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紅裙子
第19章、紅裙子
徐經野看著麵前的人,唇角頓了下:「什麽時候?」
徐若清推著他坐到沙發上,從桌上拿起手機翻給他。徐經野垂眼看向屏幕,照片上是一個穿著警服的男生,背景似乎是在校園裏,他並沒有看向鏡頭,但身型和側臉輪廓的優越都清晰可見,臉上的笑意幹淨爽朗,有種介於少年和男人之間的清爽感,是不同年齡段大眾女性都會喜歡的類型。
徐經野若有所思看著這張照片,片刻後,詫異會意過來她的意思:「徐若清?……你還是暗戀?」
小公主竟然沒否認,笑眯眯挽住他的胳膊:「哥,你得幫我。」
徐經野沒回應,冷淡看她一眼。身旁的人繼續道:「你不是認識他嗎?後天叫你那幫狐朋狗友來家裏玩兒,也把他叫過來,好不好?」
「不好。」徐經野想都沒想拒絕,「我跟他不熟。」
「叫過來不就熟了嘛。」徐若清揚了揚眉,滿不在乎,「再說以後沒準他還是你妹夫呢,提前熟悉熟悉怎麽了?不應該嗎?」
徐經野聽言忍不住皺眉,低聲斥道:「女孩子怎麽說話呢。」
可身旁的人才不看他的臉色,笑意盈盈又湊上來:「我都打聽過了,他跟他前任剛分手不到三個月,現在正是見縫插針的最好時機,既不會太輕浮,也不會太薄情。」
「……什麽亂七八糟的。」徐經野聽不下去要起身,被她拖著胳膊硬拽了回來,開始軟硬兼施:「你不答應我就不許走。」
徐經野抬眸涼涼看她一眼。她板著俏臉,煞有其事威脅:「你不答應我,我就給你告密。」
「告什麽密?」
「你交女朋友了,還要跟她去看演唱會。」
「……什麽?」
麵前的人嬌蠻得意:「我在你Pad上看到你查票的記錄了,四月,在蘇州,有沒有?」
徐經野下意識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又擔心她會覺得自己受了冷落,到了唇角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憋得他氣悶,更像心虛:「沒有。」
徐若清不滿於他的虛偽,瞪著眼睛嚷嚷道:「你還查了蘇州哪裏好玩兒,你還敢說沒有!」
徐經野盯著她的臉,神色變幻莫測:「誰讓你動我東西的?」
這要是旁人被他這麽壓迫盯著早就不自在慌起來,也就是徐若清,絲毫不亂,還跪起來按著他的肩凶悍警告道:「別轉移話題!你把他約過來,我就立刻清空記憶,要不然我就告訴奶奶和伯母,讓她們煩死你!」
徐經野的性格原本就是軟硬都不吃,何況今天還有她惹他不悅在前。他冷著臉推開她漠然站起身,沒走出兩步身後突然撲通一聲,沙發上那一團迅速跌坐到地毯上抱住他的腿,聲音可憐幽怨:「哥——」
他冷眼看著這小戲精眨巴眨巴眼睛,硬生生給眼角逼出一點水光:「你自己都找到幸福了,怎麽就見不得我快樂呢?」
徐經野有點倦了,略微沉下聲音:「別鬧了,趕緊睡覺。」
地上的人將他抱得更緊了。他無奈彎身要拽她起來,手還沒碰到她,她縮了縮脖子緊摟他的腿先一步哀嚎起來,大搖大擺碰瓷兒:「哥,我錯了!我不應該動你的東西,嗚嗚嗚,你別打我!」
徐經野的手停在半空中。這其實是她小時候經常耍的小把戲,三五歲時期的徐若清長得尤為圓潤可愛,脾氣也還沒有後來那麽驕縱,深得全家上下所有人的疼愛,而她尤其喜歡粘他,他有時候要出去跟別人玩兒不想理她,她就會抱著他的大腿假哭把大人都招過來,見他被訓了又從兜裏拿出所有的糖獻寶給他吃,搞得他一點脾氣也沒有,隻能把她抱到腿上哄著擦她那假哭出來的真眼淚。
那幾年的親身經驗讓幼年時的徐經野深深認為女孩子全都是天生的戲精,眼淚都是存在眼窩裏有閥門的,說來就來。從前他一直覺得這種讓人又愛又恨的嬌弱生物天生就隻能是被無奈寵著的,可這一刻卻忽然走神兒想起那晚醫院走廊上同樣瑟縮著躲他的女孩子。此刻麵前的人隻是在跟他無理撒嬌,但彼時的她卻是實打實的噩夢重現。
五歲時的徐若清抱著他假哭,五歲時的她,又躲在哪個角落裏抱著自己哭呢?
麵前碎碎念念的虛假哭腔將他的思緒恍惚拉回現實:「……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我不煩你了還不行嘛!……哥,你對我最好了……你答應我我就不煩你了,立馬離你遠遠的!……」
徐經野的手在空中停了許久,最後落在她頭上,輕輕撫了撫。
他低聲妥協:「行了,我答應你,叫周垣來。」
***
於是兩個人回家的計劃就又拖延了一天。聚會定在初三那天下午,徐經野分別叫來幾個熟和不熟的朋友,徐若清也叫了幾位自己的大學同學。
三點鍾之後有人陸續登門。徐若清特地穿了一條華麗的紅裙子,從樓上笑著走下來的時候頗有幾分女主人的氣場。相比之JSG下她因為沒有準備就略顯寡淡,素色的針織衫和長裙,雖然長相和氣質仍舊出眾,但到底被顯得有些沒顏色。
徐經野原本擔心她會不自在,可見了其它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們後又覺得她這樣也好,少引人注目。那些小姑娘們都從來沒聽說過徐若清還有個表姐,而且還是個在上高中的表姐,表麵上沒有議論什麽,可眼神互相暗暗傳遞著探究和訝異,惹得徐經野有些不快,好在當事人並不在意,淡淡打過招呼後就坐到角落裏跟熟悉的人安靜說話,那觀感仿佛在她麵前,她們才更像是高中生。
徐經野站在廳門前靜靜看了她一會兒,被身後的人叫進去打牌。他在桌上的位置正對著她的方向,他一邊心不在焉應付著牌局一邊餘光顧著外麵的身影,幾局之後桌上的人看出來他心不在此了,有人湊過來順著他的方向望過去,嘴上調侃著是不是這個方位有什麽讓徐老板分神的啊?要不咱們換個風?
徐經野聽言心裏莫名一沉,仿佛秘密被發現後的本能掩飾,他若無其事抬眸,腦海裏正疾速找著借口,卻看到前方客廳裏的白色沙發上空無一人。
身後的人失望坐了回去,轉著手裏的牌似笑非笑道:「我還以為是妹妹哪個朋友在呢。」
徐經野沒說話。桌上有人笑著搭腔:「徐老板是那種人嗎?咱徐老板上學時就嫌女同學們幼稚,那時候都沒早戀過一次,現在還能回頭看上小姑娘嗎?」
眾人都笑了起來:「現在閱曆多了不是更應該喜歡小姑娘嗎?年輕又單純,這不是十八到八十歲男人都喜歡的嗎?」
「那是你,徐老板是脫離了你這種低級趣味的人,心裏沒有兒女情長,隻有家族事業!」
「擦,你們可別給他戴高帽子了。」一旁曹秉文忍不住開了腔,「本來他先天開蒙就晚自己後天還不努力,當年在學校時天天就知道學習學得六根都清淨了,現在你們還在這兒說風涼話,真要看他孤獨終老啊!」
當事人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付之一笑,一行人笑話夠了他又開始真情實感為兄弟擔憂起來:「徐總,你倒是說說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啊,清純的?妖豔的?你總得有個方向我們才能給你張羅吧?」
徐經野低眸擺弄著手裏的表不說話,這幫人牌也不打了,煞有其事你來我往分析:「清純,肯定是清純,至少外表得清純!關上門了妖不妖的無所謂,咱兄弟都hold的住!」
「哈哈哈哈操,是你想要這樣的吧?清純妖豔都讓你占了,想得可夠美的啊你!」
「咋的,得不到還不能我想想了?再說了我是在給自己想嗎?我是在給我兄弟想!」
「我說你們是不是格局小了啊?」一旁有人掀著眼皮懶洋洋插話,「阿野喜歡的就一定得是姑娘嗎?」
眾人瞬間哄鬧起來,嘖嘖投過來意味深長的曖昧視線,被徐經野一記警告冷眼掃過去,有的適可而止噤了聲,有的變本加厲站起來欲說些更不著調的,餘光瞥見門外纖纖細細的小身影,倏然頓住了嘴裏的話,換上另一副麵孔和顏悅色招手:「哎,初初啊,過來,我們給你選嫂子呢!」
女孩子今天紮了個低馬尾,將平日裏的清冷臉龐顯得格外溫婉。她往前走近兩步,站定了禮貌跟叫她的人打招呼:「陳嶼哥——你們牌打好了嗎?舅媽叫你們下去吃水果。」
徐經野從她臉上不著痕跡收起視線。站起來的男人也是他發小兒團裏的一位,長相斯斯文文的,可實際擔任的是軍師角色,他們小時候闖過的一半的禍都是他主張的。他笑眯眯推了眼鏡,走過來推著小姑娘的肩把她帶進房間,低下臉逗孩子說話時特別有耐心:「現在水果不重要,你哥的終生大事比較重要。你想要個什麽樣的嫂子?」
徐經野坐在桌子另一端安靜看著兩人,房間裏除了他全都很有興致,笑聲裏有人拎起來剛才新鮮出爐的梗:「清純的還是妖豔的?」
女孩子微笑著頓了頓,無聲望過來一眼,與徐經野的沉靜視線正對。他以為她也會像小時候一樣默不作聲應對,可片晌安靜後,她竟然意外開了口,而且回答頗為技巧:「合適的。」
盡管這個答案存在投機取巧敷衍的嫌疑,但她好不容易搭腔一次,這幫人哪會就這麽放過她。陳嶼挑了下眉,饒有興致追問:「噢,那什麽樣的人跟你哥合適呢?」
這下就連當事人本人也想聽聽小姑娘能說些什麽出來了。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抿了抿唇角,回答並不太具象:「漂亮,學曆高,能力強,性格好,話少。」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徐經野還在心裏慢悠悠描著她形容出來的模糊形象,那邊曹秉文第一個嗤笑出聲,扭過頭來含沙射影道:「初初,你哥在你心裏就這麽優秀啊?你說這幾點他哪個配得上?哦,最後一個話少他能配!」
話音未落,一個空了一半的煙盒從身側飛來命中他的臉。眾人吵吵鬧鬧陸續走下樓,轉角時徐經野有意放慢速度等著身後靜悄悄的小貓跟上來,忽然側過臉不鹹不淡開口:「你還真想要?」
女孩子怔了瞬,仿佛沒有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他手插在褲兜裏,站在樓梯上回身。她站在他身後的兩級台階上,額尖才將將與他的平行,他平視著她眼尾下的一顆褐色小痣,淡聲命令:「說話。」
麵前的人搖了搖頭,懵懵回答:「不想。」
「為什麽不想?」
「……」
「我看你剛才回答得挺流利的。」他繼續淡淡為難。
「…………」女孩子嘴唇微啟了啟,片刻後,小聲道,「我隨口說的。」
「所以你也覺得我配不上你說的那些?」
「………………」
他少有這麽氣定神閑胡攪蠻纏的時候,女孩子不知道怎麽招架他,臉頰都憋粉了。而他要壓住唇角一樣十分不易,最後還是他先往上一個台階,抬手捏住她的臉,垂著眸低聲囑咐:「以後別搭理他們。他們都很無聊,嘴裏沒一句有用的。」
女孩子被迫仰起臉把自己的窘態袒露,一邊拽著他的手小幅反抗一邊輕輕應了一聲。他指尖觸感一片微燙的滑膩,眷戀鬆開後才回過神她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下意識握進了掌心裏,又小,又軟,柔得好像沒有骨頭,他整顆心髒也驀然柔軟成一灘,無力跳動,潰不成軍。
空氣裏忽然有一瞬難以言說的曖昧緩慢流動起來。兩人一高一低站在台階上寂靜相視數秒之後,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仿佛大作的警鈴:「幹嘛呢你們兄妹倆?可就等你們了啊!」
徐經野幡然醒了過來,本能側過身體擋住了她:「就來。」
他放開了她的手,為表自然,鎮定揉了揉她的頭,說了聲走吧。
語畢他轉回身,腳步繼續踏了下去。女孩子在他身後片瞬無聲後,跟了上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