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果然是你
花千荷渺渺的走向病人的擔架,袖中的手掌微微一晃,一道勁力激發盪起一陣莫名的瀲漓。病人柔弱無骨的手臂突然抬起落入花千荷的手中。
扣住脈門,花千荷眼中精芒一閃,美麗的鳳眼橫掃射向對面躊躇不安的李善仁眼眸。
「果然是中了毒——」
「嘩——」人群中再次發出一陣驚呼,紛紛不可置信的掃著德善醫館的眾人。說好了治病,竟然抬來一個中了毒的人。
在這個時代,解毒和治病是兩碼事。大夫最大的本事不是熟讀醫書,而是臨床經驗。治病,尤其是疑難雜症,更是需要長年累月的經驗作為底蘊。而解毒,卻只需要對症下藥而已,最好的大夫未必解得了毒。德善醫館拿一個中毒之人前來踢館,顯然是卑鄙了。
「李善仁,你有何話說?是不是你為了打壓同仁而故意下毒?」花千荷冷冷的喝道,一身氣勢彷彿夜幕猛獸向李善仁湧來。
「我……沒有……」李善仁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珠子滴溜溜的直轉。突然看到寧月似笑非笑的臉色計上心來,「卓夫人,是他,一定是他下的毒。他能把病人中的毒說的這麼清楚,一定就是他……」
「哎——就算栽贓陷害……能不能有點腦子?」寧月苦笑的搖了搖頭,「大家都看到了,我都沒接觸過病人。人是你們送來的,也是你們挑釁在下的。現在倒是過來反咬一口?李館主,你倒是問問在場的大夥們相信么?」
「不信——」看熱鬧不嫌事大是百姓的一貫心理,寧月的話音落地便齊聲對著德善醫館的人噓道。
「德善醫館,為了打壓同僚竟然給病人下毒?如何當得起醫者,如何當得起德善二字?來人——」花千荷頓時大怒,曾經峨眉女俠的一貫作風瞬間被激起。
「在!」幾個卓府的下人頓時跳了出來來到花千荷身前。
「將德善醫館的人每人敲斷一條腿!」
「是——」
「不要啊,冤枉……」
「不管我的事,是館主指使的,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卓夫人饒命,饒命啊——」
任他們如何凄慘的哭訴,卓府手下的人也沒有絲毫心慈手軟。只聽幾聲清脆的響聲,乾脆利落的掰斷了德善醫館來人的一雙腿。
幾聲慘叫過後,德善醫館的人隨意的被拖出人群。而這時候,也讓寧月切身的體會到蜀州民風為何潑辣。周圍的群眾聽到如此凄厲的慘叫,竟然沒人露出不忍反而一致的拍手叫好。
寧月回到藥鋪,親手寫了一張藥方,並抓了幾幅葯之後再次來到病人家屬的前面,「如何熬藥我已寫在藥方之上,只需照著上面的做就行。這幾幅葯吃完,病人應該就能痊癒。」
花千荷正要離開,但突然間再次頓住了腳步。眼角的餘光掃過寧月的藥方之後突然彷彿受了電擊一般嬌軀一顫。
如此飄渺而又熟悉的字跡,雖然讓自己恨得牙痒痒,卻又無法割捨,每天晚上都要看著這熟悉的字跡入睡。原來……自己苦苦思念尋找的人,竟然就在……想想也對。自己的鴿子飛錯了地方,但也不會偏差太遠除了同在和府又會在哪呢?
病人家屬千恩萬謝的叩頭,接過藥方和藥材之後才抬著氣若遊絲的病人離開。圍觀的百姓看著熱鬧已經結束,都紛紛相互攀談的散開。
「多謝卓夫人仗義相救,在下感激不盡!」寧月來到花千荷面前恭敬的謝道。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我峨眉派的宗旨,先生也無需謝我。像這種醫道敗類,沒要了他們的命已經是我網開一面了!」雖然明知道眼前這個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花千荷還是故作萍水相逢一般淡淡的說道。
「糟糕!」突然,寧月臉色大變露出了一臉的懊惱。
「易先生怎麼了?」花千荷芳心一顫,流轉著眼波好奇的問道。
「哎,沒收他們醫藥費也就算了,我的那件棉衣還蓋在病人身上呢……這下子,可真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呵呵呵……」花千荷微微一愣,突然間掩嘴笑了起來。寧月語氣雖然懊惱,但臉上的表情卻何其的風輕雲淡。輕鬆的一句話,卻將兩人無形的尷尬瞬間化解。
「先生在乎這一件棉衣么?」
「小本生意,賺不了幾個錢。那件棉衣,可是在下半個月吃食呢……」寧月的話語雖然心痛,但臉上的表情坦然豁達,再次讓寧月的身影和花千荷腦海中的人漸漸的貼合。
「對了,方才我見先生只是隨意看了一眼便知病人身中劇毒,並且還能報出說中之毒為何物。先生是如何辦到的?」花千荷眨著眼睛有些俏皮的問道。
「卓夫人請——」寧月拱手示意,與花千荷並肩的走進藥鋪,「卓夫人想來也是懂醫的,這醫學一道,望聞問切乃是根本。
在下只是在望字上下了點功夫。看上一眼,便知他乃中毒之身。而從他的呼氣之中,我聞出了他所中何毒。故而無需觸碰就能知曉。卓夫人請坐,在下藏有一壺好茶,正好拿出來謝卓夫人相助之恩!」
「呵呵呵……常人謝恩要麼拿出絹絲銀鈽,要麼許下承諾。倒是你一點也不客氣,直接拿壺茶道謝?是先生沒有誠意呢?還是其他?」
「慧劍卓府乃和府數一數二的大戶,在下這點家當全部加起來都不夠夫人看一眼的。何況在下只是一介江湖郎中,就算有心許諾也無法幫上夫人什麼忙。與其徒留尷尬,不如以茶謝之。」
「先生倒是妙人!」花千荷淡淡一笑,眼光一瞟精芒隱露。在藥鋪虛掩的房門之中,牆壁上那一朵盛開的蓮花何其的高潔脫俗。
「哎呀,藏的太深了,竟然廢了這麼大的勁才掏出了。」寧月一臉狼狽的鑽出櫃檯,身上都沾上了塵土,一身青衣儘是褶皺,但臉上的笑容卻讓人只感覺親近。
「卓夫人?」寧月抬頭,卻見大堂中已經不見花千荷的身影,倒是貼身侍女翠柳站在自己的房門口一臉尷尬。
寧月輕輕一笑,緩緩的走向房間,只見花千荷正怔怔的望著牆上那一副傲骨天成的蓮花圖,蓮花圖的留白處,被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而這,真是讓花千荷驚為天人的愛蓮說。
「卓夫人,在下雖是男子,但你不請自入在下的卧室,是不是有些失禮……」但接下來的話,寧月卻怎麼也說不出來。花千荷猛然轉身,雙眼之中已經閃爍著淚光。
「夫人……你……」
「是你?」花千荷有些嗚咽的聲音響起,淚光中彷彿閃爍著星辰。剎那間,寧月突然感覺有些於心不忍,臉色瞬間變得有點不自然了起來。
「夫人,你……這是何意?」
「果然是你!」花千荷努力了許久才平復了激動的心情,「如果不是你,你又如何有這篇愛蓮說?如果不是你,我又為何會傷勢加重……」
「卓夫人請自重!」寧月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在下實在不明白夫人在說什麼?我與夫人今日才相遇夫人的傷勢加重與在下何干?」
「本是人間過客,何必相知相識,飛鴿傳書事已非,此情此意難為情!易先生做的好事,難道現在忘了?」花千荷略帶嬌嗔的說道,看著寧月漸漸瞪圓的眼睛漸漸浮現出的震驚心底說不出的竊喜。
「你是……」寧月突然苦笑的搖了搖頭,「哎……想不到在下偶遇的千里知音竟然會是卓夫人。實在意外,意外之極……」
「如今你我已相見,我現在倒想問你,你此刻是否難為情?」
「羞煞我也——」寧月淡淡的一笑,輕輕的轉身回到了大堂之中。從容的端起茶几,嫻熟的泡著香茶。花千荷坐在寧月常坐的躺椅之上,一臉迷醉的看著寧月的動作。哪怕隨意的抬手,在花千荷的眼中都如此的瀟洒。
寧月輕輕的端著茶杯遞到花千荷的身前,「請用茶!」
「你這是謝我?」花千荷有些俏皮的用著慵懶的聲音問道。
「剛才是,現在是請朋友!」
「你還當我是朋友?」花千荷接過茶輕輕的一嗅,「好茶!」
「本來就是好茶,我藏了很久也不捨得喝!」
花千荷輕輕的放下茶杯,眼神中有著掩不住的柔情,「易先生愛蓮,那你最愛的是何種蓮?」
「自然是天山雪蓮!」
「為何?」花千荷詫異的問道。
「遠離於塵世,不染一片紅塵。傲然凌立在雪山之巔,冰潔無暇!」寧月說著,腦海中浮現出千暮雪的身姿。那一瞬間,眼神之中閃過一絲迷醉。
「你不是說,你更愛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么?」
「那是我自己,而我不是我所愛。荷塘之蓮,乃花中君子。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為君子,當渾然傲骨,寧折不屈。我以蓮擬人,這愛蓮說,卻是我對自己的告誡。倒是讓卓夫人見笑了……」
「哎——」花千荷輕輕一嘆,「妄我酷愛荷花,去愛的如此膚淺。我只愛荷塘之美,而先生卻已見蓮之魂,倒是讓我有些羞愧。千荷希望先生能有暇時賓臨寒舍,也真心想聆聽先生的教誨,還望先生不要拒絕。」
「夫人芊芊之意,在下明白。但在下恐怕要讓夫人失望了……」
「為何?」
「夫人既是卓夫人,還須問在下為何么?難道夫人就不怕瓜田李下之嫌?」
「哼!」花千荷頓時有些氣惱,一拍手把站了起來,「我與先生乃君子之交,清清白白,先生難道會在乎這些庸俗之言?」
寧月緩緩的站起身,一臉鄭重的看著花千荷似怒似噌的俏臉,「君子雖坦蕩,但也人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