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我聽他還吐了一次(1)
夜千寵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偶爾往窗戶外看一眼,她那個角度總歸是看不到的,看不見就沒那麽多不忍心。
他從逼著她做這件事,到幹脆不接她電話、不回她短訊,甚至一聲不響的直接接了邀請函去參加晚宴,跟她說過一個字沒有?
確實沒什麽好不忍心的,又沒有淩遲他。
席澈端著兩碗麵出來的時候,她也不多話,接過筷子隻管優待自己的胃。
“味道淡麽?”席澈看了她。
她搖了搖頭,“正好。”
他這煮麵的技術確實很可以,她想吃清淡點的,就正正好,隻弄了兩滴紅油,灑了噴香的油炸蔥段,又給她臥了一個雞蛋。
簡直色香味俱全。
客廳裏,兩個人對麵坐在茶幾邊,跟平時正規吃飯不一樣,反倒多了幾分隨意的溫馨,尤其客廳的空氣裏飄滿麵的香味。
這幅畫麵,跟獨棟外獨自立著的男人比起來,寒愈整個人上上下下散發的就隻有孤獨和落寞了。
對比太鮮明強烈。
寒愈原本站在車子邊,抽完一根煙之後,接著又點了一根。
她不出來,他沒有選擇蠻橫的上前敲門逼迫,隻是耐心的等著。
但是等他換了一個角度,才看到席澈客廳裏的場景,客廳投射出來的燈光打在他偉岸的身軀,拉出一條陰影。
猛一看過去,竟然會覺得整個身影反而顯得落魄了。
寒愈原本湊到唇畔的香煙停住,然後慢慢的收回身側,指尖在略微的收緊,菲薄的唇也緊抿著。
客廳裏的兩個人時不時的交流著。
給他的感覺是什麽呢?
說不上來是心酸還是堵塞。
寒愈隻知道,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樣跟一個人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了。
有廚藝的人,相反往往不會仔仔細細的給自己做一頓飯,因為做的太豐盛,隻有自己一個人,反而顯得落寞,索性不如快餐解決。
客廳裏,席澈收起兩個碗,起身的同時抽了一張紙巾幫她擦了一下嘴角,然後順勢由她接過去自己擦,他已經轉身去了廚房。
所有動作雖然沒有默契可言,卻很自然舒心。
夜千寵擦完嘴坐了下來,可能因為剛剛跟席澈聊了半天,得到了某些疏通思緒的東西,正抱著手機快速做備忘錄,希望回去重新投入實驗時能有起色。
這樣,她今晚跑這一趟也沒跑。
她在手機屏幕上劈裏啪啦的寫到一半,寒愈的一個電話打進來。
夜千寵看都沒看,生怕自己腦子裏的思路被打亂,指尖直接按掉,然後接著寫自己的備忘錄。
第二次,她也按掉了。
之後沒有第三次。
一直到她把一個備忘錄寫完整,保存後退到手機桌麵。
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好一會兒,終於找了個號碼撥出去。
剛接通,她直接道:“他應該喝了不少,穿那麽薄凍一晚上怎麽也受不住,沒人來接他麽?”
不知道那邊跟她說了什麽,她麵無表情,“隨便你。”
然後掛了。
席澈大概收拾完就從廚房出來,洗完碗之後奢侈的用紙巾擦手。
抬手扔掉紙巾後看了她,“明天接著聊,還是……?”
她搖頭,“我明天回紐約了,時間很緊,所以,再聊聊吧。”
夜千寵把自己的手機給他遞過去,“我做的備忘筆記,你看哪裏還有遺漏的?到時候我回去就按照這些注意事項再從頭捋一遍,有問題可能還會打給你。”
然後看了他,“你最近會很忙嗎?”
席澈目光落在她的手機屏幕上,嘴上也淡淡的語調,“有點,要去一趟南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她抿了抿唇,稍微征詢,“那……我今晚借宿一下,順便借你前半夜多聊一會兒?”
席澈的視線從手機屏幕抬起來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笑了,神色還是淡淡的,但眼睛裏有那麽點笑意,“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麽?”
危險?
她眨了眨眼。
席澈終究是沒有多說,點了一下頭,“嗯,都可以,隨你。”
不過,他也看了她,“你跟寒愈怎麽回事?他要在我門外站一夜,我不可能睡得著。”
尤其,從他現在的角度看出去,完全可以看到在那兒站著的男人。
她隻要轉過頭,也是能看到的。
“不用管。”她最終淡淡的一句。
獨棟外。
寒愈的手機響了,看著馮璐的來電,他眉頭淡淡的擰著。
連續兩次之後,他才接通,“有什麽事?”
馮璐那邊的聲音還有點吵,大概是晚宴尾聲,告別聲此起彼伏的。
“寒總去找她了?”馮璐問。
男人薄唇抿得緊了。
她就坐在席澈麵前,明知道他就在房子外等著,卻竟然給馮璐打了電話,讓馮璐來接他?
還真是明目張膽直接把他推給別人麽?
沒由來的惱怒。
“我過去接你吧,畢竟是貴客,你出什麽事,我也沒法跟我爸交代。”馮璐說道。
寒愈低低的嗓音,自己幾乎是從喉嚨裏壓出來的,充滿不悅,“不用。”
但是馮璐顯然沒聽他的意思。
掛了電話,按照夜千寵給的地址,馮璐帶著司機把車子開過來,停在了寒愈的車子旁邊。
下了車,馮璐看了那邊隻著淡薄襯衫的男人,擰眉,“你自己開車過來的?……你喝了酒自己不知道嗎?”
他竟然敢自己開車過來。
而且一路都沒有被交警碰到,也是幸好。
沒聽他說話,馮璐過去跟司機要了一件外套,準備幫他披到肩上。
但寒愈抬手避了過去。
他另一手已經在給房子裏麵的打電話。
席澈正在看她剛寫的備忘,看到寒愈的電話進來,眉頭輕輕抖了一下,不疾不徐的抬眼看她。
然後把手機遞了過去,一副不插手的狀態,道:“你先處理,我去晾衣服。”
起身走了兩步,席澈又回過頭,“讓他別砸我的門。”
以防萬一的囑咐。
這一次,夜千寵接了,而且她轉過頭從客廳的窗戶看著外麵的男人。
他迎著光,因為燈光昏黃,加上距離不近,沒法完全清楚的看到他的表情,隻覺得是陰鬱的。
“你想幹什麽,嗯?”聽筒裏傳來他冷色調的字句。
夜千寵稍遠距離的望著他,“什麽幹什麽?”
“你站在別人房子外一晚上合適麽?我就叫個人過來把你接走,免得凍一晚上感冒了還覺得是我折磨的。”
寒愈單手叉在了腰上,依舊沉著聲,“你吃也吃完了,聊也聊完了,現在出來,我帶你回去。”
她微微抿唇。
又坐了回去,背對著客廳窗戶,道:“我今晚有事,就住這兒,不用接。”
電話那邊沉默著。
然後是越發沉重的質問:“你到底要幹什麽?”
“談公事。”她淡淡的回答。
“我在這兒等了你這麽久,你讓別人接我?”寒愈終於冷著聲問她的這種行為。
夜千寵才笑了笑,“你也知道惱了?”
她柔唇弄了弄,“我給你打多少電話都不接,轉眼又一聲不吭的跑到華盛頓找馮璐了,我以為你們長久未見,迫不及待得如隔三秋,所以找她過來了,不合適麽?”
“你不也嚇唬我了麽?看我敢不敢眼睜睜看著你跟馮璐有點什麽。”
她頓了頓,才道:“我覺得你會很想知道我的態度,現在很明白了?也正好,免得你以後再用這樣的方式對付我。”
不狠心一點,他還真以為她是很好哄的小狗狗。
寒愈聽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確實是生氣。
“我道過歉了。”他沉沉的聲音。
夜千寵點了點頭,“嗯,有空我會找你,我今晚沒空。”
“你現在是磨我?”
一聽她這風輕雲淡的說話,寒愈沒由來的生氣,“談什麽事一定要半夜,要在別人房子裏?”
“你現在就給我出來。”他再次道。
放她在席澈的房子裏待夠整整一個晚上?
開什麽玩笑。
“我不出去,你要把席澈的房子砸了麽?”
寒愈抿著薄唇一言不發。
夜千寵看了看時間,“別讓馮璐一個女孩子跟著你吹冷風,你走吧。”
可他也不吭聲。
她微微歎了一口氣,好一會兒,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為了不讓席澈為難,她隻能出去一趟。
馮璐看她終於肯出來,也皺了眉,“就算是朋友也不適合留宿,他都等了這麽久,就不能回去?”
夜千寵無意味的笑了一下,“你心疼他就去心疼他,來要求我做什麽?我沒讓他站一整夜。”
轉腳走到了他麵前兩步遠的地方夜千寵才停下來,“我出來了,還有要說的就說,我還有事。”
可能因為光線的緣故,她看他的臉色陰沉之餘,並不太好看,唇色抿得有點白。
“上車,走。”寒愈目光盯著她,道。
她臉上滿是無奈,微仰臉看了他,“我這算是在工作,你別忘了答應過我什麽。”
他眉峰輕蹙,“一定要在這兒談?”
彼此沉默了好一會兒。
最終夜千寵看著他上了馮璐的那輛車離開。
席澈給她送衣服出來,到了門口就見車子走了,腳步就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慢慢往裏邊走,“接著談吧。”
雖然思路已經被打斷了,但不談工作她也沒事可做,明天又不能一直留在這裏。
席澈微微挑眉,轉身跟著回去了。
她的私事,他基本上不會過問,這會兒看她情緒不高,但也不問。
倒是忽然提到了馮璐最近一直在做著的研究,“都是她一個人完成的?”
夜千寵搖了搖頭,“不清楚,我沒關注她。”
又道:“可能吧,看過她的論文,確實有真才實學,加上查理家族的資金有力,也不是不可能。”
席澈微微蹙眉,隻是覺得她用時是真的短。
片刻,他才淡淡的道:“e神經痛至今也沒有一個具體發病原因,要弄出抑製藥物更是難上加難,她就算把理論基礎研究做出來了,也不代表測試階段會這麽順利。”
夜千寵聽完笑了一下。
“她能弄出這個東西,也算是人類醫學的進步,你不想看到這個成果?”怎麽聽著有一種嫉惡如仇的感覺?
席澈看著她那表情,好像在說她沒心沒肺,啟唇:“你想看到被她弄出來?”
這個領域,她的地位無可取代,忽然冒出來這麽個人,席澈自然看著不爽。
她淡淡的笑,“她能弄出來算她厲害。”
反正最後的投入使用測試,夜千寵不覺得馮璐能弄出來,所以一直以來也沒有太著急。
末了,又略微的玩笑,“研究出來投產,說不定還投在你這裏呢。”
無論馮璐是拿到南都投產,還是在華盛頓弄,總之也逃不出席澈旗下的公司吧,其他地方都不一定敢接,也不一定有這個資質。
除非查理先生再花大手筆幹脆專門給馮璐建造一個製藥廠,那算他們父女倆真的厲害。
晚上,她和席澈確實談到了很晚,應該是淩晨了。
不過也就一點多,對她來說,也不算特別晚。
也不算是她把寒愈的話聽進去,隻是自己也感覺借宿好像不是太合適,畢竟是孤男寡女,除非是真的聊到了三四點太晚。
所以,她想著還是回酒店去。
席澈一聽這話就皺了眉,“怕我吃了你?”
她笑了笑,“我明天從酒店出發比較方便。”
“你若是一開始就說今晚不借宿,我早一點跟你談完,你看看現在幾點了?”席澈很明顯是不會放人的。
道:“我不送你。”
“沒關係,我打車。”
“這麽晚你上哪打車去?”席澈臉色已經不太好了,“住一晚也不會把你怎麽樣,明天一早我送你到酒店,順路去公司,這樣總可以?”
她今晚跟寒愈糾纏就挺累了。
這會兒跟席澈說了說,想著還是算了。
也就留了下來。
之前席澈說去晾衣服,其實是給她準備房間去了,她直接就能進去休息。
他甚至還在床上給她準備了一個特別的玩偶。
“知道你有抱著東西睡的習慣,這兒沒東西給你抱,湊合一下。”麵對她狐疑的眼神,席澈淡淡的解釋。
夜千寵忍不住輕笑。
“你這麽淡漠死板的一個人,有時候感覺玩冷浪漫倒是挺能的!”
“什麽。”席澈不大理解。
她指了指臥室,“你說去晾衣服的,結果幫我收拾了房間。”
直接說收拾房間怕她難堪還是怎麽的?
然後又頷首指了床上的大玩偶,“你一個大男人,家裏怎麽會有那個?”
席澈這才眼神稍微躲過去。
語調倒是沒多大變化,“買家具的時候送的。”
以他的性子,這種東西白給也不會要,但是去買家具的那天,商家送他,他就接了,不可否認,就是因為想到她可能會用得到。
但是送她又不能送這種不花錢的東西,於是一直放在家裏。
快兩點。
夜千寵終於躺到床上,看了一眼手機,他沒再聯係過她。
*
寒愈離開時乘坐馮璐的車,一來是因為他的確喝了酒。二來,是他胃不舒服。
上了車,馮璐大概看出來他的臉色不好,薄唇微白。
問了他一句:“不舒服嗎?”
男人略微捂著胃部,“途經藥店停一下。”
馮璐這才皺起眉,“胃不舒服?”
她就坐在寒愈邊上,看他捂著胃部,手直接伸了過去,握了他,然後感覺他整個手背都是涼的。
很顯然是忍痛忍了很久。
她剛感知溫度,寒愈就把她的手避開了,她也不在意,隻是讓司機多注意路邊的藥店。
“是喝多了的那種疼?”
寒愈這才低低的道:“晚飯沒吃。”
馮璐聽完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後微冷的一笑,“你是看到她在後院吃點心,知道她也沒吃晚飯,想宴會結束後跟她一起吃宵夜,所以依舊隻顧喝酒吧?”
大概是。
可惜,他買的夜宵躺進了酒店的垃圾桶裏。
而她已經跟席澈吃舒服了,最後隻有他一個人餓著。
車子停下的時候,馮璐下去幫他買的藥,順便在旁邊的店買了點兒吃的。
“吃兩口東西,否則直接吃藥胃更疼。”馮璐坐在一旁說著話。
寒愈隨便嚼了兩口吃的就把藥吞下去了。
馮璐皺了一下眉,最終沒說什麽。
“送我到酒店。”靠回座位,寒愈沉沉的道。
馮璐朝司機點了一下頭。
車子緩緩往前開著。
片刻,依舊是馮璐的聲音:“我最近才弄清楚,原來你們之間關係那麽複雜,所以你現在對她還是對侄女的那種嗬護,還是……?”
她想了想,斟酌詞句,問:“還是因為她,所以你才會鍾愛跟她一樣年輕漂亮的女大學生?”
寒愈闔著眸,一言不發。
不過,馮璐也大概知道了,他們之間可不隻是以前的叔侄那麽簡單。
以前她確實沒打聽過,市麵上又沒有太多關於她的傳言,尤其她和寒愈脫離之後。
“她不喜歡你?”馮璐又問。
“要不然,今晚為什麽會讓我去接你,她不喜歡你,甚至跟別人一樣,以為我跟你是那種關係?”
寒愈從席澈那會兒回來一路都煩躁,尤其女人在邊上說個不停。
終於眉峰微皺,“問這麽多做什麽?”
馮璐聽他忽然說話,轉頭看了看,淡笑,“好奇而已。”
車子停在酒店門口的時候,寒愈直接推門下去了,也沒打算跟她打招呼。
馮璐本來想下車送他上去,聽到他冷淡的聲音:“不用下車。”
抬頭看他已經單手捂著胃部往酒店裏走了。
說實話,可能是第一次看到夜千寵那麽拒絕他的樣子,這麽看著竟然覺得他令人心疼,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表麵那套剛硬。
寒愈沒把車門關嚴,馮璐伸手過去重新關上。
手收回來,才發現手心都濕了。
再摸一摸車門把手,也是濕的,全是寒愈手上的冷汗。
可是他一路上一聲沒吭過,吃了藥就沒睜開過眼睛。
抬眼再看去,男人的身影已經沒了。
*
夜千寵早上八點多醒的。
醒來的時候看到有一個滿神醫的未接。
沒有立刻回過去,先去洗了臉,簡單收拾,然後熱了一盒奶,一邊喝著,一邊準備訂機票。
拿起手機,滿神醫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喂?”她接了。
“你還在華盛頓?”滿月樓問。
夜千寵點頭,“嗯,準備訂票,怎麽了?”
滿月樓也不囉嗦,直接道:“抽點時間過去看看你伍叔?”
他們還是習慣稱為’你伍叔’。
她握著牛奶的手頓了頓,“他怎麽了?”
滿月樓擰著眉,“不清楚,昨晚打過電話,說是胃不舒服,我聽他還去吐了一次,今天一早沒接電話,我沒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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