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得偏袒
第4章 不得偏袒
兩人回到青玉案後,月亮已經正掛上空,院裏一地白紗。
“要淨身否?”宋玉突然轉身問肖闞。
“啊。”肖闞一時摸不著頭腦,然後立馬明意,“去,去後山嗎?”
後山那邊有個瀑布,分支出了好幾個湖,黑夭寨裏的大部分人都是去那裏洗澡洗衣的。
“初春的氣候,你曾見誰去湖裏劃水?”宋玉明明是在開玩笑,話說出口卻像批評似的。
肖闞有點生畏,“那……”
“後院有夥房,你去燒水吧。”宋玉說完就回屋了。
肖闞也不敢多說什麽,繞過宋玉的廂房就到了後院,進了夥房就砍柴燒火架鍋燒水了。
約莫過了近一個時辰,肖闞去敲了敲宋玉的房門。
“何事?”宋玉正坐在案前算計著黑夭寨的收支。
肖闞對著門答道:“義師,水燒好了,請您淨身。”
宋玉手中的筆頓了頓,緩緩說道:“你顧好自己就成。”
肖闞仍是執著:“義師是長輩,理當是義師為先,時候還早,侄兒稍後再燒水淨身便是。”
過了幾秒,見屋裏還是沒有聲響,肖闞又說:“那侄兒給義師提水到浴房先候著。”
“不用,為叔自己去。”隨即,門打開了,宋玉跟著肖闞去了夥房。
浴房就在夥房隔壁,宋玉提著熱水去了浴房後,肖闞又往鍋裏添了水,繼續燒水。
夥房裏的柴火燒完了,肖闞不得不去浴房後的柴堆拿。
浴房是竹子築成的,主要是竹子便於通水通風,所以裏麵的水聲動靜以及熱水騰起的白霧也是易聽易見的。
肖闞抱起一摞柴火時,一站起來就不小心從一個竹縫裏看到了裏麵沐浴的人。
宋玉正坐在浴桶裏背對著,全然感覺不到屋外的人看到了什麽,宋玉拿著水瓢舀起熱水從肩膀往下淋,水流迅速滑落他的上身。
果真是雪膚花貌,冰肌玉骨,肖闞突然理解寨人這麽說也不是空穴來風。
宋玉的脊骨像微微起伏的小丘,一直綿延到肖闞看不見的地方,肩頭平正而臂肌飽滿,肩胛骨更是美陷力十足。
肖闞就這麽抱著柴火看了片刻,突然醒悟自己這麽做有違禮法,立馬抱著柴火回夥房去了。
灶火燒的極旺,肖闞有些呆愣。
以至於宋玉出來後,在他身後叫了他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離灶火遠些,臉都燒紅了。”宋玉沐浴完了,感覺身心輕盈了許多,語氣也溫和了些。
肖闞用手背去碰了碰自己的臉頰,有點燙,“知道了。”
“弄完早點休息,明早跟為師去練功。”
“是。”
之後肖闞也學著宋玉坐在浴桶裏那般動作,不知為何有幾分臊的慌。
第二天一早,宋玉一開房門,就看到門外的肖闞。
“做甚?”宋玉打量了一下對方手裏端著的東西。
肖闞把案板端上,“侄兒在夥房裏做了早飯,義師將就吃吧。”
“你做的?”宋玉打量了案板上的粥湯,還冒著熱氣。
“是。”肖闞有點喜形於色。
不知怎的,宋玉卻沒有什麽好臉色:“義嫂把你送過來是跟我學本事的,不是讓你來伺候我的。”
本想討兩句獎勵的肖闞,此時悲愧的低下了頭,“夥堂太遠了,不想義師辛苦。”
宋玉沒想到對方說得這麽直白,自己又有些動搖,看著對方好像有點傷心的樣子,於心不忍:“明天不要做了。”
肖闞沒答話,端著早飯放到了院裏的青石桌上。
“何處取來的油米?”宋玉嚐了一口粥。
肖闞打量著對方的動作,“義娘給的。”
宋玉不再說什麽,兩師侄一同吃了一個沉默的早飯。
可第二天,第三天,接下來幾個月,肖闞似乎是認準了這件事,每天都會早起去做早飯,宋玉實在也沒什麽話能說他了,就由他去了。
這日,肖闞正一個人在院裏讀書,肖菱蹦跳著進了青玉案來找他。
兩人先前一直是住在同一屋簷下的,那事一來後,也不常見麵了。
“肖闞哥哥!”肖菱一把搶過肖闞手裏的書卷,“你在看什麽?”
“菱妹別鬧,把書給我。”肖闞伸手去搶。
肖菱看了一眼,念道:“《高唐賦》,宋玉……這是玉叔寫的嗎?!”
“叫你多讀書了,這是戰國時期的宋玉,宋子淵寫的。”肖闞作勢要搶書卷。
肖菱又驚又喜,“這豈不是跟玉叔同諱!”
“那是,快還給我。”肖闞也有幾分得意。
肖菱像是搶到什麽寶貝似的,抱著書卷在院裏跑起來,“不給你!”
結果兩人在院子裏你追我趕起來,肖菱一個不注意,撞到了進門的宋玉身上。
“玉,玉叔好。”肖菱手裏的書卷落到腳邊,後退幾步,有點害怕被責罵。
肖闞正準備解釋什麽,沒想到宋玉竟彎腰撿起了書卷放到肖菱手中,和聲和氣的對肖菱說:“院子小,出去玩鬧。”
“是,菱兒知錯了。”肖菱有些許靦腆,抱著書卷。
“菱兒來了,你就先陪她玩罷,稍後再把落下的功課補上。”宋玉看著肖闞說。
肖闞本沒有要跟肖菱玩的意思,這會被指點了,也隻能點頭答應了。
宋玉走後,肖闞哼了一聲從對方手裏拿走書卷。
“肖闞哥哥你生什麽氣啊。”肖菱撅著嘴問。
“我要讀書的,你一來耽誤我了。”肖闞又坐回青石桌前,鋪開書卷繼續看。
肖菱感到被冷落了,立馬沒好氣的說:“我才不是來找你玩的!我是來找玉叔玩的!”
“玉叔才不會跟你玩。”
“哼,我長大了要跟玉叔成親的。”肖菱洋洋得意道。
肖闞皺著眉頭看她:“你瞎說什麽。”
“我娘答應我的。”肖菱做了個鬼臉。
“阿娘騙你的,她才不會讓你嫁給義叔,她肯定讓你嫁給二李。”肖闞打趣道。
二李是黑夭寨夥堂掌勺的兒子,跟他們同齡,挺喜歡肖菱的,可肖菱不喜歡這二李,聽到這話哇哇大哭起來。
“你哭什麽?”肖闞有幾分慌張。
果然,沒一會,宋玉就從屋裏出來了。
“你做甚給她了!”宋玉站在兩人中間。
肖菱一看到宋玉護著自己,立馬撲過去抱住宋玉的大腿,“玉叔,肖闞哥哥欺負我。”
“我……沒有。”肖闞不敢看宋玉的臉色。
“就是有!他讓我跟二李成親!”肖菱糾纏不休的。
“無事,莫要理他。”宋玉用手拍了拍肖菱的頭,又對肖闞說:“去把柴都砍了,再去挑水去!”
肖闞敢怒不敢言:“是。”
於是乎,肖闞忙活去了,肖菱就揪著宋玉給他讀那卷《高唐賦》,場麵溫馨和諧。
肖闞忍不住在背後偷看了幾眼,氣得牙癢癢。
平日裏宋玉對自己苛刻不已,練功時也沒少挨鞭子,這肖菱一套無理取鬧下來自己還受罰了,更是心中憤懣。
待到肖菱玩累了走了,肖闞也忙完了,蹲在夥房裏壘柴火。
“時候不早了,同我去吃飯吧。”宋玉走到他身後。
肖闞還有幾分怨氣在,“侄兒不餓,義師自行前往吧。”
宋玉怔了怔,“還在置義師的氣?”
“侄兒不敢。”肖闞繼續壘柴火,也沒回個頭什麽的。
“生怒可充饑的話,那為師還助了你?”宋玉不知為何,覺得有幾分有趣。
肖闞背對著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義師偏袒菱妹。”
“你這是怪義師不偏袒你了?”宋玉微微向前了幾步。
肖闞緊握著手裏的柴火,遲遲不放到柴堆上去,“侄兒不敢。”
“肖菱是汝義父的親骨肉,汝為兄長,如今她們母女單薄,為師多些照應也是應該的。”宋玉坦白道。
“那侄兒是義父的養子,義師就……”肖闞有點說不出來。
宋玉有點吃堵,“就怎的?義師就不偏袒你了?”
“是。”肖闞破罐子破摔。
“菱兒尚小,你為兄長應當多寬待她,她並非不分是非。”宋玉語重心長。
肖闞兩手握拳,“那權當侄兒的錯了?義師可分是非了?”
宋玉覺得這孩子挺直率,心裏想著肖闞也過一樣是個孩子,“行,義師不該端水不平,義師跟你認錯。”
肖闞頓了片刻,才轉過身,看了一眼宋玉,又立馬低下頭,嘟囔:“那義師能給我讀《高唐賦》否?”
“改日吧。”宋玉冷臉妥協道。
肖闞臉色又拉下去,“義師給個準的。”
“明日。”宋玉暗歎了一口氣。
“嗯。”肖闞心裏竊喜,沒來由的衝了兩步,一把抱住了對方的腰。
十四十五歲的孩子長的快,幾個月來,肖闞已經長到宋玉的胸口處了,準備平肩了。
宋玉沒料到對方會整這麽一出,拍了拍對方的手臂,“行了,鬆開為師,去吃飯。”
“哦。”肖闞有幾分不好意思的放開對方。
“年紀不小了,莫要……再做這般親近不禮的事。”宋玉有點搞不明白自己怎麽有點難以啟齒。
肖闞雖想反駁什麽,但還是懂事的說了句:“侄兒明白。”
“明白是好。”宋玉轉過身,“與他人,尤其是女眷,也要當知禮節。”
肖闞跟在對方身後,一同出了夥房,“侄兒謹遵師訓。”
作者有話說:每日一遍,麻煩自覺把義師看成義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