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122章
到最後,實在是哭累了,才險險止住。
自程奕離開後,她的眼淚幾乎沒有停過,過去十九年都不及這一個月流的眼淚多。
再哭下去,顧亦徐擔心那雙眼睛都要瞎了。
可是心有波瀾,到了酸楚到不能言語的地步,隻能借淚水紓解。
這不是她能控製的。
吃完魚粥墊肚,程奕拿紙巾給她擦臉,一張清麗柔潤的麵容上,眼睛、眉毛、鼻尖、臉頰都是通紅,雙眸澄淨水紅,目不轉睛地凝望著他。
柔軟,脆弱。
又倔強。
顧亦徐鮮少見的模樣,讓程奕忍不住生出強烈的保護欲,以及占有欲。
片刻後,手掌托穩後腦勺,親上去。
他一碰,顧亦徐閉上眼,嘴唇微微張開,無聲地接納迎合。
幾個小時前,他們才共度一個深刻難忘的夜晚,嘴唇在反複輕咬中變得紅腫不堪,顧亦徐感到一絲刺痛,那是夜晚在下唇咬破的一道小口子。
她坐在程奕腿上,越吻越深,最後他鬆開手,直接起身將人抱回臥室。
隔了不過一小時,顧亦徐重新躺回床上。
“……”
支吾著,不知該不該勸阻。
——她才醒來沒多久,真的提不起力氣了。
但很快顧亦徐發現,程奕並沒有那方麵意思。
之前穿衣服時,隻是大致掃過,沒有細看,程奕仔細觀察殘留紅暈的地方,留心沒有弄破皮。
那些青紅印記瞧著分明,好在並不嚴重,隔兩天就能消。
他昨晚沒有收力,醒來後,顧亦徐腿軟得站不穩,身體別提多遭罪。
程奕問她疼不疼,難不難受。
顧亦徐輕搖頭。
麵色漸漸泛起薄紅。
看完上麵,還不夠。
顧亦徐捂著衣服,身體往後退縮了點,“不用。”
“我沒事。”
以為害羞,他低聲哄著:“讓我看看有沒有腫。”
程奕放心不下,得親眼見了才安心。
顧亦徐卻不肯給他看,即便好言好語,也勸不動。
她無意識間和程奕鬧別扭。
他手撐在床麵,將顧亦徐隱隱的排斥、抵觸盡收眼底。
兩人對峙片刻,最後程奕退步。
顧亦徐並非沒有任何不適,她趁程奕不注意,自己從床頭櫃抽屜拿管藥膏,到浴室抹上。
這些舉動沒逃過程奕的眼睛。
顧亦徐渾然不知,隔了一扇門,程奕僵在那裏。
他們何時有過這樣的生分?顧亦徐從來沒有拒絕過他的觸碰。
這是第一次。
程奕意識到某件最重要的事正在脫離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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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表麵上看,他們相處生活一如既往,唯獨有一點不同的是,顧亦徐遠比從前更黏他。
若是程奕沒有提前知會,好比隻是簡單出門、下樓丟個垃圾,顧亦徐忽然發現人不在旁邊,都會嚇一跳。
若換作以前,程奕十分受用,他一直希望顧亦徐的注意力時刻留在他身上。
但如今的狀態並不正常——
這明顯是驚弓之鳥般的驚悸、後怕,令程奕感到很不是滋味。
白天還好,起碼顧亦徐還能正常做自己的事,可一旦到了夜晚,人的感性意識活躍起來,顧亦徐情緒開始不穩定,一直勾住他不放,許多技巧無師自通,她拋開所有羞澀忸怩,在程奕麵前展現出完全不同的一麵,變得火熱而大膽。
她熱衷於情,事,更熱衷於看到程奕在她身上著迷失控的樣子,能夠獲得極大的心靈慰藉。
因為程奕曾說過,誤把身體上的欲,望當作,愛。
而分手,不亞於在顧亦徐那,等同於對她失去興趣。
顧亦徐癡纏不放,程奕也不會拒絕。
即便什麽都不做,她隻要人在那兒,程奕看了都有感覺。
何況有意誘引?
通過一次次纏綿親擁,深情繾綣,顧亦徐在程奕身上攫取到缺乏的安全感,一點點填補回那顆空落落的心。
完事後,他們相擁而臥,程奕還是會說那些心底話,顧亦徐再困再累,也不再急著睡,一一安靜聽完。
他說,她聽。
卻不敢全信。
——顧亦徐已經不相信什麽在不在一起,不離開的許諾。她心有餘悸,怕了,她是真的愛程奕,舍不得他,也是真的被傷透了心,無法全心全意交付信任。
曾經得到過最赤忱真摯的,如今顧亦徐有所保留,程奕怎麽察覺不出來?
可他隻能把一切痛苦咽下。
是。
他承認喜歡顧亦徐新奇的另一麵,他們在家裏的每一處溫存,她什麽樣子程奕都見過。他也承認愛極了xx時,她在耳邊說的那些悱惻動人、極盡撩撥的話語。
可這些,都不是顧亦徐心底真正想做的。
也並非他所想看見的。
顧亦徐違背本心,做出縱情放誕的姿態,程奕被她誘惑吸引,卻遠沒有曾經的快慰。
比起浮浪,他更喜歡她的隱忍。
臉部表情每一絲變化如此細微,稍不留心便錯漏,但程奕都能觀察出。彼此不需要刻意做什麽,在無聲之間,達成一致默契。
這才是程奕真正想看到的,真實的她。
那時他為了斷絕念頭,找了一個最符合情景的借口,但這個莫須有編造出的理由,將她傷得太深。
他可以找個人逢場作戲,讓顧亦徐誤以為他是另有新愛,但程奕不想牽扯進別人——
不論他與顧亦徐分分合合,怎麽樣都好,那都是唯獨他們兩個的事,容不得第三人插足。
……
最後一次,是在浴室裏。
程奕體諒著她乏累,隻是單純清洗。
然而顧亦徐牽住他的手不放。洗到一半,眼神交撞間,情愫悄然變化。
不知道誰的吻先落到對方身上,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順理成章。
浴池的水翻湧溢出,大理石磚麵打濕,地麵水漬倒影。白瓷池壁光滑,一不小心輕易滑脫,未免意外跌落嗆水,程奕便讓她背對著自己,後背貼著胸膛。
亦徐微仰首,頭枕在他肩上,水裏進出得慢,程奕就著這個姿勢,扶住顧亦徐腿彎,低頭親過她的頸邊。
顧亦徐是被裹在浴巾裏抱出來的,自新年那夜之後,她身上的痕跡沒有淡下去過,舊的未消,又覆蓋上新的。
程奕凝望著她疲憊的睡顏。
眼底擔憂愈深。
他們此前發生關係,從頭至尾不過四天,而今再時隔一個月,顧亦徐和未經人事沒有兩樣。次數不加節製,對於顧亦徐的身體負擔太大,她遲早吃不消。
程奕內心正在思索,如何才能真正打消亦徐的顧慮?
——讓她相信,他真的不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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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兩天,顧亦徐發現了程奕的傷。
他一反常態,沒有要求過開燈,顧亦徐感覺奇怪,這人怎麽轉了性?
直到有次換衣服時,程奕被顧亦徐看見後背。
光滑皮膚上,出現一道猙獰可怖的疤痕,著實把顧亦徐驚嚇到。
程奕本來也沒打算瞞多久,淡然道:“養了差不多一個月,已經快好了。”
顧亦徐詫異:“什麽傷要養這麽久?”
她沒見過槍,也不知道中槍後傷口是怎樣的。
程奕交代,去法國看望他母親時,意外被槍射擊。
法國可以合法持槍,街頭兩撥人因爭執交火,一些路人無辜遭殃,而他就是不走運的那個,最後警方趕來現場把涉案人員抓走,傷者被送往附近醫院急救。
沒有傷及骨頭和神經,在止血後,程奕很快脫離危險。
顧亦徐聽完,臉色慘白幾分。
她讓程奕脫下衣服,跨坐在程奕背上,給他認真換藥。
程奕覺得掀衣服下擺就行了。
但顧亦徐非要他把上衣除了。
“我想看你的身體,不可以嗎?”
“……”
他點頭,“可以。”
程奕好心提醒:“不過傷口已經愈合,沒必要用藥。”
他現在後背能沾水,隻是小心別崩裂,以免感染。
程奕的傷勢,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顧亦徐的心情。
她終於消停下來,將全副注意力轉移,放到程奕傷口的恢複情況上。
她相信了程奕的解釋,以正常人的思維,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認為,這是親生父親下的狠手。
……
在他受傷的第十二天,能夠自行下床後,程世中便再沒出現在麵前。
他給了程奕一個教訓,又給出足夠空間讓他喘息。
——這是這對父子間不成文的約定,每回嚴厲懲罰後,程世中都會安撫性地給出彌補。
他將偌大莊園留給兒子,自行返回東南亞。
像是孩子打針後,啼哭不止,父母給一顆糖安慰。提供製定區域內的“自由”,已經是他最寬容的讓步。
但程世中沒想到,他的兒子沒有安分養傷,反而和Andrea配合演了場好戲。
在下樓吃晚餐時,程奕才掛了通話,隔了半分鍾後,傭人們見Andrea摔門而出,“砰——”地巨響,她怒氣衝衝到餐桌上,照程奕臉上甩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她滿臉怒容:“你怎麽能對自己母親說這種惡心的話?!”
“你是在羞辱我嗎!”
所有人不明所以。
他們母子之間爭吵內容外人顯然不得而知,Andrea說得是法語,莊園內曾經大規模辭退過兩批傭人,剩下的人中懂得法語的寥寥無幾,但從神情語氣上看,女人相當憤怒。
程奕似乎冷言譏諷,Andrea怒氣更甚,但她沒再能挨到程奕臉上分毫,手臂被鉗製住,反折到險些脫臼。
餐廳裏一時人仰馬翻。
這場鬧劇,很快傳到管家的耳朵裏。
管家眼神閃爍,為了弄清這兩人爭執的起因,他悄悄避開人前,去到地下儲藏室內的一個隱蔽房間,接聽他們的通話內容。
才聽個開頭,房門下一刻被人從外麵踹開。
程奕麵色冰寒,冷冷盯著慌亂驚恐的管家。
果然——
他就知道一定會被竊聽!
程奕當著管家的麵,把那台竊聽設備砸得粉碎。
以防萬一,程奕追問其他裝置的地方,管家臉色青白,卻絕口不提,程奕便順帶將莊園內所有的智能設備一並格式化。
他鬧得太過,前腳處理完,下一秒風聲便傳到程世中那裏。
很快,父親派人送來了兩樣東西。
一份是財產公證。
因為那一顆子彈,程家出現騷動,這份送到程奕手上財產公證,足以表明程世中沒有動搖Cyril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另一樣是一小袋紙包,裏麵放著一塊浸透血的幹果。
程奕對前者毫無興趣,卻在看到後者那一瞬間,瞳孔猛然微縮。
那段陳舊記憶深刻猶新。
殘忍、冷血……手足相殘,在清醒下淩遲死亡……那副生啖血肉的畫麵,不論過多久,永遠不可能忘卻!
既然給了象征性安撫,同樣少不了威脅警告——
濕淋淋的血跡,是在提醒他的兒子別忘了,自己曾經犯下過怎樣的罪孽。
作者有話說:
挺猶豫這部分到底要不要詳寫,這樣前麵的情節才對的上。
但是寫出來吧,又覺得挺可怕的,無比糾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