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溫方找到人力資源部, 直接和經理說明了來意。


    人力資源部的經理姓肖,性格溫吞,不緊不慢的調子給他吃了個軟釘子。


    “要讓人走可以, 不過得按流程辦,實習期結束考評不通過再處理。而且,許曼言是二組的人, 有什麽問題應該也是二組組長提交書麵報告。溫組長, 我記得你是一組的組長, 現在說這話……是不是急了一點。”


    何止一點,溫方恨不得明天許曼言就不會再出現在寫字樓。她人長得漂亮, 走到哪都招搖得很,再繼續在眾人麵前天天晃來晃去的,就像扯了麵反對他的大旗子, 在山頭旌旗招展地飄著。


    論職務級別, 肖經理比溫方高,他的話溫方不能不聽,隻能表麵笑嗬嗬心裏罵罵咧咧地回了辦公室。


    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在撂下要許曼言走人的話後,溫方铩羽而歸。


    四點左右, 一場傾盆大雨,裹挾著密布的烏雲和電閃雷鳴, 突如其來。


    朋友圈一水的秀暴雨照片。


    【今天是哪位道長在渡劫?】


    【再這麽下, 家門口又可以看海了!】


    許曼言坐在辦公室裏, 聽著玻璃窗外刷刷雨聲, 給保姆劉阿姨打了個電話, 得知她已經按時開著寶馬mini趕到幼兒園門口接西米了, 才放下心來。


    放下電話, 手機鈴聲又響起來。


    是晨晨爸爸施然打過來的。


    他有求於她。


    電話裏語氣聽起來頗為不好意思:“許小姐,有個事情可不可以拜托您一下?”


    許曼言一邊做事一邊回:“什麽事,你說。”


    “我現在人在高速公路上,可能是因為下大雨前麵有車出了交通事故,堵車堵得前後半個小時車紋絲不動,沒有辦法趕去幼兒園接晨晨,家裏的保姆剛好又請假了。我想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幫我接一下晨晨,等我這邊車能動了,我馬上去你那邊接她。”


    許曼言略微思考答應了。


    如果真是高速路上出的車禍,又是這樣雨下個不停的糟糕天氣,路上拖車救援不及,指不定再過兩小時,晨晨爸爸依然堵在路上。


    “沒問題,不過西米現在是保姆阿姨去接,你要和老師說一聲,得到她的同意我們才能把晨晨接走。”


    施然連聲感謝:“好的,我會給老師打電話,告訴她今天晨晨和西米一起走。”


    降雨一直持續到下班時段,雨勢雖然小了點,依然沒有停的趨勢,許多地勢低窪的地段不出所料觀湖看海,有人甚至在朋友圈裏秀池塘裏跑出來的魚。


    許曼言出門沒有帶傘,將車停到地下車庫。


    到了一樓,電梯門緩緩打開,她抬眸望了眼,默默側了側身體,向後退了一步,讓出空間。


    傅臨江站在外麵。


    他大概是從地上停車位走過來的,隻露天行了一小段路,頭發和身上衣服被淋濕了稍許,清冷寡淡的輪廓被雨水浸潤後加深了顏色,乍一看,不再那麽工整到遙不可及,多了幾分俗世的煙火氣。


    這還是兩人頭一回在沒有其它人在場的情況下遇見,逼仄的空間,哪怕視線並無交集,對方存在感依然過於強烈,連彼此呼吸的深淺緩急都聽得見。


    有旁人在的時候裝不認識,沒人的時候,想怎麽處怎麽處。


    許曼言的態度是,傅臨江是團空氣,全當他不存在。


    傅臨江卻出乎意料的出聲,打了聲招呼:“曼曼。”


    喊的還是她的小名,許曼言下意識斜眼看過去。


    清俊的麵上坦坦蕩蕩,不遮不掩,好像兩人站在一起,中間隔著的五年離散從未存在。


    許曼言沒回應,麵上的沉靜滴水不漏。


    她已經很久沒有開口說出過“傅臨江”三個字,真要喊出口,恐怕會覺生澀拗口。


    電梯到九樓,傅臨江用手按住電梯開關按鈕,麵色平靜地看著她道:“有些東西我要交給你,你什麽時候方便下來,或者約個時間,我給你送上去都可以。”


    “不用了。”


    許曼言冷冷淡淡,不正眼看他。


    她想不出自己有什麽東西放在傅臨江那,過了五年都沒拿走。


    她啥都不缺……


    就算有,也用不著了。


    傅臨江轉身走出,落下的話卻依舊堅持,“我會來找你。”


    門緩緩關上,電梯上升,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留下。


    是他一貫的作風!


    雷厲果決也好,綿裏藏針也好,隻要是傅臨江堅持的,氣度和氣勢擺出來,手段和執行力在那,他總能達到目的。


    許曼言皺了皺眉。


    跟傅臨江在電梯裏呆十幾秒,比下午在部門例會講台上站十幾分鍾還要耗費精氣神,她罵完了溫方,起碼神清氣爽,起碼能賺打臉值,和傅臨江隻說過幾句話,就覺得前麵多了堵牆,不挪開連陽光都被擋著不讓她燦爛。


    她當初是怎麽鬼迷了心竅,看上這堵石頭牆的?


    輸入密碼,打開門,許曼言彎身換好拖鞋。


    客廳裏的水晶燈亮著,諾大的房間空無一人,許曼言邊放東西邊往裏麵走,音量拉高:“西米,晨晨,你們在哪?”


    “在這。”保姆劉阿姨應了聲。


    許曼言循著聲音進入一間空置的房間,裏麵暫時隻放了幾樣簡單的運動器材,因為不愛在跑步機上運動,她平日裏幾乎不會打開這間房的門。


    西米和晨晨兩人蹲在地上,兩個小腦袋湊在一塊,不知道專注的在看什麽。


    聽見許曼言進來的動靜,西米抬起頭來,玉雪可愛的臉上喜笑顏開。


    “媽媽,看,我們揀了隻小鳥。”


    許曼言睜大眼,詫異問:“小鳥,哪來的小鳥?”


    她彎下身,和兩個孩子蹲一塊,豁然可見一隻麻色的小鳥被放在紙盒裏,像個圓圓的毛團子,縮著脖子一動不動,似乎已經睡著。


    劉阿姨在邊上小聲解釋:“今天我接兩個孩子的時候還沒有發現,結果上了車後,隻開了不到一公裏,突然響起了鳥叫。兩個小孩最開始還想瞞著,一邊咳嗽一邊跟我說是車外麵的聲音,我說下這麽大的雨,全是雨聲哪裏有鳥叫,她們才承認,小鳥在西米的衣兜裏一直揣著。”


    聽見劉阿姨打小報告,西米和晨晨不吱聲了,西米還好,反正她在許曼言麵前皮慣了,晨晨反應比較大,身體不自覺的往西米那邊靠,目光怯生生的,十足小可憐模樣。


    許曼言心知她大概是怕犯錯,生怕被人不喜歡了,於是露出笑容,故意摟住她麵帶驚喜誇張地說:“哇哦……這麽可愛的小鳥,晨晨和西米是在哪裏撿到的。”


    一聽許曼言語氣裏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兩個小孩又樂開懷,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的描述起來。


    “是在梧桐樹下撿到的。”


    “西米說,是葉子。我說,葉子,不會,那麽動。”


    “它還,飛,不起來。”


    “它好可愛啊!”


    ……


    三言兩語間,許曼言大概知道怎麽回事了,因為天下暴雨,一隻小鳥從樹上的窩裏掉了下來,正好被兩小隻看見,揣在兜裏帶了回來。


    雖然兩人的處理方法不對,但雨那麽大,一隻不會飛的鳥兒被雨淋個幾小時,九成也會沒命,指不定遇見兩個小家夥還是它的幸運。


    許曼言手指輕輕撫上小鳥身上的羽毛,小鳥身體顫了顫,啾啾叫了兩聲,睜開了它小黑豆一樣又圓又亮的眼睛。


    啾啾啾啾啾……


    叫個不停。


    西米問:“它是餓了嗎?所以叫得厲害,要不要給它吃點東西。”


    “我查一查它能吃什麽。”許曼言回答。


    她掏出手機搜索了一會,找到網友提供的答案後,連忙讓劉阿姨煮個雞蛋,再熬點玉米糊,準備喂點蛋黃和玉米糊給小鳥,看它吃不吃。


    幾人圍在一起看小鳥看了好一會,西米眼巴巴地看著許曼言,試探問:“媽媽,我能養著它嗎?”


    她的理由聽上去很充分,“我們沒來這裏住之前,家裏有好幾隻狗狗,我天天可以和它們一起玩,現在一隻都沒有。如果我不養狗狗,換成養這隻小鳥可以嗎?”


    孩子充滿希冀的模樣,讓人隻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給她,不忍心拒絕。


    許曼眼狠下心搖頭。


    “不可以。”


    話音落下,兩小隻嘴一癟,同步做出要哭表情。


    “媽媽不要把小鳥趕走!”


    “阿姨,答應,呀!”


    哭笑不得的將兩人摟在懷裏,許曼言安撫解釋道:“你們今天是救了小鳥,可是小鳥它有它自己的家,找不著它的話,鳥媽媽該有多著急啊!我們明天最好把小鳥帶回幼兒園去,看能不能幫它回家。”


    趁著兩小隻若有所思,許曼言繼續引導。


    “小鳥是會飛的,我們不可能把它一直養在屋子裏,不讓它飛翔。而且,這隻小鳥不是寵物品種的鳥,壓根就不適合和人類生活在一起,失去了自由它不會快樂,更有可能根本養不活。那到時候,我們不但沒有幫到小鳥,反而害了它。”


    西米是個講道理的孩子,她端著盒子,雖然依依不舍,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劉阿姨把煮好放涼的雞蛋拿了過來。


    許曼言將蛋殼磕破,剝出蛋黃:“雖然不能養它,但是今天晚上我們要好好照顧小鳥一夜。西米和晨晨可以和它玩,不過不能用手去抓它,那樣它會很害怕,靜靜看著就好。”


    小鳥大概是餓狠了,一口又一口迫不及待地吃弄碎了的蛋黃,一邊發出催促的叫聲。


    到最後,居然吃完了半個蛋黃,小肚子愈發圓滾滾的,可可愛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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