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夢中道士
第13章 夢中道士
墨球來勢洶洶,駭人地很。
“別咬我別咬我!”縹碧嚇得驚叫亂竄,一不留神踩著了裙擺,直直往前撲去。“啊!”她身子重,這一撲力道十足。
電光火石間,畫眉急急往旁躲去,無意識地推了霍酒詞一把,恰好將她推向縹碧。
“啊!”畫眉推得突然,霍酒詞根本來不及躲閃,一頭栽進池塘。
“小姐!”
“少夫人!”
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畫眉嚇壞了,呆愣愣的,像是被人點了穴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嘶,哎呦。”縹碧重重摔在石墩上,懷中的肉鬆糕撒了一地,香味四溢。
“嘖吧嘖吧。”身子一轉,墨球低頭吃得起勁。
“救……救我……”
霍酒詞不通水性,沒幾下,她便覺口鼻中灌了池水,呼吸困難。此刻,周遭安靜無比,隻有池水衝擊她耳膜的轟鳴聲。
黑暗與恐懼席卷全身時,她隻能拚命掙紮。
“你們快救人啊,我們家小姐不會鳧水!”夕鷺急哭了,她不會鳧水,“羨鴦姐姐,你快喊人救救我們家小姐!”
羨鴦反應迅速,揚聲大喊道:“來人,來人啊!少夫人落水了!”
“怎麽回事?”聽得池塘邊人聲雜亂,紀忱匆匆趕來,定睛一看,霍酒詞落水了,正往下沉去。
“公子快救我家小姐!”聞聲,夕鷺閃電般扭頭,見紀忱現身猶如瞎子見到了光明。
紀忱二話不說,縱身跳入池塘,將霍酒詞拖上岸。
好在施救及時,霍酒詞吐出了腹中的積水,“咳咳咳”,她發梢上滴著細密的水珠,麵色蒼白,雙眼還未睜開,隻曉得喘氣。
“小姐,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嗚嗚嗚……”夕鷺邊哭邊擦霍酒詞的臉,
不少下人聞聲趕來,羨鴦便將墨球交由他們牽著,自己則蹲下身,關切地瞧著霍酒詞。
這一群人都圍著霍酒詞,畫眉愈發感不安,她慢慢走上前,伸手扯了扯紀忱的衣袖。“公子……”
順著那隻小手,紀忱往上挪動目光,用詢問的眼神看她。
畫眉眸中隱現淚光,牢牢地盯著紀忱,真切道:“我不是故意的,方才是為了躲墨球,我沒想害她,你信我。”
“你說謊!”夕鷺狠狠瞪著畫眉,“你就是故意的!”
“我信。”紀忱吐出兩字,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很清楚畫眉的為人,絕不會做出害人之事。“眼下情況緊急,我先送她回驚春院,晚些去看你。”說罷,沒等畫眉回答,他抱起霍酒詞快步離去。
“哼!”夕鷺憤懣地哼出一聲,快步跟了上去。
畫眉張著嘴,靜靜望著紀忱離去的背影。
等人都走光了,縹碧才從地上爬起,她暗自懊惱,早知換個方向撲了。“娘子,是奴婢不好,叫她得了公子的憐惜,你怪奴婢吧。”
畫眉垂下臉,緩緩搖頭。
*
“嘭!”紀忱一腳踹開房門,快速吩咐道:“羨鴦你去請大夫,夕鷺你去廚房熬薑湯,再來兩個婢女給她換衣裳。”
“是。”眾人各自忙活。
紀忱默然站在外間等候,他想,他終歸是欠了她的,能幫便要幫,何況是性命攸關的事。
沒一會兒,羨鴦帶著老大夫來了,老大夫仔細檢查一番,說是落水受了寒,喝點薑湯出點汗便不會有什麽大礙。
“多謝。”紀忱輕聲道歉,示意羨鴦領老大夫下去領錢。
“是。”臨走前,羨鴦停了一瞬,眸光閃爍,很快,她收回目光離開了驚春院。
榻上,霍酒詞還未醒轉,紀忱負手踱步。
他昨晚留宿在未央院,按理今晚該留宿在驚春院,可他已同畫眉許下承諾,自然該與霍酒詞說清楚。
如今,她出了事,他不知怎麽開口了。
心思起起伏伏,煩悶得緊。
“小姐,薑湯來了。”一刻鍾後,夕鷺端著薑湯跑進屋,她本想親自喂霍酒詞喝薑湯,念及紀忱在這兒,腦中立馬來了主意。
落水是壞事,可若能讓紀忱留下照顧他們家小姐,也稍微能算好事。
“請公子盡快將薑湯喂給少夫人,奴婢先去煎藥了。”她將藥碗放在床榻邊緣,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出去。
“……”紀忱愣住,無奈歎息一聲,“來人,將這碗薑湯喂給少夫人。”
語畢,他去了未央院。
*
昏迷之後,霍酒詞做了個夢,一個奇怪又熟悉的夢。
夢中有一條長長的石階,長得一眼看不到底,兩側皆是青山,雲霧繚繞,美如仙境。她牽著姑姑的手從山門踏出,木然地往下走。
似乎,她的腿受了傷,走路不怎麽方便。
此時,她心頭空蕩蕩的,仿佛少了點東西。
一格台階 ,兩格台階……她百無聊賴地數著,等走到第二十八格台階時,“叮叮當當”,姑姑腰間的蠱鈴響了。
接著,少年的聲音滑入她耳中,幹淨而熾熱,帶著迎麵的冬風都暖了幾分。
“小醫仙,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霎時,她心頭豁然如春,開了一片燦爛的桃花。
她轉過身,正想逗他一下,忽地,夢境坍塌,轉眼間,眼前的景物全變了,她孤零零地站在黑暗中,什麽都看不到。
“小道士!”
霍酒詞驚醒,隻覺腦袋昏脹,眼前的景物也模模糊糊的。“嗯……”她晃晃昏沉的腦袋,許久才看清身側之人。
“……”
她正抓著紀忱的手,紀忱麵上已有慍色。
“對不起。”她慌忙放手。
這會兒,天還是蒙蒙亮,屋內光線昏暗。她借拉被子的動作,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紀忱,他穿著一身單衣,長發微亂,想來是從矮榻上過來的。
她記得,落水之後是他救了自己。
方才他是在照顧自己吧?因為畫眉推的她?
“無妨。”紀忱收回手,“嗯。”他咳嗽一聲,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霍酒詞手上,凝視那朵豔麗的桃花,“我們之前可有見過?”
他難得主動跟她說話,霍酒詞有些欣喜,回道:“兩年前,爹爹來帝都商議婚事,我也來了。那時我坐在馬車裏頭,沒下車。”
“不是這次,再之前些。”紀忱搖頭。
“再之前?”霍酒詞疑惑了,“再之前的事,我不記得。”她不解,他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哪裏不對麽?”
“沒有。時候還早,你歇息吧。”蹲得久了,腿麻,紀忱隻得撐著床緣起身,“我兒時在道觀待過一年,你方才在夢中喊小道士,我還以為你見過我。不過我想應該沒有。”
霍酒詞訥訥地眨著眼,轉頭望向矮榻。夢中的那個人,是他?
紀忱掀開被子,背對著她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