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買下顏落
管事夥計彎彎身子,帶著一臉不明退出雅閣,顏落抱著五弦琵琶站在離門很近,離李夜秋很遠的地方,眼珠子也不知道要看哪裡才好,轉個不停。
李夜秋側目看著,一言不發。
眼前的小人兒,肌如白雪,眉目如畫,望上一眼就不想再挪開視線。
水玉默默瞧在眼裡,當下不知該如何說,王爺看起來似乎怪怪的,他向來對女人沒什麼太大的興趣,更別提這只是個胡人小丫頭。皇帝十七時,便有了第一個小皇子,而自家王爺如今卻連王妃的人選都沒定下,背後免不了會被閑來無事的大臣議論紛紛,說祁王殿下有斷袖之嫌。
屋子內安靜了片刻,終於,顏落站不住了,畢竟個頭小小,力氣小小,那五弦琵琶都有她大半高,抱著有些吃緊,往上提了好幾回,就在快要拿不住時,李夜秋伸手扶住。
顏落拿它當寶貝,自然不能被旁人拿了去,連忙好好護在懷裡,可這小小的舉動卻惹得李夜秋笑出聲。
他的笑聲並不算大,笑出聲很快便收了回去,但在寂靜的屋內卻被顏落聽了去。
顏落嘴快,因為這個沒少挨蘭姨的鞭子,前些日子,只因多了句嘴,屁股被抽得兩天沒下得來床,這才剛好,又不長記性了,看來,蘭姨下的手還不夠重。
「茗月樓里那些喝醉酒撒潑的人,可比我好笑多了。」
話剛說完,估摸著是知曉自己又說錯了話,她抱著五弦琵琶往後縮了縮,胳膊肘撞到了椅子,原本那好好揣在懷裡的蜜棗掉了兩三顆下來。
李夜秋這下算是徹底笑了出來,他蹲下,拾起蜜棗瞧了瞧,眼尖的水玉道:「蜜棗,方才的蜜棗一定也是.……」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李夜秋抬手給制止了。
將蜜棗送入口,甜而膩,不僅棗核沒有剔除乾淨,還有一絲酸苦,李夜秋皺眉看向顏落,她竟拿這個當寶貝一樣藏著。
水玉攔都沒攔得住,眼睜睜看著李夜秋將掉落在地的蜜棗送入口中,那秀氣的臉早已擰巴在了一塊。
「王爺.……」
這可如何是好?果然,王爺就不該來這樣的風月場所,都要怪那南詔的王子左森,王爺在府里什麼時候吃過這些東西?
還是撿來吃?!
「南詔小王子已經在王宮附近安排了府邸讓王爺今晚住下,王爺還是早些過去歇著罷?」
再讓王爺多待一刻,水玉他真的無法想象。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嘈雜聲,顏落聽到聲音,抱著五弦琵琶就要往外跑,撞到門,穩住身子墊腳將門打開后,晃晃悠悠尋著聲音去了。
「王爺。」水玉喚了一聲,見李夜秋似乎有意要追出去,他又喚了一聲,等李夜秋真的追了出去,水玉只能空喚了一聲:「王爺.……」
在出門的左側轉彎處,圍著好些人,其中就有那個管事夥計,他沖人群里正淚眼婆娑的女子搖首輕嘆了一口氣,等看見顏落晃晃悠悠小跑過來時,他扶住那小身子:「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顏落耳邊傳來蘭姨與青青的交談聲,但兩人並非說的胡語,她聽是聽了,但完全聽不懂兩人在說些什麼,她問道:「我聽見青青姐的聲音了,可她為什麼在哭?」
青青那雙明亮的眼睛此刻滿是淚水,她緊捏著手裡的錢袋:「你當初說的,只要許肖籌到一金就可為我贖身,可這才過了不到半月,你竟又生生加了一金。」淚水一下沒忍住掉落下來:「徐肖為了籌這一金,已經病得下不來床,我得去照顧他。蘭姨,我求求你了,你就放我走好不好?我以後定會把剩下的一金還給你。」
蘭姨冷麵一哼:「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我跟你說吧,昨個有位客官看上你了,人家出了六金要買你回去,多出的五金,蘭姨我沒道理不賺是不是?念你在茗月樓也待了快有一個年頭了,贖身的錢我只要兩金,只要你現在能拿出來,大可隨時離開,如若沒有,你就明個乖乖給我跟著那客官回去。」
蘭姨知曉她無法拿出兩金,所以話語里明擺著是不會再給青青任何退路。
李夜秋雙手抱臂看著,水玉在一旁看著他抱臂,隱約覺得准沒好事,果不其然,這想法還不到片刻,李夜秋便走上前。
「王爺!」
水玉輕喚了一聲,本期待著李夜秋回心轉意,可卻換來了李夜秋的一句「待著」。
顏落干著急,在管事夥計那聽得七七八八,想要一頭擠進去,可因為五弦琵琶太大,擠到一半又被推了出來,想找個地先放一放,也不知哪來的好心人接過琵琶並道:「我幫你拿著。」正猶豫著要不要把琵琶遞過去,身子卻一輕被人抱了起來,掙扎了一會,等鼻尖聞到了淡淡的香味,她道:「你是剛剛那個客官?」
李夜秋回身將她手裡的五弦琵琶丟給一臉無奈的水玉,再轉身,淺笑:「是。」
見顏落左扭右扭要下來,李夜秋輕聲問:「想幫她?你覺得自己幫得到她什麼?平時一定只會添亂吧?」
雖不想承認,但這卻是個大實話。
顏落今年八歲,六歲時被胡商賣給茗月樓當女奴,說來,她比青青資歷還老些,蘭姨當初看她是個胡人,長相又特別漂亮,想著過不了幾年的傾國模樣,這才買了她,哪曉得這小丫頭皮厚得很,鞭子抽在身上時倒見有怕的表情,可過不了幾日又死性不改,頭疼的很。
「青青姐待我好,她說來茗月樓也是逼不得已的。」
顏落一挺胸,非常義氣地道:「我想幫她,大不了,我將自己那份賣身契簽成死契就是了,一金總不至於到死都還不完吧?」
李夜秋沉默片刻,道:「你就這麼不把自己當回事?要同這種地方簽下死契,那倒不如跟我回去。」
顏落沒理明白:「嗯?」
李夜秋沒有再說話,他笑著將顏落放下,向前一步,未擠進去,只是倚著走廊邊的褐色圓柱在外淡淡道:「六金就想買一個人回去?未免也太少了點吧?」
話音剛落,四周視線全部聚集在了李夜秋身上,蘭姨第一眼瞧見是個中原人,再瞧一眼,細打量了那身穿著打扮,不像是普通的富家子弟,剛想說點什麼,管事夥計上前貼耳輕語了幾句,蘭姨一驚,有些怯怯地上前低頭道:「原來是……」
李夜秋打斷她的話:「沒必要的話就不用多說了,我只是想問你買兩個人。」
蘭姨猛抬頭:「買兩個人?」
李夜秋唇邊輕蔑一笑:「當然,我絕不會讓你做虧本買賣。」他回頭:「水玉。」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水玉只能無奈一笑,走上前,將琵琶放於腳邊,然後從腰間掏出錢袋,嘴裡還自言自語道:「六金加六金就是十二金。」他準備拿十二金,哪知,大氣的李夜秋竟直接將錢袋甩給了蘭姨,平時點點節省的水玉咬著唇,有點疼。
心疼。
沉甸甸的錢袋,蘭姨一打開,那狹長的眼睛瞪得老圓,捨不得再多看上一眼就急忙揣入了懷中,生怕誰搶了去,她笑吟吟道:「不知客官看上了哪兩個姑娘?」
李夜秋指了指還在那哭哭啼啼的青青:「麻煩你將賣身契交還於這位姑娘。」
青青愣住了,蘭姨也愣住了。
李夜秋看著青青道:「拿了賣身契你只管離開這裡,那一金你留著,不過,往後遇到任何事都需再三思量,沒有人救得了你兩次。」
青青擦了淚,跟著管事夥計回屋取賣身契,蘭姨有些好奇,低聲問:「那另一個是?」
李夜秋將溝通有障礙的顏落拉到跟前,輕描淡寫:「她。」
蘭姨一時沒說出話來,隔了好一會才道:「客官你說要買了顏落?可她只是這茗月樓里干雜活的小瞎子。」
「沒錯。」
李夜秋忽冷了面:「我現在就要帶她走。」
明也好,暗也罷,只是從這刻開始,所有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
不知不覺間,心裡便裝下了某個人,在改變她的同時,也逐漸改變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