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又呆了一個小時。
傅臨江起身告辭。
他真心覺得, 再繼續在房間裏耗下去,可能會被這聰明機靈的小家夥打擊得更徹底,甚至整個世界都開始魔幻起來。
所謂傅氏集團董事長的威嚴, 在孩子麵前就是紙老虎,都不用戳,隻要給個可可愛愛的笑容, 或者扁扁嘴露出要哭的跡象, 毫無抵抗能力, 徹底破功。
或者,也不是童言童語真的造成了什麽暴擊, 傅臨江不得不承認,他真正唯恐避之不及的,依然是心底裏的妄想。
越可愛, 越機靈, 越美好,就越不由得生出不該有的念頭。
這孩子……如果是他和曼曼的,該有多好!
西米才四歲,看不出傅臨江的逃避。
她隻知道,她才剛破解了人生中最大的謎團, 找到了爸爸是誰,但爸爸笨得始終認不出她。
氣得想跺腳, 哼……難怪媽媽生氣, 都查無此人不要他了!!
跟到門口, 西米揪住傅臨江的褲腿, 揚著小臉, 軟萌萌地問, “叔叔, 我以後可不可以去找你玩?”
她記得上次在電梯裏遇見過,大家都住在同一棟樓裏。
傅臨江垂眸,猶豫了幾秒,終於開口。
“好。”
隻當是孩子心性,找他玩的提議,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他可不覺得自己短短一兩個小時,就可以從小孩絕緣體變成吸娃體質。
西米眼睛異常明亮,連帶著聲音的語調都是上揚的,
“叔叔你住幾樓?”
“樓下,九樓。”
“好,我以後會去找你。”
居然還伸出手指頭,要拉勾勾。
傅臨江伸出了自己的手指,碰上又細又白又軟,明顯比自己小上很多的手指頭,意思意思勾了下。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就算是讀幼兒園的時候,他也沒和人這麽幹過,今天算是破天荒的,把童年沒有過的經曆給補齊了。
“再見。”
“再見。”
“我會想你的,叔叔你會想西米嗎?”
在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傅臨江不忍心說出個不字
明明樓上樓下住著,一大一小硬是告別出了依依惜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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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曼言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退燒藥很管用,服下一個小時後開始出汗,溫度降下去,身體灼燒的疼痛感明顯減弱,真正踏踏實實地睡了幾個小時。
西米已經被劉阿姨帶著吃完了晚餐。
才發過燒的許曼言胃口不好,顧不上吃,先去洗了個澡衝去身上的黏膩不適,等覺得身上舒爽了,才坐到餐桌旁吃劉阿姨特地給她煮的青菜瘦肉粥。
邊吃邊問,“我睡著的時候,是不是有人來過,是愛德華嗎?”
“不是呢!”
劉阿姨忙著替西米收拾玩具,邊整理邊回答,“我給愛德華先生打了電話,他不巧人在外地,所以找了個朋友,幫忙過來看許小姐你。”
“難怪我好像模模糊糊的,聽到別人說話的聲音,還有人喂我吃藥。”
粥煮得剛剛好,不鹹不淡入口即化,綿軟而鮮甜,許曼言吃了幾口後,反而食欲上來了。
“醫生說您應該是受了涼發燒,暫時隻要服用退燒藥,所以傅先生就喂您吃了。”
“傅先生。”
許曼言心裏咯噔一聲,瓷勺碰在碗沿發出清脆聲響,“哪個傅先生?”
“樓下的叔叔,他住九樓。”
西米搶先回答。
傅臨江!!!
許曼言放下碗,胃口全無。
她麵無表情,冷淡地說,“他不是愛德華的朋友,充其量算個臉熟的陌生人。劉阿姨,下次若是再看見他,不用把他當成客人,直接跟他說讓他離開。”
西米垂下頭,在沒人看見的方向,小嘴張開,無聲“哇哦”了下。
看來媽媽真的,真的很討厭爸爸,一點都不掩飾的那種。
被許曼言臉上的嚴肅驚嚇到,劉阿姨唯唯諾諾地應了聲“知道了”。
眼裏的怒氣隻是一掠而過,許曼言知道自己是在遷怒,忙將聲音放溫和,“他進來後,在屋子裏呆了多久?“
“兩……兩個多小時吧!”
劉阿姨有點難為情地回答,她怕自己不小心辦錯事被解雇了。
在這裏做保姆,事情少,工資高,孩子雖然活潑但不吵鬧,雇主又和氣。如果可以,她是真心想長長久久呆下去的。
“他都幹了些什麽?”
許曼言皺眉,不滿和嫌棄全寫在臉上。
西米:“叔叔給我講了故事,陪我玩玩具。”
和西米一起!!!
腦袋愈發地嗡嗡響。
許曼言看著懵懵懂懂的西米,抿了抿唇,遲疑問:“他有沒有……”
有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有沒有問你幾歲,有沒有問過什麽別的問題。
“什麽?”
西米歪著小腦袋。
“沒什麽。”
許曼言自暴自棄的放棄追問。
整件事情裏,愛德華沒有錯,他不知道傅臨江就是她的前夫。
劉阿姨也沒錯,完全在狀況外,隻知道傅臨江是愛德華的朋友,所以放任人進來,順便招待。
至於西米,一個四歲的孩子,又是活潑外向愛新鮮的性格,纏著大人講故事、玩玩具再正常不過。
唯一有問題的,就是傅臨江。
明知道她有多排斥多討厭他,還若無其事的以愛德華朋友的名義進來,還和西米玩了那麽久,若不是知道傅臨江這個人行事作風起碼光明磊落,她幾乎要懷疑,他圖謀不軌了。
將碗裏的剩下的一點粥喝完,許曼言內心五味雜陳,帶上手機走到陽台。
有些記憶,像是刻在骨子裏般,哪怕極力忘卻,當需要時,依然如神經反射般調動出來,都不需要回憶,在觸碰鍵盤時直接撥出了正確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
“喂,哪位?”
確定是傅臨江的聲音。
許曼言深吸了口氣,語速又急又快,“傅臨江,上次我就跟你說過,不要再到我家來騷擾我,你是聽不懂人話嗎,居然又跑過來!”
那邊靜默了會,清冷的聲音才傳來。
傅臨江辯解道,“是因為愛德華說你病了,拜托我照顧你,我才上去的。”
不提還好,提起這個,許曼言更來氣。
她怕聲音太大傳到客廳裏被西米聽見,側過身,壓低嗓音,“愛德華不知道我們的關係所以打電話給你,但你心知肚明,難道連隨便找個借口拒絕都不會嗎?”
“曼曼。”
又是一聲輕歎。
許曼言聽見傅臨江喊她小名,細白的皮膚生理性不適,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傅臨江正在陸冕家打牌,原因是陸冕這廝昨天輸得太慘,散場後又被女朋友狠狠虧了一通,很不服氣,今天晚上又喊了個人過來一起打麻將,想要在自己最擅長的項目上一雪前恥。
結果依舊是,一吃三。
傅臨江穩如泰山,接連坐莊,已經快將他家裏的現金贏光了。
“別喊我曼曼!”
電話裏聲音中氣十足。
傅臨江唇角露出淺弧,“看來你感冒好了。”
“什麽?”
“都有力氣打電話過來罵人了。”
許曼言:“……”
她捏緊手機,直接掛斷了電話。
傅臨江將手上牌推倒,示意,清一色,胡!
陸冕將抽屜裏最後一疊現金拿出來,也不管錢夠不夠,全丟給他。
他眯著眼睛打量傅臨江,身體往椅背上靠,“剛才的電話,是許曼言打來的?”
傅臨江低低“嗯”了聲。
“你和她又重新聯係和好了?”
“沒,意外有事情而已。”
臉上波瀾不起的神情,和打牌時的四平八穩如出一轍,看不透,猜不明。
陸冕琢磨了番,湊近問,“你對她,現在到底什麽心思。”
他也算是傅臨江和許曼言那場婚姻的見證人了,幾年看下來,不勝唏噓。
初始天雷勾動地火,轟轟烈烈,頂著長輩親族的壓力都強得九頭牛都拉不回,後來散得無聲無息,人走了好久,他才發現傅臨江身邊已沒有她的存在。
傅臨江結婚後陸冕才真覺得,自己這位從小玩到大,優秀得好像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發小,身上也有人間煙火氣,也會有逆反心理,也並不是把每件事情都辦得漂漂亮亮,一個腳步一個印的如長輩所願。
就衝這個,他都覺得,傅臨江娶許曼言娶得對。人生總要有為自己爭取為自己活的地方,不然營營苟苟,榮華富貴,又是為了什麽。
傅臨江將錢放進牌桌抽屜,不打算帶走,也沒興致再玩下去。
“說啊,今天給哥們句實話!”陸冕催促道。
傅臨江睨了他一眼,平淡地說:“順其自然。”
這,說了等於沒說嘛……
陸冕失望地收回了視線。
餘夏心思比較細膩,她聽出了點端倪,樂嗬嗬問:“順其自然,意思是複合也是可以接受的咯。”
陸冕眼睛一亮。
唇邊浮上促狹的笑,“我就知道,傅臨江你對她念念不忘。”
不然一口一聲曼曼,喊得那麽親熱幹嘛!
傅臨江抬起眼皮子,沒否定。
陸冕更樂了,“快點複婚吧,兄弟我這裏還差一場喜酒的紅包沒給呢!現在傅家和集團裏麵沒有人再能拿捏住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不用管他們怎麽想。”
“那也得曼曼她願意。”
傅臨江的語氣太平靜了,平靜得好像在說一件別人的事情,若不是太了解他,連陸冕都也許認為,他對許曼言是可有可無的態度。
房間裏爆發出無情的嘲笑,“我明白了,原來是你熱臉貼了冷屁股,哈哈哈哈哈,今晚我輸得不冤,你賭場得意,自然是情場失意。”
說完,還摟過餘夏在她臉頰上親了口。
“不像我,情場得意,所以打牌輸給你。”
傅臨江穩如磐石的麵色終於撕開一條陰霾的裂縫。
“難為你,為自己打牌打得爛,找了個這麽瞎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