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102章
安王府的方向,容不霏再清楚不過。那裡離國師府並不遠,沿著往南走,越過幾個路口就能到。
越靠近安王府,容不霏腳下的步伐就越慢。一個被她欠了情債,又因為她被廢了腿的人,她總覺得難以面對。
可再難面對也得面對。
就在她呼一口氣就要加快步伐時,柳無期突然出現落到她前面擋住她的去路。
她詫異:「師父?你不是有事嗎?」
柳無期走近她拉起的手就往回走:「阿珏的脾氣你再清楚不過,如今你卻還想與安王府那小子糾纏不清,就不怕阿珏發脾氣?當然,他發脾氣是不見得會傷害你,可說不定會殺了沈含秋那小子。沈含秋若不是因為跟他共個曾祖父,早死了。」
容不霏欲掙脫而不得,急道:「師父,這事情你不懂,無論如何我總得給沈含秋一個交代的。」
柳無期:「為師雖不知你們這些年輕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其中的大概為師想不知也難。無論你與沈含秋之間有什麼,都是過去,若有什麼需要解決的,就讓阿珏去解決,你離沈含秋遠點。」
容不霏噘嘴道:「你這個老單身漢什麼都不懂,空有一身本事卻不懂感情之事,有些事情就該我自己去解決的。」
「老單身漢?」柳無期的抽了抽嘴角,他側頭瞪了容不霏一眼,「為師雖不懂,卻能算。沈含秋註定會有一段其他的姻緣,不用你去操心。」
「他會有一段其他的姻緣?」容不霏驚訝,「真的?」
柳無期冷哼:「當然是真的,你以為你是誰?離了你,人家還不能活了?除了阿珏那個缺心眼離了你當真不能活,其他人就輪不到你操心。走走走……若是休息夠了,就再去玩玩,待會就回宮,別有事沒事就自戀,以為自己在人家心裡多麼重要。」
容不霏:「……」用得著這麼不給她臉嗎?
容不霏哼了聲,別過臉。
秦留葉還待在國師府晃悠,企圖看看這半神似的國師家裡究竟有何處不一樣。所以這次只有容不霏與柳無期兩人去逛街。
怕容不霏又不老實的跑掉,這次柳無期全程都是握著她的手腕牽著她的,就像牽著一個未長大的女兒一般。看起來極度溫馨,引得街上的人頻頻側目。
路過一家酒樓時,容不霏聞到熟悉的香味,不由側頭抬眸看向這家酒樓的招牌——烤得絕。
她眼睛一亮:「師父,師父,我喜歡吃這家酒樓的烤味,阿珏也喜歡,我們帶些回去。」
「阿珏也喜歡?」柳無期笑了笑,「他除了喜歡你,哪裡有特別喜歡的東西?我看他喜歡這個,是因為你喜歡吧!」
容不霏臉色微紅:「行了行了,我們快進去買一些回宮。」
柳無期:「好!」
將這家酒樓的烤食全都要了一份,他們便去到樓上挑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等著。
就在容不霏隨意的看向樓下路上的行人時,一道熟悉的身影瞬間吸去她的注意力,她立刻僵住。
柳無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臉上略露驚訝:「沈含秋?這小子竟也會出門?這樣也能讓你們遇到,倒是奇了。」
容不霏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坐在輪椅上,被一位姑娘推著前行的沈含秋。他里著一襲米白色直據,外批一件嫩綠色的袍子,面如冠玉,身姿卓絕。他還是那麼溫潤如玉,氣質乾淨的讓人覺得稍一不注意就會褻瀆到他。
沈含秋與沈修珏就像兩個極端,沈修珏雖長的乾乾淨淨,卻可以從其身上感覺到一股莫須有的黑氣繚繞,那大概就是所謂的殺戮,所謂的煞氣,讓人望而怯步。但沈含秋卻完全不一樣,他無論是里是外,都讓人覺得乾淨的如一塊不曾染足過塵世的寶玉。
只是此刻,他清淺的神色中似乎透著不大明顯的哀傷。
而且……似乎瘦了好多,瘦的讓人心疼。以前那本是透著紅潤的臉龐,如今卻是蒼白一片。
毫無疑問,這三年他過的不好,一直到現在依舊是過的不好。
既然遇到了,容不霏本想下去與他說些什麼,可想到他該是過的非常不好,就反而沒勇氣下去了。
她收回目光,不由想起葉鷲所說的沈含秋是她與沈修珏的愛情犧牲品,不得不說,確實如此。
想了想,她還是站起身,正想下去,卻被柳無期按住她的肩頭。
容不霏:「師父,既然遇到了,就讓我與他把話說清楚,也好過這樣吊著人家。」
柳無期:「行了行了,有什麼話阿珏已經與他說清楚了,他那雙腿阿珏也會讓肆意人給他治好。」
「說清楚了?」容不霏驚訝,「何時的事情?他怎不與我說?」
柳無期:「他恨不得你不記得沈含秋這個人,還說什麼說?」
容不霏撇嘴:「那傢伙真陰。」她轉頭看了看漸漸離遠的沈含秋,暗暗嘆息,在心中說了聲對不起。
在她所看不見的方向,沈含秋眼裡的哀傷越發的濃烈了,他垂下眼帘,抿起了嘴。
他身後為他推著輪椅的媛兒眸光微動:「世子爺,剛才那酒樓上有一位姑娘長得好像爺畫中的那位阿不姑娘。」
沈含秋垂眸久久未語。
媛兒咬了咬下唇,也未再說話。就在她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卻出聲了:「她就是阿不,我一直在等的阿不。」柔和磁性的聲音透著哽啞。
媛兒低下頭,他果然是看見了人家的。他那麼喜歡那位姑娘,每時每刻都在期望人家出現。若他們相遇了,首先發現對方的,定是他。
許久后,媛兒問道:「既然看見了,世子爺為何不與她相認?」
沈含秋沉默了一會,嘆息道:「她若真想與我面對面相認,該是會下來的,可是她沒有。」
媛兒為他不平:「她從未顧及過世子爺的感受,世子爺怎還如此考慮她的感受?是她欠你的,該是她顧及你的感受才是。」
沈含秋:「不是她的錯。」
是他的錯,明知沈修珏對她的心思,卻還是自私的想要她。後面發生的種種,最無辜是她,不是他。
容不霏提著一籃子的烤食,想到沈含秋那雙腿,問柳無期:「師父,沈含秋知道他的腿是被阿珏廢的嗎?」
柳無期默了一瞬,道:「按表面上來看,是沒人知道廢沈含秋腿的人是阿珏,包括沈含秋自己。但暗地裡就難說了,畢竟這很容易猜。」
容不霏撇嘴嘟囔:「阿珏真陰暗,我怎會喜歡上這麼個陰暗的人?」
「哈哈哈……」柳無期摸了摸她的腦袋,「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全天下想嫁他的人多不勝數。」
容不霏悶悶道:「可我是真的愧疚。」
柳無期:「行了行了,你愧疚你也不可能嫁給人家,一切向前看,又何須庸人自擾?」
他們路過一家珠寶首飾鋪時,一輛馬車從鋪子前停下擋住他們的去路。伴著興奮的男聲:「是皓月郡主。」
容不霏抬眸望去,就見到商青溪在婢女的攙扶下步下馬車。
商青溪正要進入鋪子時,似是意識到什麼,她轉頭朝容不霏他們看過來。當她的目光落在柳無期身上時,她素來清傲的臉上微有驚訝之色:「國師?」
柳無期明顯是不喜商青溪的,他又恢復了在外人面前那裝模作樣的態度,神色清冷道:「出來隨便走走,還是別這麼喊的好,免得事頭多。」
商青溪也是個聰明人,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淺淺的點了下頭:「那青溪不打擾。」
柳無期:「嗯!」
商青溪目光淡漠的從柳無期身旁的容不霏身上瞥過,邁步走入了眼前的鋪子。
隨著商青溪的走開,柳無期嘟囔:「帶個徒弟出來玩玩,竟是遇到了這丫頭兩次,沈含秋一次,真是奇了。」
就在柳無期牽著容不霏拐到馬車的另外一邊要離去時,有一位執跨子弟痴迷出聲:「漂亮,真是漂亮。」
「行了行了,再漂亮人家也是皇上的,註定得當皇后的。」
「不見得,若真要當皇后早就當了,以皓月郡主的身份該是無阻礙才是。我看,事情或許並不如外人所想的那樣。」
「去去去……皇上鍾情於皓月郡主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再說了,以她的身份相貌,皇上不要她還要誰?」
「得得得……聲音小點。」
柳無期看著容不霏陡的黑下去的小臉,乾乾的笑了下:「彆氣彆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也不是別人想的那樣。阿珏對你的感情已經成了執念,你該是再清楚不過。」
容不霏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道:「無風不起浪,為何都認為阿珏喜歡那女的?他肯定做過什麼。」她不由插腰罵了起來,「那混蛋還給我裝作多麼忠誠深情,我要去找他問清楚,回宮回宮……」
柳無期忙跟在她屁股後面哄道:「阿珏真的什麼都沒做,他只是多看了那商青溪幾眼而已。畢竟那丫頭是清都第一美人,阿珏稍稍做一點事情便容易讓所有人理所應當的覺得他喜歡她。」
「多看了幾眼?」容不霏越發的怒了,「他說了不會多看別的女人一眼的。」大概是甜頭吃多了,習慣了他滿心眼只有她,如今一聽說他與別的女人有瓜葛,哪怕是不痛不癢的瓜葛,她也受不了。
「他多看人家幾眼也是因為那商青溪的眼睛與你的眼睛有些像啊!」
「我不聽我不聽,他多看人家幾眼就是不對。我討厭別人誤會他喜歡哪個姑娘,我討厭這種感覺。」
他是她的,哪怕是誤會,她也不要別人覺得他是別人的。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的佔有慾原來也很強。可她不想剋制,也沒必要剋制。
柳無期:「你看看你,都被阿珏慣成什麼樣子了。」
容不霏:「我不聽,我就不聽……」
柳無期:「……」
回到萬寧宮,容不霏氣勢洶洶的正欲找那御案後頭的沈修珏算賬,卻見他正黑著臉坐在那裡死盯著走近的她,那眼裡分明是醞釀著怒火。
容不霏嚇了一跳,不由後退了幾步。
她結結巴巴起來:「你……你幹嘛?」
沈修珏站起身緩緩朝她走來,一字一句道:「你見過沈含秋?你怎麼可以去找他?你出宮就是為了找他的?」聽到下頭的稟報說她看著沈含秋移不開目光時,他就恨不得把那個礙眼的小子給殺了,把她的眼睛也給挖了。
容不霏蹙眉:「你又派了人看著我?」
沈修珏瞬間移到她的面前,強勢的將她拉入自己懷裡:「回答我的問題!」
容不霏本就也有一腔怒火,如今又被他凶,就更是氣的眼淚嘩啦啦的流了下來,罵道:「你還好意思說我,我問你,商青溪是怎麼回事?」
沈修珏微愣。
容不霏抹了把淚,心中的鬱氣急需發泄,她抬起拳頭就用九牛二虎之力不停去打他:「還說不看別的女人,如今竟讓人家誤會你喜歡她,你肯定還做過別的,現在就給我交代。」
沈修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