鬆開,彎腰去看她,看到的還是她咬牙閉眼的一面,心中劇痛,眼中儘是執拗,將她攔腰抱起往大床而去。
她躺在床上看著他折身去將房門關上,明滅的燭火幽光讓他的身影看起來是如此的孤寂,無聲的腳步也顯得沉重,直到他又回到床前坐下,傾身撥弄她額前的發。
「我知你不願與我說話,你只聽我說便好。」
向來沉默寡言的他一反常態,自言自語,滿目柔情,指尖撫上她的眉眼,來到鼻尖,拂過耳際,她依然不為所動,只是睜眼看著他。
眼中情緒太多,他似乎只讀懂了警告,薄唇微彎,抬手覆上她的眼,他傾身壓下吻上她的唇,明顯感覺到她身子一僵卻沒推開他,這是對他無聲的鼓勵,讓他更加肆無忌憚在她唇上廝磨。
得不到回應沒關係,至少沒被推拒,他想她終是捨不得他的。
薄唇上的溫熱一路前行,從面頰來到耳際,然後是脖頸……
然而,正值旖旎暖意蔓延時,他被大力推開,翻倒在床尾處。
雲月華如同溺水一般,大口喘著氣,雙手緊緊揪住頸邊散亂的衣襟,呼吸急促,面色憋得通紅。
愣了愣,蕭子卿終是發現不對勁兒,她方才不是不動,而是不能動。
「是哪裡不對?」他翻身撲上前去,將她攬起,焦急查看,已然沒有了鎮定,慌亂無措。
雲月華再次將他推開,手腳恢復知覺,行動自如的她想到方才被他輕薄,氣憤咬牙,猶不解氣抬腳踹他,直到將他給踹懵了,她才收腳,裹著被子翻身背對著他。
蕭子卿面色慘白,手腳並用爬到她身側,將她連人帶被抱起,急紅眼問,「告訴我,是哪裡不對?到底是怎麼了。」
雲月華看他如此模樣,心下一軟,疲憊搖頭,「無事,大概是上回墜馬導致的後遺症,歇一歇便沒事了。」
「我去找大夫……」他說著便小心翼翼將她放回大床上,心中的急躁已無法剋制,手臂也帶著輕顫。
袖角一緊,離去的動作頓住,半彎的身子坐回床上,他首先瞧見的是她白皙的手揪住他的衣袖,目光往上落在疲憊慘白的玉容上。
「我就是大夫,你不用去找別人。」她望著他,輕輕吐出這麼一句,而後緩緩鬆手,神色淡淡道,「我只是累了,你別草木皆兵,今日出了一身汗,渾身不適,此刻只想沐浴。」
她疏離而冷淡的神色如利刃絞著他的心,嗓子乾澀,啞然問,「今日上哪兒了?」
又是一陣死寂般的沉默。
「你不願說,我便不問,日後也不會再阻攔你外出,只要……」
「只要你不離開我,去哪裡都好,我會一直陪著你。」
他的嗓子乾澀得不成樣子,每一句出口的話聽得人心顫,緊握著她的手卻又怕弄疼了她,眸中的苦痛快要溢出。
雲月華怔怔看著他,沒被他握住的那隻手不知何時竟撫上他的面頰,觸上的瞬間便被他按住,停留在他的臉上。
「我就知你方才是故意嚇唬我的。」他露出孩童般的笑,面頰在她掌中輕蹭,親昵而依賴。
他總是如此,越發會抓她的軟肋。
雲月華閉了閉眼,再睜眼看他時又恢復平靜。
「我……」
「你方才說出了一身汗想沐浴,我這就吩咐下去。」不待她說話,他忽然鬆開她,起身闊步往外走去。
他逃一般的背影讓雲月華無聲嘆了口氣,終是什麼都沒說,翻過身朝里側躺,凌亂的思緒擾得她心煩意亂,對身後的動靜絲毫未覺,直到後背傳來暖意,一隻手自錦被下穿環在她的腰間。
縱然有千言萬語也在他的小心翼翼中化為烏有,她未回身,也未推開他的手,而是輕輕握住他搭在她腰間的那隻手,低語解釋,「今日與陶椛去了城郊的馬場騎馬,許久未曾如此肆意妄為了,玩野了便晚了時辰。」
「嗯,你若喜歡,明日我再陪你去。」他自身後將她輕輕擁在懷中,埋首在她頸間舒了口氣。
雲月華無語失笑,今日累得不成樣子,眼下她覺著自己骨頭都快散架了,明日可爬不起來去騎馬。
「不了,明日你想去便自己去,可千萬別拉上我,今日我已累得夠嗆,明日要好生歇息,養精蓄銳,待到來日再與陶椛比試。」她轉過身子與他相對,對上他哀怨的眸子一時失語,心中抽痛之感再次襲來,她微微蹙眉。
只細微的變化,蕭子卿便察覺她的不妥,急道,「可是又難受了?難道是今日疲累過度誘發你的舊傷,你的舊傷在頭上。」
雲月華攔住他伸向她頭的手,搖頭笑道,「你別自己下自己,我只是不習慣身上有股汗味兒,虧你還離我這麼近,當心熏到你。」
蕭子卿呼出一口濁氣,將她往前攬近些,垂首在她頸間吸了吸氣,悶聲道,「很香,並無一丁點兒臭味。」
「油腔滑調,你離我遠些。」脖子上痒痒的,雲月華不自在地將他推開些,凈白的玉容浮上一抹可疑的紅暈。
實在是受不住他這陣仗,自打相認以來,他是越發得寸進尺了。
蕭子卿面上的擔憂之色漸消,猙獰的傷疤已消失無蹤,宛如無暇美玉重鑄而成,俊美絕倫的面容透著清華,神韻獨具,眸中盛滿脈脈深情,讓人一眼深陷其中。
見她發愣,他故意湊近,低聲問,「比四哥好看嗎?」
雲月華微愣,這才明白他還在為昨夜在宮宴上的事吃味兒呢。
「雖說是逢場作戲,不過逸王確實長得也不差,比陛下多了幾分柔和,看著也好親近些,想必當年皇後娘娘與他要比與陛下更親近。」
說到逸王,自然便想起偷聽到的事,不免感嘆天意弄人,有緣無分,多情總被無情惱,又是誰多情誰無情呢?
看似無情實則最深情。
蕭子卿憶起往事,「幼時四哥是眾兄弟中性子最好的,他與皇嫂是真心待我好,四年前那一戰,我帶人在城外阻截,寡不敵眾本是生還無望,四哥為救我只得出手將我打落懸崖,一年後也是他先尋到我的,那時我口不能言,朝中局勢尚不穩定,他便替我隱瞞了蹤跡,讓我可以恣意而活。」
雲月華恢復了些力氣,也對逸王此人有幾分好奇,追問,「他竟這麼快就尋到你了?」
蕭子卿擁緊了她,點頭道,「嗯,四哥並非如表面看著的無能,他的能力不在皇兄之下,暗中隱藏得勢力或許在當初要比皇兄更大,只是父皇的私心,在世時便替皇兄將四哥掣肘住。」
「皇後娘娘便是掣肘逸王的關鍵。」雲月華已明白了個大概,卻也感嘆帝王心冷,君臣父子,骨肉親情都不值一提,同樣是兒子,卻如此偏心,臨死前還要在兒子心上捅上一刀。
偏頭垂首在她發頂吻了吻,蕭子卿不無感嘆,「三年前四哥尋到我時說,皇家無父子,手足亦可斷,他此生已被困住,惟願我能擺脫那樊籠,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其實他也可以的,只是他心中有牽挂,捨不得便放不下,因此才將自己困住,只為守一方天地,遠遠守著那一人。」
雲月華心中為逸王感慨,君父忌憚而算計他,有情人被迫分離,相望卻無法廝守,臨危之際,對幼弟出手相救,說起來,他才是至情至性之人,只是上天對他過於殘忍,每日在煎熬中苦苦掙扎。
心神遊離之際,龍巡在外稟報。
「王妃,唐丞相親自帶著風影姑娘前來,說是遵陛下旨意來為王爺診治。」
雲月華抬眼與蕭子卿對視,見他蹙眉,便輕笑道,「無需煩惱,女神醫來診脈何等榮幸,我猜回陽心法第二層的紊息之法你早已練成,稍後便用這位女神醫試試,內息紊亂,心脈逆轉,王爺您已命不久矣。」
緊盯著她的眼瞧了許久,從她的笑意中尋不到異樣,蕭子卿終是鬆了口氣,就怕她還計較風影之事,其實本就沒事,只是兩人話趕話便趕上了,方才的爭執讓他心有餘悸,但此時他知她是懂他的。
手臂鬆開,輕輕將她放回躺好,掖好被角后俯身在在她額上一吻,柔聲道,「我知該如何應對,稍後沐浴別太久,我或許沒那麼快回房陪你,累了一日,你早些歇下,不必等我。」
「好。」她點頭應聲。
蕭子卿隨手拿了面具起身離去,走了幾步又頓足回眸看她一眼,隨後才大步離去。
他方離去,桃夭便走了進來。
「王妃,熱水已備好。」
「嗯,你不用伺候,在凈房外守著便是。」雲月華掀開錦被起身,背對著桃夭擺手,而後從屋內的側門去了凈房。
王府正堂內,唐丞相與風影安坐於內,王府丫鬟上茶后便退居一旁。
「影兒,為父方才與你交代的可都記住了?陛下此次讓為父親自帶你來給王爺診治,事關重大,馬虎不得。」唐丞相飲了一口茶放下,又一次鄭重囑咐。
風影溫婉應道,「義父且安心,影兒已銘記於心,暫不知王爺是何癥狀,但診過脈后便一切明了,昨日瞧王爺氣色尚好,應是無大礙的。」
唐丞相欣慰點頭,不再多言。
龍巡攙扶著虛弱的蕭子卿一步一緩行到正堂外,還未跨進門檻便驚動堂中人。
唐丞相與風影聽到腳步,抬眼便瞧見一個護衛攙著虛弱無力的長平王不太順當地朝他們而來,對視一眼,面露驚疑,趕忙起身相迎。
「王爺,您這是……」唐丞相擔憂詢問。
帶著面具的蕭子卿費力地擺擺手,並未言語,龍巡面露憂色,嘆道,「王爺今日舊疾複發,病來如山倒,早上根本無法起身,直到方才稍好些,聽聞丞相與神醫來訪,屬下便扶著王爺前來。」
末了,未待對方說話,龍巡焦急看向風影,「神醫快給王爺瞧瞧,為何此次複發會如此嚴重,王爺可一直按照御醫囑咐,按時按量服藥的啊。」
唐丞相趕忙接話道,「王爺玉體抱恙,自該是卧榻休養,臣奉命帶影兒前來為王爺診治,不成想竟無意驚擾了王爺。」
「有勞丞相了,請入座。」蕭子卿在龍巡的攙扶下落座,一手撐在桌沿,另一手臂微抬相邀。
唐丞相應聲坐下,看了眼風影,轉而對蕭子卿道,「影兒略懂岐黃之術,可先讓她為王爺診脈,興許能幫得上忙。」
聞言,蕭子卿茫然抬首,只一眼便如被定住一般,面具后的眼眸中滿是不敢置信。
「悠……你還活著?」說這話便掙扎著起身,卻又無力坐下。
風影焦急伸出手扶他,礙於男女之防,只是扶著他的胳膊,輕聲道,「王爺想是認錯人了,民女是風影,並非是陸姑娘,先前莫公子也將民女認作是陸姑娘,民女只是有幸長了一張與陸姑娘相仿的容貌。」
「不是么……」蕭子卿黯然垂眸。
唐丞相適時出聲,催促風影,「影兒,先為王爺瞧瞧,到底是何病症。」
風影頷首應聲,抬眼望向面容憔悴的蕭子卿,「請王爺抬手,民女為您診脈。」
蕭子卿木然將手抬起搭在桌上,一雙眼卻迷離盯著風影看,目不轉睛。
風影壓下赧然,伸手搭上他的脈搏,片刻后秀眉緊蹙,面色變了幾變,「請王爺換另一隻手。」
如此反覆診了兩次,風影黯然收回手,擔憂嘆道,「王爺內息紊亂,且氣血逆流,想來是練功時心有雜念導致走火入魔,再加上舊傷未愈,如此二者相加便是雪上加霜,若不及時廢去武功修為,恐怕……」
「影兒!」唐丞相厲聲打斷,「王爺吉人天相,你休得胡言,御醫不都說王爺只需好生調養,不日便能痊癒么。」
風影面露為難,「義父,影兒並非危言聳聽,王爺的情形確實不容樂觀,先前御醫所言……或許是後面發生了變故,王爺現如今的身子確實不適合繼續練武,先前拔毒時便損了經脈。」
「本王會死么?」蕭子卿擰眉問。
風影搖頭,「若是王爺能聽民女所言將修為捨去,民女願冒險一試。」
蕭子卿眸色沉沉,抬眸望她,片刻恍惚,眸中暗沉盡消,平靜道,「如此說來,即使將修為捨去,本王也不過是苟延殘喘,拖著病弱的身子多活幾載而已。」
風影怔怔望著他,似是被他的悲戚感染,她的眸中竟浮出淡淡水光。
兩兩相望,有悲傷的在蔓延。
『嗯哼』唐丞相掩飾低咳,清了清嗓子,「王爺請聽臣一言,您的身子要緊,至於武功修為可及時捨去,這也是陛下之意。」
「不必說了,你們走吧。」蕭子卿忽然抬手制止,不願再聽。
「王爺……」唐丞相不願放棄,正欲再勸,卻見蕭子卿已一把推開龍巡,掙紮起身踉蹌往外走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龍巡趕忙跟上。
唐丞相無奈嘆氣,雙手負於身後往外走去,邊走邊道,「唉,這可如何是好?王爺這性子怕是無人能勸的。」
風影跟在他身側勸道,「義父莫急,王爺只是一時沒想通,日子久了自然會想明白的,陛下那邊就由女兒去說便是,會有法子的。」
看著兩人出了王府大門,隱在暗處的龍巡終是忍不住開口詢問,「王爺,唐丞相將此事稟報陛下后,您豈不是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自打回到這裡,我就沒過過一日安生日子。」蕭子卿背對著站在龍巡身前,語氣莫辯,卻不再是以『本王』自稱。
龍巡啞然,不知該如何接話。
月色下,主僕二人靜立許久。
半晌后,蕭子卿問,「孤凡可回府了?」
「孤凡領罰后不敢怠慢,從刑室出來后便匆匆出府了,現在該是在書房候著了。」龍巡如實回答。
蕭子卿緩緩回身,氣定神閑道,「你覺著孤凡受罰是無妄之災是嗎?」
「屬下不敢。」龍巡心下一顫,躬身垂首,心道就王爺您這氣場,就算是想說實話也不敢吶,先前您震怒的樣子可是嚇得眾人心肝膽顫。
蕭子卿冷然道,「你還知不敢,你若不是有她護著定會比孤凡還慘,她護著你我便沒法子懲戒你,但僅此一回,若是還敢再犯,你知曉後果的。」
龍巡自然明白王爺口中的『她』指的是王爺心尖上的王妃,若不是有王妃庇護,此刻他就該如孤凡一樣屁股開花了,且不說會痛,就說這懲罰的方式過於羞恥,想到孤凡出府時那怪異的走姿,他便為自己慶幸。
「屬下知罪,往後定不會再與孤凡狼狽為奸,必會時刻跟隨於王妃身邊。」龍巡垂首抹著額角的冷汗認罪。
蕭子卿不再多言,移步朝書房而去。
龍巡亦步亦趨跟著,小聲嘀咕,「王爺您今夜恐怕要獨卧空房了,怎地跟個沒事人一樣呢,公務還能比王妃重要不成。」
蕭子卿頓住,折身,沉聲問,「此話何意?」
龍巡及時收住腳才未撞上忽然轉身的他,立即後退一步,忙不迭搖頭,「屬下是說此刻王妃身邊需要有人守著,孤凡在書房等著您,屬下便告退了。」
「去吧。」蕭子卿沒理會他,只擺了擺手,隨即回身繼續往書房而去。
龍巡深深舒了口氣,瞧著走上游廊的頎長身影,搖頭暗嘆,果然啊,正如世子所言,王爺什麼都好,就是有時過於木訥。
打鐵要趁熱都不懂,惹惱了王妃好不容易哄開了,卻又一心撲在公務上,據經驗猜測,今夜王爺十有*是要孤枕難眠了。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蕭子卿帶著愉悅回到凌霄苑,推開房門的那一刻,他是徹底愉悅不起來了,龍巡的話不自覺浮上心頭,他愣在房門口,踏進屋的一隻腳收回,快速轉身便往秋風苑而去。
凌霄閣內黑燈瞎火根本沒人,他推開門便知曉了,一絲氣息也無。
匆匆來到秋風苑,卻發現已房門已關,明顯是不讓他進的,揉著眉心在原地打轉,叫門是行不通的,吵醒了熟睡之人比進不了房更嚴重。
正當束手無策,暗自懊惱時,瞥眼見苑外龍巡賊眉鼠眼躲在孤凡身後,一記刀眼射過去。
雖是夜裡看不出真切,憑著敏銳的感覺,龍巡頓覺濃濃的殺意撲面而來,瞧見孤凡幸災樂禍的神情,他只得躡手躡腳往前,頭皮發麻等著受罰。
「可有法子將房門打開?」
誒?龍巡猛然抬首,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等了許久,預想中的狂風暴雨沒降臨,反而是算得上和顏悅色的詢問。
「有還是沒有?」蕭子卿面色不太好看。
龍巡四下環視一番,往前一步,壓低聲音道,「開門的可能性不大,方才屬下讓桃夭為王爺留了窗。」
不遠處的孤凡在月色下抽了抽嘴角,這個龍巡還真敢說。
蕭子卿極速轉身往龍巡所指方向的那扇窗走去,走了兩步又頓住,回身攆人,「今夜不用你們守夜可以下去歇著了,龍巡有功當賞,回屋先替孤凡上藥。」
龍巡暗自竊喜,孤凡快要驚掉下巴,這是被主子的博愛給關懷了么?怎一個激動能形容此刻的心緒呢。
瞧著主子輕車熟路,不發出一絲聲響消失在床前,兩人不約而同搖頭嘆息。
王爺夫綱不振,前景堪憂啊。
翌日一早,雲月華自夢中醒來,迷離睜眼瞧見身尚在熟睡之人有一瞬的恍惚,搭在腰間的手臂所施的壓力讓她知曉這是真的。
昨夜她特意叮囑桃夭將門栓插好的,回到秋風苑,桃夭都是歇著外間的,不可能是桃夭給他開的門,那他是如何進來的。
帳幔在晃動,她恍然看向半開的窗戶。
帶著複雜的心緒細細打量著枕畔安然放鬆入眠的男子,墨發披散卻不凌亂,不同於別人的長發,那次大火將他的頭髮也損毀了好一段,未束髮時,他的頭髮只垂到后肩處。
此時的他應是好夢,撤去遮掩的俊顏隱隱帶笑,薄唇彎彎,喜上眉梢。
他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她如夢初醒才知他是假寐。
「好看嗎?」裝不下去的人睜開眼,慵懶笑問。
雲月華無語撇嘴,翻轉身平躺,閉目養神。
即使遭受冷遇,長平王依舊不減熱情,側躺著身子,一手枕頭目光盯著她看,「新婚燕爾便失寵,我可算是史上最悲催的男子了,進房還得飛檐走壁,此事恐怕很快就在帝都傳開了,家有悍妻的長平王徹底淪為笑柄,這可如何是好?」
雲月華不堪其擾,抬眼瞥他,「王爺可別將罪過都推給我,難道有人拿刀架著您來翻窗撬門么?偌大的王府,隨便挑間屋子就寢就是,若是覺著枕畔孤寂,夜夜溫香軟玉在懷也未嘗不可。」
嘴角的笑意凝住,雙眼審視她許久,又湊近了些,溫言道,「昨日之事算是揭過了,別惱了,都是我不對,求夫人寬宏原諒。」
見她依舊不理睬,他便使出殺手鐧,傾身半壓在她身上,極為誠心地致歉,「是我小肚雞腸,往後我改,你別惱了,氣壞了身子我心疼。」
「跟誰學的?」雲月華如看怪物一般看他,實在是煽情的話從他口中蹦出來過於詭異,事出反常必有妖。
蕭子卿尷尬一笑,作勢便要去吻她,沒能得償所願,半途被她給抬手抵住了。
「少來這一套,速速如實招來。」她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無奈之下,長平王只得出賣大舅子來自保了。
「哦,前些日子默寒傳授了些許經驗,但我保證絕不是照搬他的,我這是情之所至,由衷而發。」他討好地將臉湊近,等著誇讚。
眼前放大的俊顏,再配上討好的神情,雲月華終是撐不住笑了,將他的臉推開,沒好氣輕哼,「重死了,你給我起開,越來越沒臉沒皮了,我哥哪來的經驗傳授你,分明是你做賊心虛嫁禍給他。」
「你冤枉我。」他反駁,眼中儘是哀怨。
被他的童心未泯給打敗了,雲月華無語扶額,這是何方妖孽她不認識。
「可是頭又痛了?」蕭子卿見狀趕忙側開身,生怕不注意壓到她,又急著伸手探向她的額頭。
對上他緊張的眼,雲月華忽覺心中酸澀,不覺間眼眶也濕潤了,在他未開口前便緊緊抱住他,將臉埋在他懷裡。
「怎麼了?」她頭上熱度還好,蕭子卿稍稍安心,見她淚眼朦朧,疼惜地抱緊她。
「阿言,對不起。」她啞聲致歉,在他懷中吸了吸鼻子,更加用力抱緊他。
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終是欠了他,一句歉意如何能彌補已造成和未造成的傷害,但諸多事身不由己。
「瞧你態度如此誠懇,我便大人大量原諒你了。」他不擅長寬慰,本想讓她展顏的笑言從他口中出來顯得生硬彆扭。
雲月華卻笑了。
見她又哭又笑,他嘆息垂首,輕柔拭去她面上的淚珠,「莫哭了,先前之事不怪你,是我做錯了,不該只為一己私心不顧慮你的感受,日後你想去哪兒我都陪著你。」
每回起了爭執,先服軟低頭的總是他,這是他對她的包容與寵溺,她心裡都清楚,他的好同樣是她割捨不下的。
就著在他懷裡蹭了蹭,蹭去面上的淚漬,如此孩子氣的一面讓他忍俊不禁,滿腔柔情化作一汪春水,靜靜擁著她享受這難得的安寧。
「昨夜唐丞相可是讓風影仔細替你診脈了?」她窩在他懷裡懶得動,心中思量著昨夜的事。
蕭子卿聽她提起風影,下意識去看她的神情,奈何她如溫馴的小貓般縮著頭,目光所及只能瞧見她的柔順的烏髮與輕顫的長睫。
「嗯,你所料不差,他們確是為此事而來。」他如實作答。
心中所想得到證實,雲月華並未覺得輕鬆,反而心裡沉甸甸的。
事先預想過或許會是大長公主先沉不住氣會派人來關切一番,但這幾個月,大長公主從未在她面前露過面,甚至是孟蝶裳也甚少出現,而宮宴上出現的且有著一張特殊面容的風影竟是唐丞相的義女,如此湊巧之事令人費解。
「如此看來,這位和善的丞相似乎也不是表裡如一,日後你要提防著,會咬人的狗不叫,咬起人來才更具殺傷力。」許多事尚不明朗,但憑唐丞相忽然冒出個透著不尋常的義女這事來看,是來者不善。
為何不是在陸悠然消失時出現,而是選在了定國侯府與長平王府結親后才出現,或許這便是背後之人的高明之處,先前蕭子卿生死一線,若是賭注未押好,即使風影出現也無濟於事,但蕭子卿完好出現在人前時便不一樣了。
頂著一張與陸悠然一模一樣的面容在蕭子卿面前晃悠,怎會不攪起波瀾來?長平王夫妻不睦,而定國侯又是出了名的寵溺女兒,那定國侯府勢必要與長平王府翻臉,家事變成了大事,最後誰最得意?
還是說風影出現的最終目的本就是奔著蕭子卿而來。
轉念一想,雲月華忽覺得不寒而慄。
「先前我為陛下看過,他早年中的慢性毒,身子早已是強弩之末,子嗣上已無可能,那小皇子……」抬眸瞧見蕭子卿震驚的神情,雲月華的聲音戛然而止。
原來他並不知此事。
「想來陛下是瞞著你的。」斟酌許久,她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吐出這麼乾癟的一句來。
蕭子卿鬆開她,翻坐起身。
因他是背對著,雲月華瞧不見他的神情,一時也尋不到合適的話頭,她索性閉口不言等著他理了頭緒再說。
「開始時他只是逼迫我離開陸家離開你,未曾透露過一絲早已中毒之事,你我成親后他才與我說自己命不久矣,卻未提及子嗣之事,如你所說……小皇子或是他與皇嫂為掩人耳目抱進宮的。」
雲月華心緒翻湧,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下,小皇子雖年幼,容貌卻有五六分與皇后相像,且聽聞皇后是前太傅獨女,近親骨血相像的可能排除,那便只能說明小皇子是皇后親生。
「子嗣之事也並非是全無可能,或許有意外也不定,況且陛下對皇後母子愛重不像作假,後宮中有兩妃兩嬪,薛妃、珍妃是陛下還是太子時納的側妃,多年情意也是有的,陛下對她們也有幾分情意,但觀之後來新晉的雲嬪與錦嬪則不同了,年輕貌美卻備受冷落。」
她話落下,蕭子卿卻被逗樂了,她這繞了一圈卻無半點兒說服力,不過他已了解她的心意。
幽幽嘆了口氣,他又再次躺下,將她攬進懷中,「這些事讓皇兄皇嫂自己煩惱憂思去,我也懶得理會,只要皇兄在位一日,天下就亂不了,況且四哥也不會坐視不理。」
雲月華也不拆穿,他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兒也就裝裝樣子。
沒聽到她再度出聲,蕭子卿側頭與她低語,「你為皇兄配的葯還真管用,想必他也猜到我早已痊癒,放任唐丞相用風影來試探我也是他的將計就計。」
雲月華睨他一眼,「哼,你們姓蕭就沒一個省油的燈,陛下是,逸王是,你也是,彼此試探也不覺累得慌,宮宴上我鬧的那一出,明眼人都瞧得出陛下有心包庇,更何況是唐丞相那樣的老奸巨猾,但也正因為他的迫不及待讓我發現些蛛絲馬跡,我得回候府一趟。」
「好,我陪你回去。」蕭子卿猜到她想做什麼,上輩人的恩怨是起因,是後面所發生的這一切的源頭,他的岳父大人與丞相怕是積怨已久。
侯府與王府相隔不遠,兩人徒步而行,出了王府大門,還未走出十丈遠便逮住賊頭賊腦的唐少鋒。
當唐少鋒與隨身小廝被龍巡狼狽地從角落裡拎出來時,雲月華不厚道地笑了,原因無他,就是混世魔王唐家大少爺自打洗心革面后總是以最滑稽的樣子出現在她面前。
她一笑,唐大少爺頓時怒了,「雲月華,你沒良心,我若不是不放心你,怎會弄得如此狼狽,你還笑話我。」
怒氣騰騰抬起的手在撞進面前面具后那雙沉寂的褐眸時不自覺地縮回,只敢朝著雲月華瞪眼。
雲月華見好就收,忍住笑意,一本正經道,「你為何不光明正大去王府?非要躲藏著,賊眉鼠眼的,任誰見了也會將你當賊抓的。」
「我也想光明正大,還不是因害怕么。」唐少鋒說完怯怯地瞄了眼蕭子卿,頭一縮又趕忙撇開眼。
雲月華不明所以,唐少鋒懼怕雲默寒是因被揍過,但蕭子卿既沒揍過他也未曾罵過他,甚至恐怕連話都未搭過一句,唐少鋒的畏懼是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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