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許曼言隔著幾米遠, 目光和傅臨江直視。


    無形之中,氣氛微妙。


    比起徐母的憂心忡忡,徐父的不明所以, 徐笑笑的惶恐不安,韓冷月的花容失色,傅臨江和許曼言表現得反而平靜很多。


    兩人看見了, 又好像沒看見對方, 互相投去平靜的一瞥後, 錯身而過。


    立場態度,涇渭分明。


    傅臨江的寡淡是天生的, 他向來情緒不向外顯露,沒什麽反應,比有反應正常。


    而許曼言, 前些日子在畫語江閣初次偶遇後, 她就想過了,隻要在c城的地界上,她和傅臨江再次重逢是必然的。


    所以,即使相遇沒什麽好驚慌失措的,就把他當作隨便哪個路人甲, 她內心的堅定足夠支撐淡定如常。


    許曼言隻是有一丟丟,一丟丟的意外, 在看到傅臨江的同時, 看到他身邊站著的女人是韓冷月。


    哦不!


    心思回轉, 她應該……不意外的。


    韓家在傅氏集團算個小股東, 很早以前, 傅母江安珍就十分中意韓冷月當自家兒媳婦, 傅萱亦是韓冷月的迷妹, 如果不是她和傅臨江在非洲偶遇,神來一筆閃婚,恐怕韓冷月早就得償所願,嫁入傅家了。


    “媽媽。”


    四下靜謐中,西米突然喊了聲。


    許曼言腳下步子不停,“怎麽了?”


    西米:“我看見特工叔叔了。”


    “在哪?”


    “就剛才,我們路過的那位!”


    知道西米不至於把頭發花白的徐禮仁認成叔叔,那她口中的人,隻能是傅臨江,許曼言壓低聲音,說:“他不是特工。西米你認錯了。”


    西米依舊篤定,“他肯定是,那天在機場,我看見的黑衣人就是他。”


    不知道回國那天,傅臨江的確曾經在機場出現過,許曼言隻當西米認錯人。


    她耐心解釋道:“那天你看到的特工叔叔穿黑色西裝,還戴了墨鏡,他可沒穿西裝戴墨鏡。”


    “媽媽你不知道嗎?特工也會穿便服的。他們執行任務時,需要喬裝打扮成各種角色,但是無論穿什麽,都一樣的好看。“


    許曼言哭笑不得,“西米,你不能因為他長得帥就覺得他是特工!”


    “他的氣質也很像。”


    “氣質那麽玄的東西……你也能看出來?”


    “當然。”


    許曼言簡直懷疑,如果詳細問,能從西米嘴裏總結出一篇如何識別特工身份的論文,雖然裏麵觀點基本都是謬誤。


    “而且他有點反常。”西米分析得頭頭是道。


    “哪裏反常了?”


    “媽媽你今天穿得這麽漂亮,根據以往的經驗,無論哪個叔叔都會盯著你多看幾眼,但是那位叔叔沒有。”


    “也許是因為他身邊也有位漂亮阿姨,所以才不看媽媽。”


    “那個阿姨哪裏有媽媽漂亮,沒媽媽高,頭發也沒媽媽長。”


    許曼言樂嗬嗬地將西米抱起來,在她臉上親了口,“謝謝西米,讓媽媽知道原來頭發長也是媽媽的優點之一。可就算是這樣,也不足以證明他是個特工,他應該就是普通人,西米你看錯了。”


    若是旁人,許曼言可能嘻嘻哈哈的,順著西米猜想作出相信的樣子,可當對象是傅臨江時,她本能的抗拒西米和他接近,拒絕西米對傅臨江產生任何深刻的印象。


    可惜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沒能說服西米,她反而覺得奇怪了,仰起絕頂聰明的小腦袋,問:“媽媽,為什麽你一直覺得他不是?”


    “他不會開飛機。”


    ……


    “身上沒有槍。”


    ……


    “也不和人打架。”


    “可是……媽媽。”


    西米若有所思地說:“你怎麽知道那個叔叔不會開飛機,怎麽知道他身上沒有槍,也不和人打架,你沒和他打招呼,我還以為你不認識他呢!”


    “呃……我猜的。”許曼言一時語塞,搪塞過去。


    “那還是我對,他就是特工叔叔。”


    許曼言:“……”


    這一屆的小孩,帶不動,帶不動。


    太精明了!


    ——————


    眼看一大一小背影消失在拐角處,韓冷月心亂如麻,她仿佛是要快速確定什麽,好讓自己心安,主動挽上傅臨江的胳膊。。


    “臨江哥,大家都進去了,我們也進去吧。”


    “我去專門的男賓席,你自己去找地方坐。”


    將手從口袋裏抽出,傅臨江堅定,且不著聲色的將胳膊從韓冷月手中退出來,往一處宴客廳快步流星走去。


    韓冷月連忙向前追,她穿著高跟鞋和裹臀裙,走路不方便,行走動作間有些吃力,隻追出幾米遠,已氣喘籲籲。


    她現在最關心的事情是:“許曼言她……她今天帶的那個孩子是誰的,聽著好像喊媽媽,難道再婚了?”


    光看外表,看不出來孩子的年紀到底是三歲還是四歲,如果是四歲,那麽孩子極有可能是傅臨江的。


    沒有孩子,兩個人的婚姻就是一張紙上的契約,離了也就離了。


    有了孩子,中間帶著血緣的羈絆,怎麽都藕斷絲連,割也割不斷。


    韓冷月就怕傅臨江和許曼言之間拖泥帶水,又逐漸有了聯係,感情如春之蔓草,枯榮不休,死灰複燃。


    自從十六歲那年,在傅氏集團的年會上見過一眼傅臨江後,她就一直喜歡傅臨江,注意打聽有關他的一切消息。


    多年經營之下,傅母,傅家小妹,乃至於傅臨江身邊的工作人員,都是她的眼線,傅臨江和什麽女人接觸過,她可能比傅臨江本人記得還要清楚。


    許曼言,傅臨江唯一動心過的女人。


    哪怕被貶到塵埃裏,一無是處,她也不能不忌憚。


    何況這女人卷土重來,有本事和徐家交好,看起來依舊過得很不錯的樣子,沒有因為與傅臨江離婚落魄潦倒。


    傅臨江回了頭。


    他掃了眼韓冷月,眉梢眼角寒意凜然,本就清冷的輪廓,更顯薄情。


    韓冷月怔愣住。


    她不是沒有眼色的人,在娛樂圈子裏曆練已久已成人精,平日裏大多數時候知情識趣,進退有度。


    但今日,好不容易有機會與傅臨江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雙入對,本想著製造點旖旎曖昧的氛圍,情況卻急轉直下。


    傅臨江對視許曼言的樣子,傅臨江不正眼看她抬腳便走的舉動,還有目光裏明顯的警告意味,讓韓冷月心裏沉積已久的不甘不願迅速發酵,鼓脹成酸澀,將心裏話昏頭昏腦地問出了口。


    “她什麽時候回來的,江伯母知道嗎?”


    本以為,即使問了,以傅臨江不愛理人的性子,多半得不到答案,會不留情麵的掉頭就走,什麽都不回應。


    但出乎意料,傅臨江這回薄唇微啟,聲音沉沉。


    “她回不回來,身邊的孩子是誰的,和你有什麽關係,和我媽有什麽關係。”


    韓冷月咬咬牙,頂住壓力,“那和你呢?”


    傅臨江闔眼,神色莫名,走遠了。


    韓冷月還想再追,被呂照眼疾手快,側身攔住。


    他語重心長的:“韓小姐,您是大明星,多少雙眼睛每天盯著。這裏人多嘴雜,要真鬧起來,我們傅總頂多出點不痛不癢的花邊新聞,沒什麽損傷。換成您的話……可能傳出去的消息,就不那麽好聽了。”


    老板一句話,員工跑斷腿。


    呂照表麵上淡定,實則心裏默默叫苦……


    傅臨江是頂多出點花邊新聞沒錯,但他極其討厭自己名字上娛樂版麵,今天一幕,若真在互聯網上流傳開,到時候加班加點去聯絡媒體,壓熱搜的肯定是他。


    天知道他有多不容易!

    周六陪老板出來,應付個沒什麽用的壽宴也就罷了,要是周日再加班加點去壓熱搜,他還要不要休息了。


    好在警告起了作用。


    韓冷月恢複冷靜,下意識向四周看了看,發現確實有幾個人竊竊私語,其中有人手上還拿著手機,趕忙低下頭,匆匆往裏走。


    沒跟過去就好,呂照長舒了口氣。


    妹有情郎無意,外麵八卦消息傳得亂七八糟,說什麽多年單身的女明星韓冷月其實有個男友,是上市公司的老總,多金且相貌英俊,別人好奇來問是不是傅臨江的時候,他向來嗤之以鼻。


    他們老總,豈止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他們老總,是連花都不過,還盡帶著他們這些屬下個個單身,身上沒片葉子也沒朵花好嗎!


    誰能想到,傅氏集團的四位特助,走出去個個光鮮亮麗,收入優渥,實則全TM是單身狗!


    當呂照再次尋到傅臨江時,他已經好整以暇的,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了。


    傅氏集團在本地是知名企業,認出傅臨江想攀關係的不少,哪怕是再不起眼的角落,傅臨江人在哪,哪就是焦點,自會有人舉杯上前。


    傅臨江沒端杯子。


    神色沒有不耐。


    但心裏有沒有厭倦,那是另外一回事。


    呂照知他習慣,連忙上前寒暄,幾句話談笑風生,自然而然的給自家老板留出了空間,不親熱也不怠慢了上來攀談的人。


    兩人隨便吃了幾筷子,起身離去。


    呂照坐到司機位置上,“傅總,去哪?”


    “在沿海公路上隨便轉一下。”傅臨江揉了揉眉心。


    呂照碼不準他的用意,“轉多久?”


    “隨便。”


    呂照:……


    最難為的就是隨便,老板口中的隨便,約等於不隨和也不方便。


    午後陽光正盛,鹹濕溫暖的海風,透過微開的車窗吹進來,柔柔拂在臉上,催眠般使人昏昏欲睡。黑色轎車慢慢悠悠開在沿海風光帶的單行道上,視野極其開闊,碧海藍天在遠處融為一色。


    傅臨江眼睛眯成一條縫。


    看似在打瞌睡,腦子清醒得很。


    韓冷月的問題在他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循環,好像不得到一個答案,會無休無止的問下去。


    “呂照……”


    專心開車的呂照豎起耳朵。


    “你說她……這次回來,和我有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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