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李成綺到時, 禁軍副統領已在園中等候。
謝明月命人另開辟的小園位於湖旁,周遭草木林立, 清風吹過湖麵, 涼爽得簡直不像在夏日。
小園各處都懸了燈,且五步便置一半人高的燈架,外籠一層油紙,內裏燃著成年人手腕粗細的蠟燭, 照得湖水光彩粼粼, 有如白晝。
青年人緋紅戎服, 一言不發地站著, 身量頎長,腰背挺得極直, 整個人銳意鋒芒不加掩飾,簡直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劍,他見小皇帝下輦朝自己走來, 半跪於地,低下頭去, 不與皇帝對視,“臣奉謹參見陛下。”
“奉卿請起。”李成綺笑盈盈道, 兩人挨得不遠不近,恰好夠小皇帝伸手。
奉謹視線裏落入一隻手, 這隻手極白皙,手指細長,上麵沒有半點傷痕瑕疵, 簡直像是由一整塊美玉雕琢而成, 是一雙嬌養得近乎於精美的手。
奉謹一怔, 手掌虛虛與李成綺的手挨住, 順勢站起來,他抬頭,終於看清了小皇帝的臉。
奉謹愕然。
這張臉……
這張臉奉謹見過不止一次,第一次是他射中那窮凶極惡的逃犯,容色冷豔的紅裙少女就站在那逃犯對麵,被血濺到了下頜,逆著人流在燈下走過時,神情卻恬淡平靜。
第二次在順意樓,少女訕然麵對謝明月,好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
第三次,漂亮的小姑娘成了俊秀少年,眉眼似乎一模一樣,定睛看去,又好像有點微妙不同。
一瞬間,奉謹心中閃過無數大逆不道的可能,連小皇帝其實是個姑娘家,被李旒看重後不能抗命,不得已而著男裝都想到了,可小皇帝畢竟是個皇帝……奉謹小幅度地晃了晃腦袋,著女裝不可能,著女裝出宮就更不可能,最合理的解釋莫過於那天的女子也是皇室中人,畢竟李氏一族多的是年紀不大的郡主縣主。
奉謹的反應被李成綺盡收眼底。
明知奉謹見過他著女裝,卻還是讓奉謹來了。
謝明月,一定有點毛病。
李成綺在心底冷冷地想。
李成綺麵上毫不尷尬,笑容自若地問:“奉卿?”語調裏頗有幾分調侃。
奉謹猛地回神。
小皇帝平靜的反應更印證了他的想法,他對著李成綺含著笑意的清亮眼眸,頓覺尷尬得無地自容。
他方才,就這麽盯著自家君主,盯到君王開口詢問。
“臣……”奉謹本就不是舌粲蓮花之人,此刻尷尬緊張並存,隻覺得舌頭在口中打結,竟一時什麽都沒說出來,正要跪下請罪,被小皇帝一下攔住。
“奉卿今日是來教孤劍術的,還是來求神拜佛的?”李成綺謔笑問道。
奉謹雙頰熱騰騰的,他盛夏時練劍久了臉才會這樣滾燙,“臣在宮外見過一人,與陛下容顏相似,一時失態,還望陛下見諒。”他如實相告。
李成綺隨意道:“長相肖似的人也是有的。”
“是。”奉謹道。
更加篤定之前見到的姑娘與宮中息息相關,身份顯貴,不然不會第一次同謝澈在一起,第二次卻由謝明月去找。
夜風吹拂,奉謹臉上的熱度慢慢散去。
他定了心神,道:“可以開始了嗎,陛下?”
李成綺點頭,“好。”
小皇帝晚上來時特意換了件沒那麽繁瑣的衣裳,袖口腰帶就束得極緊,勾勒出少年清瘦的線條,他取了發冠,隻用發帶,竹青色發帶裹在黑發中,隨風飄揚。
霜刃佩在腰間,李成綺收斂了滿麵笑容,神情冷下來時竟仿佛換了個人。
不得不承認,小皇帝即便是個花架子,也是個漂亮逼人的花架子。
奉謹站在離他五步開外的地方,詢問道:“陛下以前可學過劍術嗎?”
李成綺甫一開口,那點尊貴肅然的冷意瞬間極煙消雲散了,他朝奉謹赧然地笑了,露出一對小酒窩,“不曾,一點都不曾。”
奉謹不意外地點點頭,“那臣先教陛下執劍。”
李成綺拔劍出鞘,劍鞘被青靄接過去。
寒光瞬間照亮了李成綺的麵容。
奉謹站在不遠處,由衷地讚歎道:“好劍。”
成綺頷首一笑。
因為他祖父和爹都不尚武的緣故,府庫中保存的寶劍並不多,且大部分都被李言隱拿出去隨意賞人了,李成綺不耐煩再派人開府庫,便拿了李旒送來的霜刃。
奉謹走到李成綺身後,道:“陛下,請將劍舉起。”
李成綺舉劍。
作為一把劍,霜刃的重量並不輕。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孱弱皇帝,李成綺剛拿一小會就覺得手酸。
他上輩子連個桌子都掀不動,這輩子比之前強點,但因為家中嬌慣,疏於鍛煉的緣故,也就是強一點。
“陛下,雙腳要錯開。”
“雙臂抬高,再抬高。”
“雙臂向下用力。”
……
李成綺舉著劍,手腕酸痛得霜刃幾乎要脫手。
奉謹給他調整好了姿勢,仔細端詳一番,終於稍稍滿意。
奉謹沒教過別人,其師從名家,老師苛責嚴厲至極,他今日拿出來教李成綺的都是當年他老師教他的,隻不過減輕了好些。
即便在夜晚,小皇帝的鼻尖已經沁出了汗珠。
“陛下,再抬高。”奉謹出聲提醒。
他從前練劍時,動作稍有不對,老師都要用劍鞘敲打,麵對身嬌骨柔且尊崇無比的小皇帝,奉謹當然不能動手,隻能不時出言提醒。
李成綺依言抬高。
整條手臂上傳來的酸麻疼痛宛如墜了墜了鉛塊,李成綺一動不動,隱隱約約能感覺到後頸處濕熱微癢。
風吹花葉,刷刷作響,蟬鳴在這樣安靜的夜晚若隱若現。
奉謹看了一眼桌子,香爐中的香已燃盡了。
“可以放下了,陛下。”奉謹開口。
李成綺收劍。
他根本沒學過劍術,姿勢也就無處談標準與否,但動作很是好看,他無論做什麽都有種慢條斯理,家教森嚴的漂亮。
劍尖垂地,李成綺輕輕呼了一口氣。
奉謹有些驚訝。
宮外對這個少年皇帝的傳言不少,流言蜚語中,奉謹能想象出的是個被慣得囂張跋扈頤指氣使又胸無點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草包,不曾想李成綺竟一句抱怨也無。
李成綺做事從來有始有終,罪既然是自己找的,那也得自己受完。
一宮人接過李成綺遞來的劍。
青靄為成綺與奉謹各倒了一杯茶。
李成綺輕啜一口。
奉謹端著茶站在他身邊。
李成綺有些無奈,“封卿不必這樣多禮。”
奉謹聞言,立刻喝了半盞,令行禁止。
李成綺無言以對,習慣了謝明月的綿裏藏針,突然碰見一這麽乖乖聽話的他不太習慣。
他看得出來,奉謹不渴。
不渴其實不必喝。他在心中更無奈地想。
小皇帝將茶杯放到桌上。
奉謹與他對視。
李成綺立刻明白了奉謹的意思,他摸了摸鼻子,不用奉謹出言提醒,便主動站了起來。
奉謹拔劍出鞘,平劍而立,他手臂崩得緊而直,與劍鋒成了一線,隔著戎服,李成綺仍舊能看到他手臂上因為用力而賁起的肌肉。
劍不像是一把劍,反而像是奉謹身體的一部分,氣力貫穿劍身,直達劍尖。
清風吹過,頭頂樹葉簌簌作響。
一片青綠的樹葉打著旋往下落。
奉謹動了。
李成綺隻能看清他動了,卻看不清他究竟什麽時候出劍,劍光冷凝,來如雷霆震怒,劍鳴清越,竟似龍吟。
李成綺瞳孔一震。
好快!
倘若奉謹的劍是衝著他脖子來的,他現在恐怕已經血濺五步。
冷光驟然而過。
奉謹負手收劍。
毫無傷痕的完整樹葉緩緩落下。
青靄得李成綺目光示意,彎腰拾起樹葉,雙手托著送到李成綺麵前。
李成綺拿起。
樹葉自中心彎曲脈絡而起,在成綺手中斷做兩片。
奉謹道:“陛下,此為刺劍。”
李成綺二指夾著葉片,望向奉謹由衷道:“孤今日見奉卿用劍才知何為手中電曳倚天劍,直斬長鯨海水開。”
奉謹執劍見半禮,“謝陛下誇讚。”
李成綺原本偃旗息鼓的心思一下又死灰複燃,眼睛亮晶晶的,“請封卿教孤。”
奉謹道:“是。”
刺劍是劍術中最基本的動作之一,其後不論多少複雜劍術,皆萬變不離其宗。
李成綺刺劍的動作仍舊漂亮,但力量很不足。
在奉謹看來,李成綺刺劍,無非是比照著他的樣子,再做個一模一樣的。
李成綺執劍一刺,憑借著霜刃吹毫立斷的鋒利斬斷了旁邊一棵可憐的牡丹花。
碗口大小的花倏地落地。
奉謹:“……”
他有預感,這片花林不久就會一棵立起來的花草都不剩。
李成綺收劍,看向奉謹。
奉謹幹巴巴道:“陛下,請繼續。”
李成綺學著奉謹的樣子再度刺出,如此反複百次,奉謹不開口,他亦不停。
小皇帝累得有些喘息,猶問道:“奉卿覺得,孤學多久能上陣殺敵?”
奉謹頓了頓。
不知為什麽,練了這麽久劍之後,李成綺的眼睛反而更加明亮了,被這樣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滿懷希冀地看著,奉謹發現即便自己再怎麽不喜歡奉承上司,也說不出上戰場這種事您還是不要想了的實話,他斟酌片刻。“旁人或許要十幾年,憑借陛下的資質,五年足以。”
李成綺聽到五年,不由得歎了口氣。
小路上,有沉穩的腳步聲傳來。
奉謹餘光看去,透過層層花木,乃可見是一穿著灰色衣袍的青年男子——謝明月。
奉謹暗暗吃驚,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謝明月不穿官服的樣子。
李成綺自然也看見了,他不知想到了什麽,唇角揚起,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謝明月沿著小路往這邊走。
李成綺仍保持著執劍的姿勢,當謝明月的身形終於完整地出現他眼前時,他疾步上前,足下一點,借力將劍刺出。
直指謝明月!
四座皆驚。
誰都知道李成綺手中的劍是霜刃,是再鋒利寒涼的不過的寶劍。
劍尖在謝明月眼眸中不斷放大,他卻毫無閃避的意思。
李成綺唇角笑容璀璨,比方才被他一劍刺下的,盛放的花朵更為豔烈。
這種靜氣,幾十年內李成綺恐怕無法再從第二個人身上看見。
李成綺劍鋒偏轉,一瞬間好像站立不穩似的,朝謝明月的方向撲去。
有宮人看見如此驚心動魄的場景堪堪倒吸一口冷氣。
眾目睽睽之下,謝明月沒因為喜潔眼睜睜看著李成綺摔倒在地,他就手一攬,環住了李成綺的腰,將小皇帝往懷中帶。
李成綺眼見將要撞上謝明月的鼻子,未拿劍的手在他肩膀上撐了下,堪堪拉開一點距離。
謝明月的麵容近在咫尺,睫毛微微顫抖,看上去居然給人柔弱可欺的錯覺。
顏色清麗,秋水為神。
李成綺在心中感歎,他能容忍謝明月這麽多年,除了謝侯確實能力過人之外,還有這張長得恰到好處讓李成綺無一不喜歡的臉。
他手中猶然握著那把劍。
謝明月順著他汗津津的手腕看到了被他握住的這把劍上。
霜刃。
冰冷的手指搭在李成綺握劍的手腕上,涼得小皇帝下意識想要縮手。
因為難得練劍的緣故,李成綺的脈搏跳得很快,但很有力,是一個健康的、生機勃勃的少年人的脈搏。
謝明月忽地加重了力道,不知道他按在哪裏,李成綺本就手酸,被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手腕頓時發麻,悶悶地吭了一聲,五指乏力,劍猝然下落。
咣當一聲。
所有人都反應過來,卻安靜得連落針都能聽到。
謝明月鬆開手。
李成綺穩穩站回到地上,晃了晃酸軟的手腕,仰臉笑道:“孤劍術如何?”
謝明月溫言道:“翩若驚鴻。”
宮人小心翼翼地向前,為小皇帝將劍收回。
謝明月從袖中拿出手帕,再自然不過地遞給李成綺。
李成綺輕車熟路地接過。
手帕上的花樣今日是另一個樣子。
是一株亭亭玉立的蘭花。
李成綺擦了擦臉上的汗。
“太傅。”奉謹見禮。
謝明月朝他一頷首。
奉謹安靜地退到旁邊。
李成綺將濕漉漉的腮邊碎發撩到耳後。
小皇帝臉頰泛紅,眼睛在燈光下顯得愈發明亮。
“陛下為何沒用臣送的劍?”謝明月走到桌前,一麵給李成綺倒茶一麵問。
雪白的手帕擦過李成綺的側頸。
“先生送的那把劍過於稀罕名貴,”李成綺道,這卻不是敷衍,而是實話,謝明月那把青玉案實在太秀麗,太精致了,不似凡鐵打造,竟像是玉石琉璃所製。
縱然李成綺知道青玉案不會像自己想的那樣脆弱,但還是很怕自己不小心將劍弄壞,“孤舍不得拿出來。”
“臣贈劍所願不過見青玉案能日日佩在陛下身上,”謝明月的聲音中有幾分歎息,“還是說,青玉案不及攝政王所贈的那把更得陛下心意?”
他眉宇微蹙,似含著些憂愁。
李成綺心中一動。
他不無悲哀地想他娘說的是對的,他在某些方麵確實很像李言隱。
比如說,他們都喜歡神清骨秀,儀容清麗的美人。
小皇帝笑,“那孤明日就將劍帶在身上,夜中也不摘下來。”
奉謹聽這君臣二人談話,有種說不出的微妙和難安,好像自己不應該出現在一般,愈發想往後靠,和草木融為一體。
謝明月流露出些淺淡的驚訝。
小皇帝擺弄著手帕玩,臉上的潮紅還未完全褪去。
謝明月手指微動,他低頭,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李成綺道:“怎麽了?”
謝明月輕輕一笑,道:“陛下今日倒很納諫如流。”
李成綺心說,你想說的恐怕是聽話。
李成綺順著他的話,“那先生有沒有覺得很滿意,很高興?”
“臣很高興。”謝明月回答得狀似恭謹。
“那孤能出宮嗎?”李成綺一鼓作氣地問。
謝明月唇角的笑似乎沒那麽真摯了。
“不行嗎?”小皇帝好像很低落地問。
謝明月居然點點頭,“可以。”小皇帝眼睛一下就亮了,“陛下想去哪,臣陪陛下去。”
李成綺剛擺出來的笑容微僵。
“先生為國事憂勞,”他斟酌著詞句,“孤不想先生再為這點無足輕重的小事操勞,”成綺頓了頓,“有小侯爺陪著孤,先生不必擔心。”
謝明月朝小皇帝笑,很有些靜如秋水的韻味。
“即便有謝澈在,臣還是很憂心,”謝明月含笑:“想必以陛下之善解人意,一定不會陛下不會忍心讓臣操勞完國事,再去操心陛下吧?”
李成綺一時語塞,想反駁又找不出合適的話反駁,小聲嘀咕道:“那孤就偷偷跑出去。”
謝明月恍然大悟,“原來陛下是想去順意樓。”
他唇邊仍噙著一抹笑,神情溫和照舊,無形的壓力卻讓人想要窒息。
四周靜寂,青靄擔憂地看向小皇帝。
李成綺心說怎麽就孤想去順意閣了?
他張了張嘴,又覺得沒必要向謝明月解釋,幹脆歪了歪頭,表情疑惑地看向謝明月,他的頭發有點亂,這樣看起來便毛茸茸的,隨著他的動作晃來晃去。
謝明月思索須臾,而後極順手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小皇帝差點沒彈開。
謝明月這到底是在幹什麽?
把他當兒子了嗎?
李成綺仔細思索,謝澈過繼給謝明月時年歲應該不大不小,很是懂事了,自然不可能再和謝明月有什麽父子間的親密舉止。
雖然李成綺覺得自己這個年齡,也過了能天真無邪承歡膝下的時刻。
好在謝明月就揉了兩下便收回了手。
“先生這是拿孤當兒子養了嗎?”李成綺忍不住低聲說。
謝明月聞言表情似乎停滯了一秒,他以一種疑惑得不能再疑惑的語氣問:“當兒子?”
李成綺重重點頭。
謝明月垂首道:“陛下是先帝之嗣,九五至尊,臣不敢將陛下視為謝氏兒郎,”,他唇角微微上翹,是一個淡笑的樣子,聲音輕而緩,好像隻想李成綺一人聽到似的,“隻視之如女。”
李成綺一愣,他馬上反應過來謝明月這句當女兒是什麽意思。
如果謝明月死的不那麽早,著女裝這事大約會被他拿出來說一輩子。
李成綺表情頗為一言難盡,他快速掃了一眼盡量讓自己和花木融為一體的奉謹,也壓低了聲音,“放肆。”隻是沒有任何威懾力。
謝明月看他炸毛一樣的神情,安撫道:“很漂亮。”
李成綺:“……”他深覺謝明月安慰還不如不安慰。
小皇帝吸了一口氣,揚起笑臉道:“孤也覺得漂亮,”他手指繞著垂下的長發,小指微微翹起,很像個嬌俏的姑娘,“若先生真找了與孤形貌相似的姑娘,別忘了告訴孤,孤立她當皇後。”
謝明月聞言不接他立後的話,隻笑問問:“陛下當真不出去?”
“不去。”李成綺回答的十分果斷,沉默片刻,又問道:“去哪?”
“行郊。”
“不去。”李成綺道:“行郊有什麽,無非是,”馬場,狩園,還有一座不大的溫泉別苑……而已。
他上輩子騎馬的次數極少,他那個身體上馬都很是艱難,更別說騎馬了,就連秋狩這般重要的場合李成綺也不曾騎馬射箭,最多站著射支箭。
他秋狩時不是沒見過他那些善於騎射的臣子的馬上英姿,但他對自己身體實在清楚,每年不過坐在高台上謝明月等重臣談笑。
李成綺看了眼在自己眼中極是清麗婉約的謝明月,便是連這位謝先生,也能拉開硬弓。
猶在酸疼的手腕把李成綺拉回了現實。
小皇帝骨架細弱,若不是沒病,大約連他之前的身量都不如。
“孤不去。”李成綺模樣看起來像是在賭氣。
謝明月點點頭,“既然陛下不想去,便不去。”
李成綺被噎了一下,謝明月一定看得出來他想要的是個台階,然而謝明月不願意給!
小皇帝腮幫微微鼓著,有點幽怨地看了眼謝明月。
謝明月順手將李成綺垂到胸前的幾縷長發撩到了身後,小皇帝抓著自己的頭發,往後一退,不讓他碰的意思十分明顯。
發絲從掌心擦過。
謝明月眼中笑意更甚,“明日去?”
“孤沒說孤要去。”李成綺嘀咕道:“除非小侯爺也去。”
明明想去的心癢,還要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和謝明月討價還價,玉京侯無奈一笑,“那便讓謝澈去。”
小皇帝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
他高興時喜歡拉人手,謝明月的手近在咫尺他下意識伸出手去,伸到一半猛地想起謝明月那點治不好的毛病,轉而扯住了謝明月的袖子晃了晃。
然後在謝明月凝眸微笑的神情中悻悻收回手。
“那,”小皇帝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謝明月的臉,“有小侯爺去,先生是不是也能安心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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