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嘉芙正欲張口,驀地瞧見場上比分,神情頓時一變:“快看,到賽點了。”
24:21
東大率先抵達賽點。
談話被打斷,所有專注力聚焦到場上。
應援席像是被點燃引線的炮仗,夾雜欣喜的喝彩、掌聲似海浪疊生,洶湧起伏,一波更勝一波。
東大再次取得發球權,隻需一口作氣,拿下最後寶貴的一分,即刻結束這場比賽。
換言之,江寧沒接下至關重要的一球,那之前所有的努力、汗水付之一炬。
網對麵六人默默咽下口唾沫。
此刻他們的心理壓力艱巨到用任何言辭形容,都顯得如此匱乏。
緊張氣氛瞬息間蔓延過半場地,江大學生屏息凝神,替自己學校的運動員捏了把汗。
然而,偏偏在這關鍵時刻……
“砰——”
“砰——”
“砰——”
排球擊地的沉悶響聲,簡單利落,一遍遍在館內回蕩。
東大1號位上的選手,分明是——
程奕!
他再次輪到後排,這局由他發球,一臉處變不驚,手上不輕不重的拍球聲,卻令全場腎上腺素急速分泌,心跳加速幾分,隱隱吻合上運球時的節拍。
裁判鳴哨發球。
托球伸臂前舉,與眼睛位置齊平,如道黑影橫掠而過,眨眼間功夫,程奕下一刻即躍至半空,身形宛如一道繃緊的弓弦,張力十足。
出眾的彈跳力以及堅實核心腰腹力量,使其保持短暫滯空,可以在淩空時從容調整手臂揮出的角度。
隨著耳邊一聲爆鳴,離矢之“劍”破空直射中間空地!
比賽從始至終,東大戰術貫徹“進攻”二字,司旻、老賀兩人經驗不足,在接球上是難以彌補的短板,他們顯然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哪怕眼下到了賽點時刻,1分隨時扭轉戰局,他們也一刻不曾鬆懈強攻的腳步。
作為隊長的程奕更甚有之,跳發時大力扣球,身形力施展現給觀眾,何為男排運動的暴力美學。
由於程奕球風力度大,加之酷愛劍走偏鋒,不是擦線就擦網,東大為了防禦一直往後退至邊界,前至網中線,導致中檔空缺。
江大自由人氣得快要梗塞,心底直罵東大隊長太腹黑,忒陰險!仗著自己的控球能力無所忌憚,盡往不好接的地方打。
他勉強飛身救球,又在地上滾了幾遭,平白添了些擦傷,迅速爬起來,抬起球衣下擺搓掉掌心汗,投入賽場中。
江大吃了記悶虧,很快以牙還牙回敬過去。
李彥在扣球時突然改變動作,轉而一個輕飄飄的吊球,落在中間無人區,進分。
再聯想起剛才程奕的發球落點,兩廂對比,頗有戲劇性。
其後江大一鼓作氣,再得兩分,在局末追平拉分。
24:24
比分卡在一個非常尷尬的階段。
局末平分,意味著從現在開始,接下來一方至少要領先另一方兩分,比如江大是24,東大則必須取得26才能獲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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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的失誤。”
休憩區,程奕向隊友歉聲示意,“剛才看他的身體朝向,還以為會扣向我這邊。”
“沒事。”
宋鳴喘著粗氣,趁喝水休息的空擋,邊擦汗邊說:“我特麽服了,見過比江大難打的,比如隔壁南體,但真沒見過比江大還難纏的。”
“他們的防守簡直就是在開掛,怎麽都打不穿。”
同樣飽受其苦的司旻,瘋狂點頭。
二傳存在的意義便是為攻手撕開一條道路。而攻手從司旻的手中傳過的球不斷被攔住、接住,簡直是對他的一種反複“羞辱”。
裁判剛吹哨,司旻惡狠狠甩下毛巾,頂著臉“人格被踐踏後無比屈辱”的沉重表情踏上場地,不忘跟隊友們撂狠話:“我還非得扣一次,對方攔不下的球!”
“……”
一時沒人搭腔。
司旻不悅道:“你們不相信我?”
宋鳴嗤笑,“別窩裏橫咧。”
老賀聳肩,下巴指著對麵江寧的一圈人:“喏,有本事,衝那邊的人說。”
司旻生氣地踹了兩人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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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局間空隙。
嘉芙回神,將目光從一人身上收回,恍然記起剛才的對話,“嗯……你說忘了?是嗎?”
“忘就忘了吧。”她笑了笑,“我隨口一說而已。”
口吻滿不在意,原意是緩解不知情的尷尬。但聽在齊垵耳中,卻讀出更深層的意味。
不在意,等同不關心。
至於嘉芙在意誰、關心誰,齊垵再清楚不過。
他心口微微一刺。
“能問你個問題嗎?比較私人的。”
“什麽?”嘉芙愣了秒。
她躊躇片刻,因向來對齊垵觀感不錯,又挺投緣,很快道:“行,問吧。”
“你報考研究生的時候,為什麽要去讀經濟學。”
嘉芙沒想到問的是這個。
齊垵看出她的猶疑,補了句:“我想聽的,是真心話。”
明明知道是為了誰,卻還是想問,不甘心、執拗又頑固地迫切想知道那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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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學校白天有課,訓練時間隻能放在晚上,排球社男生們個個年輕氣盛,每天有發泄不完的精力,練到晚上十一二點是常有的事。
嘉芙是他們排球社內唯一的女生,作為助理教練,她不參與指導訓練,而是負責做好後勤保障,製定合理的時間表,確認好練習賽時間,通知隊友賽程安排等。
她原先也是憑借特長生身份被東大錄取,很能理解體育生的不易。嘉芙比齊垵高兩屆,那年剛上大學不久,他訓練時發生意外,導致小腿腓骨骨折。而在東大,無故缺勤是學生無論如何都不敢踩的高壓線,請假時有幾門課的老教授格外死板,非要將病曆單送到辦公室,親眼見了傷情鑒定,才批準請假。
當時齊垵腿包成個粽子,連門都出不去,更別說到十幾分鍾路程外的教師辦公樓。發小宋鳴恰好談了個外校女友,小兩口難舍難分,成宿得不在校。
齊垵這人極其好麵子,拉不下臉求人,如果非要低聲下氣懇求,他寧願自掛東南枝,好歹死得筆直。許是宋鳴良心發現,被女友勾住魂舍不得回來,卻還記得排球社群裏發了個消息,問有誰願意幫齊垵跑幾趟。
當時他們都是大一新生,群裏沒幾個相熟,加之酷暑天氣炎熱,誰會樂意不呆在宿舍舒舒服服地吹著空調,去幫個陌生的小學弟跑腿?
原本熱鬧無比,正聊嗨賽事周邊的群裏,瞬間安靜如死機。
長達十幾分鍾,無人回複。
齊垵見之嘴角抽了抽。
他拖著骨折的殘腿,臨出門時,退出群聊界麵,卻發現最頂上有紅點,顯示新消息。
嘉芙沒在群裏說話,而是直接找上他,問需不需要幫忙。
……
至於之後她如何跑前跑後,悉心照顧,提醒他按時換藥,將外賣送到宿舍樓下,托認識的男生幫忙送到寢室門口……
凡此總總,不必一一提起。
齊垵曾一度以為,嘉芙的熱心唯獨對他一人,但很快發現不是。
幾天之後另一位隊員受傷,同樣受到了嘉芙噓寒問暖的對待。
——她對排球社任何一人都關懷備至,因為這是她作為外聯,照顧每一位隊員的,無可推卸的職責。
若隻是如此,倒也還好,不至於讓齊垵心懷芥蒂。
直到程奕出現以前,齊垵一直與嘉芙維持著友好的“情誼”,關係不遠不近。嘉芙在隊內人緣極好,不乏有愛慕者,剛入社的學弟向她表白,隊內學長們多半存得都是埋汰或看戲的心情,齊垵有所顧慮,故而遲遲不敢表露心意。
等到第二年,當仁不讓成為校排球社的社長後,齊垵自詡有底氣、有能力追求嘉芙時,程奕便以近乎巧合到微妙的地步,進入了他的視野。
在很久之後,齊垵每每回想起這一時刻,很難不以為他與程奕生來相克,八字不合。
所以,他看程奕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很快意識到,嘉芙在程奕麵前完全是另一副笑靨,百般殷勤。
程奕看到她精心泡的花茶,淡淡瞥了眼,順手擰開礦泉水瓶蓋,冷聲拒絕:“不用,我自己有。”
自製的巧克力、蛋糕,在櫃子裏放到過期,都沒人嚐過一口。
最後清潔大媽叉腰指著進螞蟻的儲物櫃,將排球社眾人罵個狗血淋頭,“男大學生,不愛衛生”,“器材室怎麽能放飲食”的吆喝聲中,程奕站出來,連甜食帶櫃倒進垃圾桶,幹脆粗暴的動作直接震驚了大媽一整年,瞬間澆滅怒火,那張喋喋不休的嘴當即閉上。
嘉芙看見全程,沒有阻攔。
之後依舊我行我素。
不管程奕多冷淡,她都能想方設法貼上去。
也是在經曆這一次事件之後,眾人看待嘉芙的目光從欣賞、喜愛,逐漸變得古怪、陌生和同情。
她傷不傷心,齊垵不知道。
但那一刻,胸口壓抑許久的不爽、鬱悶和煩躁,變成了憤怒、嫉妒——
還有,憎惡。
他怒其不爭,卻無法向嘉芙發泄那股憤怒。
於是嫉妒程奕,憎惡自己。
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或許嘉芙已經忘卻,但他永遠替她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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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
“好奇怪啊。”嘉芙忍不住道:“你怎麽突然問我這個。”
齊垵頓了頓,“不能說?”
“那倒沒有。”
“我對於經濟學,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多排斥……你知道的,我隻能選文科,除了經濟學,不外乎就是語言類、新聞傳媒、法碩這幾項,相比之下,還不如報經濟學呢。”
齊垵沒聽到預料中的答複,不由追問:“沒有別的原因?”
嘉芙想了想,“可能,確實還有一個。”
“我對法學不感興趣,讀研總不能還讀自己不喜歡的專業,恰好那段時間,我認識了萱萱師姐,她向我推薦周導……”
齊垵怔愣一瞬,表情僵在臉上,剩下的話全然沒聽進去。
竟然,不是因為程奕?
他反應太明顯,神色說不出的突兀,嘉芙想不注意都難,“你好像很驚訝?”
“我本來就不喜歡讀法啊。”她失笑:“沒聽過一句話麽,‘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勸人學法,千刀萬剮。’讀這兩專業等於跳深坑。”
齊垵怔怔看著她,“那你當初為什麽學法?”
“我哪有選擇的餘地?”
嘉芙很自然道:“法學院分數線最低,我是被調劑過去的。”
“……”
齊垵神情如同被打翻的調色板,錯綜複雜。
一直以來深信不疑的,被全盤推翻否定。
他感覺自己需要點時間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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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除了東大和江大兩隊,第二體育館內另外兩場男排比賽先後落幕。
十五分鍾後輪到女排比賽,其餘學校的觀眾席上,學生們沒立即離開,還有不少人留下。
他們光坐著等也是無聊,見這邊打得叫一個如火如荼,難舍難分,不多時都好奇地疏散過來,紮堆湊到西南角看賽況。
尤其是男排這邊優勝出的兩支隊伍,從隊長到隊員沒一個提前離館,而是坐在了最靠近場地的休憩區,超近距離觀看比賽。
——東華和江寧之間,最後勝出的贏家將會成為他們下午的競爭對手。
知己知彼,總歸不是件壞事。
25:24
……
26:25
……
27:27
十幾秒後——
隨著一次攔網出界,老賀攔網時被打中手指,球高高彈飛出場外,根本救援不及。
圍觀的南體選手險險接住,合掌一推將排球送回場地。
宋鳴接住,朝他們比了個謝的手勢。
27:28
江大實現逆轉反超!
在看台傳出的驚呼聲中,賀柏川低頭捂住手掌,十指連心,疼得臉色都變了。
“沒事吧?”
“怎麽了?”
隊友們表情凝重,程奕查看了下傷勢,食指脫臼,需要立刻複位固定。
“別打了,換人。”
程奕當機立斷,“讓2號上來,頂替老賀作接應。”
賀柏川不耐地“嘖”了聲。
比賽過程中受傷是難免的,而且江大並非故意造成傷害,他隻是不甘心在這最重要的局末時刻被替換下去。
但程奕作為隊長,在他們這群人中向來說一不二,何況眼下做法是最明智的,賀柏川隻能忍痛被送到醫務室。
這輪換到江大發球。
同校學生們激動呐喊:“5號,發個好球——”
“拿下這一局——”
5號主攻額間不停冒汗,原先是因為劇烈運動,此刻卻因緊張冒出一絲冷汗。
網對麵,東大那位隊長飽含探究的敏銳目光始終盯著他,寸厘不移,仿佛將人從裏到外撥析個幹淨。
5號深吸口氣,摒棄外界幹擾,抬臂時氣勢陡然一變,打出個弧度漂亮、高度適合的跳飄球。
球的運動軌跡飄忽不定,然而程奕俯身下蹲的那刻,5號猛地意識到什麽:
不好!
球從程奕頭頂擦過。
“界外。”
聲線冷清,預判出界。
球落地那刻——過線。
5號這才晃了下神:失誤了……
記分牌刷新,28:28
司旻大喊道:“判斷得好!”
太精準了。台上尖叫不休,鄭丹蕙脫口而出一句“臥槽”。
她轉頭看著顧亦徐:“你男朋友屬人型測位儀??剛那記跳飄,連發球的選手都沒想到會出界。”
顧亦徐搖搖頭,“我不懂排球,哪知道他怎麽想的。”
饒是連蕙蕙此刻,也生出“這男人真帥真帶勁”的感覺,然而朋友“妻”不可欺,她本著人文情懷,奉勸一句:“亦徐,有件事別怪我沒提醒你。”
“嗯?”
“你家男人實在太招眼了。”
蕙蕙語氣幽幽道:“看著吧,就憑他今天打得這場排球賽,足以在幾所學校的女生堆裏招來一波狂蜂浪蝶,估計有得你受的。”
顧亦徐悻悻笑了笑,沒接話。
蕙蕙以為亦徐心中苦澀,不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找的男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曆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朋友太出色,就是有這點不好——天底下又不單單隻顧亦徐長了雙眼睛,像程奕這樣出挑優秀的人,別的女孩子瞧見了,能有幾個不心動的?不會想熱情追求?
孰知,顧亦徐這回是有苦說不出。
她該怎麽告訴自己的好友,在這段感情中,雖然最初她是主動的一方,但程奕如今儼然反客為主,將她拿捏得死死的?
方才程奕貼在她耳邊說,在比賽結束後,別走,跟他回寢室好好“麵談”。
至於談什麽……
程奕當時說:“你心底有數。”
乍然再聽蕙蕙那番話,顧亦徐頗難為情地想:程奕不來逮她的錯處就萬幸了,她有哪門子的膽,去管著程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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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至尾聲,選手的體力、腦力在告竭。
持續兩小時的高強度運動,足以讓他們呼吸困難、汗水分泌、嗓子粘膜充血腫滯,大腦的疲憊感在一次次加速、快攻、攔網中不斷增加,長時間高速運動,導致缺氧,每一次動腦都頭痛欲裂,到了最後幾乎麻痹到放棄思考,下意識憑借肌肉條件反射牽動手腳,日複一日的訓練成果在此刻體現。
最後拚的就是毅力。
看台上,觀眾們心態猶如過山車般,跌宕起伏。
從最開始的揪心,到頂點時呼吸急促,落差急速墜落那刻更是緊張到難以呼吸,後邊逐漸適應,稍微平複心情。
而此刻,觀眾臉上已經近乎麻木。
“……”
鄭丹蕙愣了幾秒,“這在搞什麽?”
她不可置信,“都要達到30分了!”
眨眼間,雙方比分先後破了30大關,卻還沒分出個勝負。
反觀邊上那兩支外校隊伍,選手們麵上神色如常。
後排齊垵臉色平淡,同樣毫不意外。
在一些大型比賽中,最後局點加賽,達到四十多分都不是沒有的事。
34:33
東大暫時領先一分。
在這場漫長的拉鋸戰中,一分之差很常見。
但當眾人目光觸及發球位上的人時,倏然睜大眼睛——
江大學生瞬間頭皮發麻。
其餘人等亦是臉色微變。
怎麽又到7號發球?
簡直沒完沒了!
全場驚歎聲綿延不絕,一家歡喜一家愁,東大這邊一派喜氣洋洋。江大席上有幾個情緒激動的男生,克製不住質問公平性。
但稍微加以推理,輪次上確實是到程奕發球。
隻能說,江大實在不走運。
程奕抬臂擦汗,黑色運動頭帶、球服球鞋、護膝,全身遍體漆黑,在體育館高天棚燈的熾白光線下,映得唇紅膚白,眉眼愈發深邃勾人,蓬勃的少年氣息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不經意間晃了許多人的眼睛。
在專業選手眼中,程奕持續強力發球、扣球,對右臂、肩膀和肌肉造成的損耗巨大,包括起跳前的助跑等,無形中一點點消磨掉速度、高度和靈敏度。若非他一直與自由人輪換,否則憑10號二傳悶頭傳球的數量,他的腳踝早就受不了如此頻繁的運動。
球一經脫手,江大迅速做好接球的準備,“接得漂亮!”二傳幾步跑至網前,欲將投出時,他做了個在場觀眾誰都沒預料的動作。
左手向前扣下。
二次球!
千鈞一刻,一個漂亮的魚躍動作,程奕空中救球,球高高揚在空中,撲倒時擦過地麵,皮膚接觸麵泛起火辣辣地疼。
真正讓人熱血沸騰的,一個是扣球,一個是救球。好的救球特別燃,場外一幹人等激動得臉紅脖子粗,椅子快坐不住。
司旻看準時機,來了個平行托球,直送2號身前,下一刻扣殺反彈,對麵攔網成功。
眼見排球即將落地,靠得最近的司旻匆匆下手補救,送至網前,準備重整攻勢,卻沒控製好角度打到網另一邊。
麵對這個機會球,江大自然不會放過——
先前發球失誤的5號橫向衝出,來了一記後排快攻。
東大攔網截住!!
球向偏移,徑直飛出界。
若是像先前那樣攔網出界,那麽將再次局末平分!
南體隊內不知誰歎息一聲:依這球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趕得上。
除非——
“交給我。”
其餘五人耳邊聽到時,程奕已然閃身而出,隔著他們十幾米距離,單腳蹬跨斜出近似“背飛”的姿態,在空中扭轉身形,側身到位,十指扣在球麵的瞬間奮力擲出,朝場上一人大喊:“司旻!”
他完成救球的同時,兼顧高弧度、超遠距離的一傳!
程奕將這球傳至隊內二傳手上,無力控製身體轉向,人受慣性直直前衝,撞飛最邊上一排塑料椅,砸沒在椅堆中。
顧亦徐心提到嗓子眼。
隊友們慌神:“程奕——”
“程哥——”
司旻登時雙目通紅。
……
在最開始,程奕說:“你們隻負責把這一分拿下。”
“至於接下的,交給我。”
後來,他真的做到了。
隊長記得自己做出的每一個承諾,記得他們說得每一句話,包括自己當時人在氣頭上時說的:“我非得扣一次對方攔不下的球。”
隊友們聞言不以為意。
唯獨程奕記住了,在最後一球上,程奕不是讓他做二傳,而是像個攻手一樣,毫無顧忌地扣下去!
出現失誤時,不留顏麵苛責是他;孤注一擲的時候,全身心給予信任的也是他。
司旻內心情緒如潮湧翻騰。
對麵三人攔網,每一個都比他高。以往下意識選擇躲避,此刻卻有了直麵“盾牆”的勇氣,江大仍以為司旻將傳球給攻手,但為了防止出現二次球的情況,謹慎起見,還是分出一人緊緊盯住司旻。
球轉瞬即至眼前,司旻放低呼吸,減緩節奏,最後一刻猛然躍起。
正如平時練習程奕對他要求一樣——選擇正麵對決,揮臂從攔網雙手空隙間,直線扣殺!
當球落地的那一刻。
全場鴉雀無聲,仿佛被按下靜音鍵。
裁判吹哨。
界內球。
記分員翻牌,35:33
東大首戰告捷。
勝利姍姍來遲,觀眾和選手們的期待早在一次又一次的拉鋸戰中消磨近無,一時驚喜或失落臨頭,竟難以反應過來。
直到好一會兒,先是南體他們兩支校隊後知後覺,全員一臉錯愕。
竟然是,副攻給二傳打快攻!
他們隻看了小半場,不禁懵懂地想:原來,東大戰術這麽亂來的麽……
全場安靜了幾秒,隨後東大應援席掀起猛烈的歡呼聲,喝彩響徹整座體育館,連遠處正在進行的女排隊伍和觀眾都不禁側目過來,不解每場都有輸贏家,為何獨他們最興高采烈?
因為這是場艱難、充滿觀賞性的比賽,掌聲不止給東大,也給那位合格,卻慘遭失敗的對手。
江大席間沉寂一瞬,迅速掀起熱烈掌聲的狂潮。
鄭丹蕙、趙允竹等人手掌更是拍紅了。
雖敗猶榮。江大觀眾席掌聲響徹如雷,很快壓蓋過東大的應援聲,原本江大校隊隻覺得不甘心,現在這群高大健壯的男孩們忽然背過身去,眼淚掉下來。
程奕一骨碌翻身坐起,聽到看台人聲鼎沸,知道勝負已定。
隊員們圍過來,踢開擋道的塑料椅,宋鳴搭把手扶起他,神色急切,“沒事吧?”
程奕搖頭,“擦破點皮而已。”
“這麽險的球——”
“不能不救。”
程奕語氣再認真不過:“每一分都至關重要,球沒落地前,輸贏未定。”
宋鳴等人愣住一瞬。
不知是誰率先笑了笑,一群人發出爽朗笑聲。
“說得對。”
宋鳴逐漸斂起笑容,“哪怕這局達到局點,不到最後不能放棄。”
“司旻。”
再次被當眾點名,這回卻是迅速抬頭看向程奕,眼神晶亮無比。
“程哥。”
隊員們忽然想起這位剛剛大放異彩的二傳手,難得“愛幼”一回,好整以暇望著他倆。
“我們贏了!”
司旻按捺不住雀躍,歡呼一聲。
“沒錯。”
程奕淺笑,“我想告訴你,幹得漂亮。”
作者有話說:
終於寫完排球賽了
下章應該是高能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