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咫尺之間1
兩人圍坐的小圓桌上,擺放一個六角星形的棋盤。
幾番借道,在顧亦徐的棋上連跳,那顆白色花紋的玻璃珠順利落進最後一個空位。
程奕穩穩當當地把十顆彈珠歸位。
中間地帶,還有四五顆黑色彈珠。
顧亦徐懊惱:“又輸了。”
——她還沒下完一半,程奕就贏了這盤。
外頭在下雨,氤氳水霧蒙天蔽日,厚重雨幕隔絕視線,連往日風景尤美的一道江岸線都看不清。
狂風驟雨之中,他們躲在遮蔽風雨的室內,周身幹燥溫暖。顧亦徐怕程奕抓她繼續寫題,遂主動提議玩跳棋,誰知程奕圍棋下得好,最擅長走一步看十步,跳棋自是不在話下。
短短十分鍾,顧亦徐被“殺”得片甲不留。
程奕神態自若:“還玩嗎?”
“玩。”顧亦徐毫不猶豫。
“這已經第三盤了。”
“那我也要贏一局啊。”
正說著,顧亦徐手腳麻利把沒歸位的黑色彈珠放好,此刻黑白兩色珠子跟開局時調換了個位置。顧亦徐麵前的是白色,程奕麵對黑色。
程奕很是無聊,這種沒有懸念的輸贏完全無法激起勝負欲。
顧亦徐忙說:“不準走,你還沒下完呢。”
她說得太急,“你”字說得囫圇,程奕誤聽成“雨”,雨還沒下完。
是啊,要不是外麵暴雨,他何至於留下來,陪顧亦徐下了三盤穩贏不輸的跳棋。
程奕頗為無奈:“不服氣?再讓你十步?”
顧亦徐輕笑:“你讓我二十步也沒用。”
她算看是明白了,程奕看似讓她先行十步,可是那有什麽用?
一是開局前中盤空蕩蕩,需要棋子鋪路,後麵的才好走。顧亦徐費半天勁在中盤鋪好路,十步先手就用沒了,接下程奕什麽都不用做,直接按她鋪好的跳棋連續“跳”。
顧亦徐嗔道:“這算什麽?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還有第二點——”
顧亦徐說:“即使我跳到對麵,你的彈珠一動不動占著蘿卜坑,我也進不去。”
聽完這番話,程奕略微詫異:“你才意識到這點麽?”
“我以為這是常識。”
“……”
顧亦徐微慍,不想理他。
程奕算是看出來了,顧亦徐是鐵了心非贏一局不可。
但他沒有那麽多耐心當免費陪玩,於是說:“你是覺得先走二十步還不夠。”
“行,那我下兩邊,等你全部跳棋到對角之前,我要把二十顆跳棋完成同樣的步驟,才算贏。”
——相當於他同時下兩個人的棋子,放水放的慘絕人寰,沒道理這還贏不了。
顧亦徐眼睛亮了亮:“好啊好啊——”
程奕淡淡道:“但這是最後一局。”
顧亦徐附應,又加了一條:“而且這次輸家欠贏的人一個承諾,什麽都可以,在能力範圍內提出的要求,必須答應永不反悔!”
前麵她都沒提這樣的賭約,眼下顯然是篤定自己會贏,才玩點小把戲。
程奕反問:“永不反悔,你確定?”
顧亦徐暗喜,隻等他落套:“當然。你同不同意?”
她早已準備好等程奕輸後,要求他做什麽。
程奕微微一笑,接納了。
顧亦徐恐怕自己都意識不到,她的承諾是真,一諾千金。
——在能力範圍內,這個限定很寬泛。
對於普通人的“能力範圍”界定有限,但放在顧大小姐身上,她可有太多超出常理的鈔能力了。
顧亦徐精神抖擻,全神貫注投入到小小的六星棋盤上,戰況遠比前三回焦灼。程奕表麵氣定神閑,實則開始正視這局遊戲,賭約激起了他的好勝心。
二十分鍾後,他們同時走完最後一步。
程奕將最後一個跳棋歸位,顧亦徐緊隨其後完成。
但顧亦徐是先手。
她落後一步,仍然輸了第四局。
顧亦徐真蔫了。她輸得心服口服,從某種程度上,程奕已經全能的非人類——年紀輕輕會做飯、會下棋,會打球,跳級上大學,校級文體獎項年年拿到手軟。
“行吧。”顧亦徐認了,她自己挖的坑自己填:“你讓我做什麽?”
“先提前說好,我不會鋪床疊被,不會洗衣做飯,但會端茶倒水……”解釋一大串她能幹和不能幹的,顧亦徐眨巴眼睛看向程奕:“你看看,從會的那些裏挑哪樣讓我做?”
程奕:“……”
他清了清嗓子:“暫時不需要,先留著吧。”
顧亦徐卻開始無理取鬧,磨著程奕開口。畢竟留了個許諾在別人身上,吊著不上不下,她巴不得讓程奕現在就用了這個許諾。
可惜程奕不是她爸媽,不吃那一套,他扭過頭去不予理會,拿出手機回複微信消息。
亮屏,一條短信彈出。
——來自市應急管理局。
程奕點進去。
【突發事件預警:受熱帶氣旋影響,台風喀什在本市提前3-4小時登陸,台風預警即時生效,急請市民做好避險。】
程奕不禁抬眼,往落地窗外望去。
入暮時分,天色比以往沉鬱,像是隨時墮入黑夜般。
雨勢不僅沒減弱,反而愈發大了。白雨跳珠劈啪敲在窗上,悶響聲響徹得密集,聽得令人有些心慌。
這個時節還能下這樣的暴雨著實少見,九月底不是汛期,哪怕是臨海城市,如今遇上台風惡劣天氣的概率偏低。昨天氣象局的台風喀什提醒,程奕也看到了,本是晚上八點後喀什席卷過境,沒想會提前登陸。
另一邊,顧亦徐打開電視,轉到本市頻道,台風黃色、暴雨橙色預警信號已經發布。
這是相當高的預警級別。若在平常工作日發布,市內中小學一概停課、停止戶外作業和室外大型集會。
顧亦徐猶記得她小時候每次看到出現黑暴信號時,那種高興喜悅的心情:因為意味今天可以不去上學,小朋友們憑白多了個假期。
然而,這種經曆自從到大學後就再沒有體驗。
就算天上下刀子,她也得照常上課無誤。
一時半會兒走不成,到了飯點,台風天氣自然不可能還叫送餐。顧亦徐躺在沙發上,毫無形象地直嚷餓,一邊直勾勾地盯著程奕瞅,隻差沒衝他喊:“做飯!”
她穿著家居服,短褲短袖,笑意狡黠機靈,又透露著憨勁,渾然不覺半屈著腿時,膝蓋上邊的短褲邊緣滑到腿根處。
常年不見陽光的皮膚裸露,女性肌膚白皙柔軟。
程奕眼神暗了暗。
他拎起沙發一角顧亦徐的灰色外套,往她身上丟去蓋住。
扔衣服的刹那,他無意瞥過,卻驀地一凝——
若換作類似的場景,別的女孩無意泄露腿根內側,光是一眼就令人浮想聯翩。
然而,在顧亦徐身上。
讓人生不出一絲一毫褻玩的欲念。
……
因為她腿部中央失去光滑,縱橫交錯。那是縫針後的疤痕,呈“Y”字型,約十厘米長,凸出的縫合口猙獰可懼。
最關鍵的是,尾部“I”深埋進隱秘地帶,難以想象舊傷到底延伸到哪。
程奕忽然想起工地受傷那天——
他送顧亦徐去醫院,那位醫生所說的話:
“患者韌帶撕裂發生在四五年前。”
“手術後痊愈狀況不佳,後續又進行了兩次治療。留有一定的後遺症,關節穩定性較差…”
匆匆一眼,外套落在顧亦徐身上,隔絕視線,包括程奕自己的目光。
顧亦徐怔愣,幾秒後,像是明白了點什麽,微微赧然,不自在地換了個姿勢,盤腿坐起來,腿上蓋著外套。
“謝謝啊。”
程奕沉默一瞬。
他忽有萬般滋味,卻不知從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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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自然還是程奕去做了。
分段掰開的蘆筍焯遍水,放在一旁晾幹,廚房內,程奕手裏拿著柄菜刀,將解凍後的一塊牛裏脊肉切片。
他尋思明明是來做家教的,怎麽改行當廚師?
顧亦徐向來吃得不多,她容易長胖,為了維持體態,一直有在控製飲食。但奈何中午程奕做得飯太好吃,加上她有意表現出很有食欲的樣子,不知不覺就把飯菜吃了個幹淨。程奕卻誤以為顧亦徐胃口不小,於是晚上餐桌上多出了兩道菜。
顧亦徐高興又忸怩,兀自計算一番:吃完這頓飯後,明天隻能啃麵包了。
她欲哭無淚,隻好安慰自己及時行樂,幹脆自暴自棄填飽肚子。
相比一大群人圍著桌子吃飯,她還是喜歡和程奕麵對麵,靜靜地,沒有外人打擾。
——即使什麽話也不說。
江大校內飯堂的味道不差,但菜色幾年從沒換過,顧亦徐吃了半年就膩味。
但她每周仍有一半以上的次數是在學校吃的,因為有蕙蕙的陪伴,即使飯菜不夠美味,也會讓人充滿食欲——有人能跟她麵對麵的吃同樣的食物,遠比一個人對著靜悄悄、空蕩蕩的屋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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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後,雨勢沒停下的征兆。
顧亦徐泡了壺柑檸水喝,在布藝沙發上看電視。程奕也在旁邊,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新聞顯示,持續性強降水將持續到周一,市民出行注意防範,尤其關注夜間和早晨的道路積澇情況。
顧亦徐聽到後,道:“台風要明晚才走,這雨估計有得下了。”
程奕靜靜看電視,沒吭聲。
“學校那邊地勢低窪,連下三小時局部暴雨,估計公交車都停運了。”
這人沒有反應,顧亦徐索性道:“你回不去了,要不住一晚。”
程奕終於側目,定定望過來。
顧亦徐秒慫。
“當然……”
她心虛補上後半句:“——我隻是提個建議。”
程奕蹙眉,不太認可地看著她。
“你知道總讓一個成年男人留下,代表什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曆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麽嗎?”
顧亦徐好奇他能說出點東西:“噢,你覺得代表什麽?”
“代表越界。”
他像是有點生氣:“難道你以前也隨便讓一個陌生異性留宿?未免太不自重。”
顧亦徐錯愕愣住。
她從始至終,唯獨隻對程奕一人有過這樣的心思。
顧亦徐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應該如何相處才是正確選項。至於應檸教的那些方法,她沒膽子嚐試,隻會笨拙地想方設法,讓他們兩人增加獨處的機會。
她以為相處久了,和程奕一點點親近,自然會有合適的契機出現。
——可惜毫無經驗顧亦徐不知道,從朋友發展成伴侶,一味等待並不可行。
顧亦徐原寄望細水長流,終能水到渠成。
然而,誰知。
她所表現的主動和示好,在程奕眼裏卻是輕浮之舉,以為她不自重!
程奕怎麽能這麽想她?!
顧亦徐氣急反問:“你和我這算陌生人!”
“你不覺得行為有欠缺?”
程奕說話語調不變,卻深深擰眉。
他想,顧亦徐非但不認為自己做錯,反而開始嗆聲。
程奕能保證自己不逾矩,但不代表所有男人都能安分如此。在他的視角,顧亦徐一個女孩子在外獨居,卻三番五次將異性夜晚留宿,不是在給自己埋禍患?
顧亦徐臉都惱紅了:“我隻問你——你到現在,認為我們還是陌生人?”
“……”
“說啊。”
程奕長歎一聲,無可奈何。
“不然,你認為是什麽。”
輕飄飄的一句話,驟然令顧亦徐心頭空了一塊,凝噎失語。
這算哪門子回複…
所以,她這些天,到底在奢望什麽?
顧亦徐呆不下去,起身回房,又氣不過,順手抄起個靠枕砸去。
程奕擋開,不悅道:“你朝我發脾氣?”
程奕冷聲:“我好心提醒你,不願聽,權當我沒說。”
顧亦徐委屈極了,“程奕,你說這話……沒有心的嗎?”
程奕聞言一愣。
顧亦徐表現的如此反常,和以往的溫軟截然不同。
“沒有別人,隻有你。”
顧亦徐傷心道:“那間臥室,隻有你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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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讚元教授帶的研究生們每周周六晚開組會。電腦屏幕被分割成幾個分頻,每個分屏幕上都有人臉投像,彼此間英文溝通。
周教授是會議發起者,軟件自動將其設為主持人,投影在右上角。
居中一塊最大的分屏,是東大研討室內設備連接投影,校內學生都在研討室開會,宋琦、季萱萱等人赫然在座。其餘幾個線上連接的,都是因事不在學校,或是正在國外大學交換的研究生。
程奕今晚沒在校,現今正借用顧亦徐書房的電腦參會。
會議日常慣例:有項目的匯報進度,沒項目的講講看了哪些文獻,學到什麽。
鏡頭前,程奕神色如常,實則心不在焉,匯報內容根本沒聽進幾句。
——他在回想顧亦徐先前難過的神情。
兩小時前。
顧亦徐對他說:“沒有別人,隻有你。”
……
他們認識這段時間以來,程奕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傷心。
程奕一時顯得手足無措。
正當僵持不下時,他手機被語音電話打響。
群消息十幾條,全在通知程奕參加今晚會議。所有人都到齊了,隻等他一個人。
那邊催促,對話被迫暫時中止。
兩人間氣氛耐人尋味。
顧亦徐心底雖氣,但還是指了書房的位置,給程奕留出靜僻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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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方便討論,原本大家還和以往般全英交流。恰好,不知誰提了一嘴今年諾貝爾獎的幾位候選人,大家紛紛猜測起諾貝爾獎在哪個研究領域,會花落誰家,是提出新理論,還是修正模型等。講到後麵,場麵激烈,各自又說回中文了。
原本預計一小時結束的組會,生生拖到九點多還沒結束。
期間,程奕頻頻看向屏幕右下角的顯示時間。
同組的人好奇:“你在看什麽?”
周教授也注意到他,關切問:“是有急事嗎?”
程奕輕咳一聲:“沒有。”
周導頷首,和剛剛說話的學生道:“你繼續。”
輪到程奕時,他總結了一下最近的搜尋範圍,初步想法針對某項按一級密封價格招標方式的工程,進行競爭者報價策略分析。
周讚元沉吟一下:“目前的這個研究內容,如何將數學工具充分的使用進去?”
他知道程奕是數學係出身,而且程奕一直以來的方向也是博弈論。
“每個競爭者隻出一次價格,那麽曆史報價的參考性比較大。在完全市場競爭假設下,競爭者的報價水平符合正態分布。”
“主要是運用數理統計。”程奕工作做得充分,“計算出競爭者報價波動率,確定置信度在80%以上的報價區間,之後再使用貝葉斯納什均衡確定最終競價。”
待他說完,周教授有些許猶豫。
本身靜態博弈中數學的體現不多,得看研究者是否熟悉,以及是否可行。
他對程奕說:“你的論題我還需要再斟酌一下。”
意思就是組會結束後,還要再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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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結束後,程奕剛退出視頻通話,周教授的電話就打來了。
程奕接通,低聲叫了句:“老師。”
“程奕啊。”
出乎意料,老師找他不是因為論文。
“你今晚一直神不守舍的樣子,是怎麽了?匯報過程應該都沒在聽吧?”
程奕沉默一瞬。
他表現得有多明顯,才能讓人看出來。
“是遇上難題了麽?”
周教授絮絮道:“我讓你和宋琦他們進博士生課題組,不是施加壓力。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不用太著急。你有的是時間找到喜歡的方向,進一步做些東西出來。”
周讚元對這位的學生十分上心,想當初,他選擇跨專業到經濟學,不止是數院的老師們意外極了,就連經院的老師們也都很震驚。
因為程奕當時,收到來自QS排名前5的世界大學offer。
詫異之後,經院老師們隨即驚喜交加。
程奕本科時期,就展現了極其出色的科研學術能力,這樣的學生隻要稍用點心思栽培,日後前途無量,簡直是個炙手可熱的好苗子。
程奕剛甫一交了跨專業的申請,經院老師一路給他開綠燈,恨不得親自動手搶過來當自己的學生。
周讚元教授自不例外。他看中程奕年紀輕,又有天賦,具備絕佳的數學功底,做起經濟學研究隻會事半功倍。
麵試時,程奕表現堪稱驚豔。院長原本帶的學生名額已滿,但在麵試中途,老人家忍不住表示,如果程奕願意選擇他作為導師,他將立即開懷接納,親自和教務多要一個名額。
程奕默默聽完。
麵試結束後,他在紙上勾選了周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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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周讚元曾問過程奕,為何不選擇院長。
作為國內頂尖學府的經管學院院長,無論是學術資源,還是人脈,都是最優勝人選。
程奕卻告訴他:“老師,那天您問了我一個問題。”
“是。”
周讚元回憶道:“當時你的表現無可挑剔,已經穩穩通過麵試。所以輪到我提問時,就隨便想了一個。”
空蕩的教室中央,椅子上坐著個年輕人。對麵,是國內經濟學領域的十幾位大家。
通過前幾個老師的考驗,他們給這位數學係的學生高度評價,對他在經濟學上的專業能力充分肯定。
輪到周讚元時,他看了眼白紙黑字上設定好的問題,放下紙,問了句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你為什麽選擇東大?”
程奕一時不防,神色怔愣。
幾個老師皆是笑了起來。
他們心知肚明:程奕已經通過考試,接下來的環節輕鬆無比。
周讚元正色道:“同學,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程奕方才如夢初醒,“不是…我想一想,這個,我沒準備。”
“沒準備最好,就按你心底想的直接說。”
老師們紛紛一副看好戲的眼神。
周讚元甚至準備好了,一旦程奕說出“東大是國內最好的大學”之類的場麵話,他便會順勢,隱晦地告訴他麵試結果,和善笑道:“歡迎你繼續留在東大。”
然而,少年的回答令人始料不及。
“我有兩個‘家’。”
“一個在法國,一個在新加坡。”
“但那是我最不願意回去的地方。”
“我花了四年的時間,適應了這裏的生活。”
他抬眼,看向麵前的教授們:“東華大學很好,如果隻是為了求學深造,我有比東大更好的選擇。”
“可是,我喜歡這個城市,希望能在這定居。”
話音落下,霎時間,老師們無人立即出聲,包括最初提問的周教授。
至今回想起來,周讚元猶記得——
他是無心之問。
程奕卻是由衷之言。
作者有話說:
前期男女主都很純潔,雙初戀,白紙變黑是慢慢來的……
從這章開始,戀愛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