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186遇見她,那是種塵埃落定的圓滿。(大結局十六)
眾人的擔憂,老村長也是考慮過的。
想了想,皸裂的大手一揮:「行了,行了,大家都散了吧,從今往後,他就是我的小兒子了。」
「那,取名叫什麼好呢?」老村長回頭問男人。
男人躺在病床上,手腳不能動,只是掀了掀唇:「隨意!償」
突然醒來,看到的人一個都不認識,從前的記憶也是絲毫都沒有了。
他是誰?
他做了什麼,竟然被重傷成這樣?
男人現在腦子裡亂糟糟的,所以,本意是讓村長自己想取什麼取什麼。
結果村長聽他如此說,又猛然一拍自己的大腿:「隨意?小意?嗯,好,這個名字好,以後大家都叫他小意了。」
小意在老村長的照料下身體一天一天好起來。
大腿有傷,剛開始下床走路不太方便,老村長的兒子便精心給他打造了一副拐杖。
胳膊上的傷口恢復得最快。
閑暇時,他能坐在院子里學著老村長一家幫忙整理漁網。
老村長的兒媳婦也是賢惠之人,雖然家裡生活不富裕,但她每天換著花樣給他做飯。
端了碗遞給他,細細叮囑,多吃點,如此身體才能好得快。
老村長還有一個乖巧的小孫女,小名小蘭。
十歲。
喜歡穿一條白色的裙子在院子里蹦蹦跳跳。
玩得無聊了,便會圍著小意拽了他的胳膊,小叔,小叔不停地喊。
小意的腦子裡突然有鏡頭一閃而過,晃得太快,卻是什麼也沒有捕捉到。
幾個月之後。
小意的身體徹底康復。
他無法知道自己的從前,回不去,只能跟著老村長的兒子出海捕魚。
那是需要耐心和技術的活,兩人會呆在海上好幾天時間。
風雨飄搖,日夜顛簸。
偶爾收穫頗豐,滿載而歸。
偶爾,僅撈得一星半點的魚蝦。
面對生活給予的希望和失望,老村長一家從來不會表現得大悲大喜。
平靜從容過著安分守己的小日子。
不富裕,卻是溫馨滿滿。
恬靜得讓人心生留戀。
小意閑來無事便教小蘭寫字。
肌肉記憶最是深刻,他出手寫出的便是「樂樂」二字。
老村長在一旁抽煙,偏著頭看過來,然後又是猛拍大腿:「哎呀,我想起來了,小意,在你昏迷的時候你就喊這兩個字,當時聽不太清楚,我也就忘記了告訴你。」
小意眉頭微挑:「樂樂?」
「對啊,就是樂樂。」老村長很肯定的語氣。
「還有,你看啊,小意,你的字吧,漂亮有力,我猜測你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老村長頓了頓,將自己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當時我救你回來,你身上的那套西裝不是壞了嘛,前幾天我讓我那兒媳婦拿到鎮上去給你修補,結果你猜怎麼著?」
「怎麼?」
「怎麼?我兒媳婦哭喪著臉回來說了,你那衣服如果要修補好,估計得好幾千塊,並且鎮上不行,人家要送到市裡專門修補的地方去。」
「你想想,單是修補費用都好幾千,你說你穿的那套衣服本來應該值多少錢啊?」老村長嘖嘖有聲:「我也是第一次見識你這麼奢侈的人,一件衣服而已,至少夠我們平常人家生活好幾年了。」
小意下意識地抬腕看錶,想了想:「這樣吧,老爺子,明天你讓大哥去一趟鎮上,把這塊表賣了。」
「好端端地,賣表做什麼?」老村長有些不樂意:「家裡也不缺錢,你要做什麼,直接告訴我。」
說著,他從自己的衣兜里摸出兩張皺巴巴的一百元人名幣,抽了一張遞給小意:「拿著,明天你帶小蘭去鎮上逛逛,順便給自己買點東西。」
小意接過,眉眼間一抹笑:「老爺子,你就不怕我把小蘭拐去賣掉了?」
老村長一口白色的煙霧從嘴裡噴出來:「咳咳,咳咳……」
……
第二天.
小意帶著小蘭出門。
小蘭是個外向的小姑娘,她對自己這個憑空撿來的小叔可喜歡了。
小叔長得帥,又會畫畫寫字,比她父親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牽著他的手,一路上嘰嘰喳喳。
兩人在熱鬧的集市上走走停停。
最後,小意找到了一家典當行。
將手裡的手錶遞出去,他看到典當行的老闆兩眼發光,隨即,又努力裝作嫌棄的樣子,說他的表太過於破舊之類。
最後貌似很不情願地問他想要典當多少錢。
小意伸出一根手指。
老闆問:一百?
小意搖頭。
老闆問:一千?
小意依舊搖頭。
老闆開始坐不住了,拿紙巾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一萬?」
小意挑眉:「暫時就這樣吧。」
「一萬可不是小數目,你這樣獅子大開口,也不看能不能值那麼多錢?」
老闆無力地抗爭著。
看面前這個年輕人,衣著平常,但是言談舉止則優雅矜貴。
給人一種好奇怪的感覺,像帝王微服私訪。
想要壓價,心裡又帶了莫名的膽怯。
特別是在與他對視的時候,老闆的眼神會不由自主的躲閃。
小意緩緩將手錶收起來:「不識貨,那我也懶得當了。」
「哎,哎!」老闆喊住了他:「年輕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
最後,老闆唾沫飛濺,照舊支付了一萬塊。
小意帶著小蘭離開時,無意中在店鋪的牆上看到了一副畫。
「這是什麼地方?」他指著上面密密麻麻的紅房子問。
「色達啊!世界最著名的佛學院就在那裡,前幾天我有親戚才從那兒旅遊回來,聽說那裡的天空美得讓人窒息,他們都說那兒是天堂,你難道不知道?」
老闆賺錢了,他手裡的那塊表,隨便找人出手至少得賣幾十萬。
心情好,自然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
「色達?」
小意念叨著:「我怎麼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呢?」
回去的路上,小蘭嚷著要買玩具。
小意讓她自己挑。
小蘭興奮地笑,挑了一支魔法棒在手裡,然後輕輕牽起自己白色的裙擺在原地轉了個圈,魔法棒指著小意的身體:「巴拉巴拉小魔仙,我要小叔帶我去吃北京烤鴨!」
長在海邊的孩子,吃得最多的便是各種海產品。
雖然這裡離帝都不太遠,到底是沒有多餘的錢財去奢侈一番。
小意的腦子開始莫名的疼,像是要炸裂開來。
老村長說他的腦上有傷疤,失憶估計也與曾經的手術有關。
或者是在海里撞到礁石什麼的,也不一定。
他揉著疼痛的太陽穴努力地回想,他失去的記憶到是什麼最珍貴的東西呢?
……
當晚,小意找到老村長,意思是他想要離開這裡去外面看看。
老村長一口接一口的抽煙:「的確該出去走走,畢竟,你就不應該呆在這個地方。」
說完,將煙桿丟一邊,從衣兜里又摸出一些皺巴巴的錢,沾了口水數了數:「這裡只有兩千塊,你先拿著吧,要是外面累了就回來,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
小意沒有推辭,接過,然後給老村長畢恭畢敬行了個大禮:「老爺子,救命之恩,小意銘記在心。」
老村長拿過煙桿在桌面上敲了敲:「哎,哎,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麼救命之恩,不就是萍水相逢而已。」
小意笑笑,沒再說話。
第二天,老村長一家將小意送到村口。
小蘭哭喪著臉捨不得,抱了他的腰淚眼婆娑地問他:「小叔,你還會回來嗎?小蘭會等你的,會一直等你的。」
小意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乖乖等我,嗯?」
一句話,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小意到底是走了。
他將賣表的錢放在老村長的卧室里,比起自己,他們更需要。
他去了成都。
然後一路輾轉終於抵達色達。
畫面上那些挨挨擠擠的小房子真實的湧入視線時,他的思維有些窒息。
頭疼不期而至。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
但是冥冥之中,他就覺得自己應該來這裡。
時值八月,這裡是色達最美的季節。
天空湛藍,草原蒼翠。
小意微眯著雙眸看到來來往往的人們臉上都是一片安詳。
像老村長一家,也像那座臨海村落最樸實的村民。
他跟著人群的步伐到了壇城。
許多人一步一叩,嘴裡念念有詞。
小意突然頭痛欲裂。
有什麼東西拚命想要從他的骨子裡掙脫出來。
但是,直到他昏迷,再醒來,依舊是一片空白。
有年邁的覺姆給他端來了稀粥和饅頭。
覺姆穿一身藏紅色的長袍,蒼老的臉上映著兩團高原紅,笑容無比的慈祥。
小意的目光穿過她,落在她身後一個纖柔的身影上。
兩人離得遠,他看不清她的模樣。
下意識的,他卻起了身。
「小夥子,你這是去哪兒?」
「婆婆,您知道她是誰嗎?」
覺姆回頭,順著小意的視線看過去,然後淡淡一笑:「知道,她來這裡很久了,就住在我的隔壁。」
「婆婆,她有家人嗎?」
「家人?沒有,我只知道有一條藏獒陪著她,不過,偶爾也會有人來看她。」
兩人正在小聲談論時,那道纖柔的身影突然回頭。
眸色帶了茫然,只是一瞬,她又轉過身了。
小意終於看到了她的模樣。
五官精緻,眉眼溫柔,唯一與之不協調的便是臉頰上隱隱曬出了高原紅,而在她的臉頰下方還有一道長長的疤痕。
只一眼,小意的心跳便亂了分寸。
這個小姑娘的美被日晒雨淋折磨著,又被那道疤痕掩蓋著,像一塊未雕琢的璞玉,隱隱在明媚的陽光下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不奪目,不張揚,但是,他就是莫名的喜歡。
像是尋遍千山萬水,他終於找到自己丟失的另一塊半圓。
遇見她,那是種塵埃落定的欣喜和圓滿。
此生,再無遺憾!
「我要娶她!」
小意丟下一句話,轉身便走。
覺姆在他身後喊他:「哎,小夥子,你小心她身邊那條藏獒啊。」
那條藏獒在色達早已是赫赫有名。
從冰雪初融開始,色達便有不少的旅遊愛好者紛至沓來。
其間有虔誠禮拜的,也有心生邪念的。
特別是在這年輕女人荒漠的佛教聖地,突然出現一位模樣可人的姑娘,自然有人心癢難耐。
趁著人群蜂擁,有色膽包天的男人摸了摸姑娘的小手。
於是,一條純黑的藏獒猛然上前便咬住了男人的脖頸,頓時間鮮血噴涌。
若不是小姑娘及時制止,男人恐怕早已氣絕身亡。
此事傳出去之後,再沒有誰敢靠近小姑娘半分。
覺姆提醒小意,是因為他初來乍到,不懂規矩。
邁了顫顫巍巍的步伐追上前,年邁的覺姆擔心他的魯莽會讓他成為下一個遇難者。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十米,五米,兩米……
小姑娘正安靜地坐在一旁念誦佛經,全然不知身後有人到來。
隨著一聲低低的咆哮,一條黑色的藏獒突然從路邊竄出來,然後猛然撲向小意。
「啊!小心啊!」
覺姆尖叫提醒,同時也嚇得手裡的饅頭滾落在地。
小姑娘聽到喊聲回頭,便看到自己養的藏獒撲在一個男人的身上。
慣性的力度太大,毫無防備的男人被撲倒在地。
只不過,讓人驚奇的是藏獒趴在他身上並沒咬他,反而伸了長長的舌頭不停地舔他的臉,一條長尾巴使勁搖。
小姑娘拿書的手指不停地顫抖:「九哥?九哥,是你嗎?」
她只是猜測。
藏獒身形壯碩,幾乎將男人整個身體完全擋住。
一旁的覺姆急急忙忙跑過來:「樂樂啊,還愣著幹嘛?快,快把你的小二黑拉開啊。咦,它咋就不咬他呢?」
「小二黑!」
凌樂樂出聲阻止。
小二黑聽命,只能戀戀不捨退到一旁沖著凌樂樂不停地叫。
男人趁機也從地上坐了起來。
凌樂樂終於看到了他的臉,那張讓她魂牽夢繞的臉。
眉眼英挺,五官俊逸,線條輪廓完美如刀削,與以前稍微不同是他的皮膚不再白皙,偏小麥色,而他的眸色再不似往日的狠冽,帶了絲絲的柔軟。
起身,腳步帶了踉蹌走到男人面前:「九哥!」
凌樂樂半跪著,伸了手輕輕去拉他的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她再不似從前顧以珩從阿曼回來時,帶了嬌嗔,怨他為什麼才回來?
現在,只要他能回來。
等一個月,一年,一生,她都不覺得漫長。
只要他能回來!
男人一臉疑惑,卻是毫不猶豫就將凌樂樂順勢拉到了自己懷裡。
一隻大掌緊扣著她的腰,動作嫻熟無比:「你叫樂樂?你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