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引 不戰不退
這些人,看大今糧草營被偷襲而幸災樂禍,看偷襲者從旁邊經過都無動於衷,不可能是今兵。
節南斂眸,冷嘲熱諷,「大蒙狼騎和大今豹軍,真般配!就不知盛文帝得知自己引狼入室,還是否會同你們稱兄道弟?」
騎士摘下頭盔,「大今本來就不是我大蒙兄弟之國。」
這是一個長著丹鳳眼的男子,面容峻冷,輪廓分明,但比起其他人,身材不高。
明明從未見過,節南卻覺面善。
不過,她無意多攀談,直奔主題,「你們既然不幫大今守著糧草,又將我們放走,何不好事做到底,放了人質?」
「我是扎那。」騎士答非所問。
扎那?節南陡然想起,「你是延昱的影衛。」還搶過她的蜻螭!「延大公子這幾年可好?」
「我是奇兒只扎那。」騎士繼續不答。
節南收起笑容,如果五年前有人跟她提魑離部落的奇兒只,她根本不會知道是多了不起的姓氏,如今大蒙一統草原,大蒙王族奇兒只,她當然知道得很清楚。再怎麼不濟,她好歹還是一九品官的夫人,同黨,政敵,他國皇貴權貴的名字還是記得住的。
「延昱已死。」扎那終於回答了節南一個問題。
延昱謀逆,是被扼殺在搖籃里的,消息並未散播出去。而作為師父的養子,隨師父在外多年,回到草原后還來不及建立根基,失去了師父的支持,生母出身卑微,沒有母族力量可以依靠,野心卻被喂大的王子,下場可想而知。只怕延昱到死都不知道,他的行動其實受師父暗暗操控,只能悲慘終結。
但扎那也不會忘記,是桑節南他們發現了延昱的弱點,並將它暴露在師父面前,師父雖然為延昱離開南頌,卻也在師父心裡撒下一顆毒種。這顆毒種發芽長大,最終破壞了母子之間的信任。沒有後天的信任,沒有先天的血脈相連,還剩什麼呢。
節南一愣,隨即淡淡哦了一聲,「所以才輪到你。」
扎那心頭突生寒意,咬住半邊牙,「不用拿對付延昱的那招對付我,我不是他。」
節南靜望對面片刻,神情卻是好笑,「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顯然你是有心人。扎那殿下,還是王爺,還是啥,我對大蒙貴族的銜頭不大清楚,總之我還是很尊重閣下的,請閣下放人。」
「我本可以殺你一個片甲不留,你該慶幸被活捉的不是你。」
「慶幸?」節南可不想從敵人那裡聽到這種話,「分明是你們大蒙的私心,借我的手燒了糧草,呼兒納就打不了持久戰了。」
「壯士斷腕,破釜沉舟。」扎那回應。
節南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回頭我告訴呼兒納,讓他燒高香感謝你。」但歪腦瓜眯冷眼,「其實大今南頌哪邊贏哪邊輸,對大蒙都毫無損失,還能騙到不少好處,觀察兩軍實戰,收集各種情報。雖然,如果我是你,好歹穿著他送的浮屠戰甲,做不出這等雞鳴狗盜的破事兒。」
扎那一身烏沉鐵鎧,還有他身後那排騎兵,是浮屠鐵獨有的色澤。
「廢話少說!」讓節南說中,扎那有些惱羞成怒,青龍刀一指。
「你先說的!」節南突然跳下馬。
吉平赫連驊同聲喊,「山主。」
節南抬手,讓他們不用多說,蜻螭也指扎那,「你我單打獨鬥,我贏,你就放人!」
扎那下馬,大步上前,「正有此意。」
於情,他欠延昱一諾。於理,他是大蒙戰將。
而他雖然可以看大今糧草燒個精光,把營里所有今兵滅口,事後推給南頌,斬斷呼兒納的後路,但什麼都不做就放桑節南回去,他這邊人心不服,哪怕身後這些人已是他的死士。
草原勇士,可以敗,不可以不戰而退。
節南提氣,雪上幾乎不留腳印,一劍游龍嘯海,劍光如打開的扇面,看似散,其實聚。因為對手是扎那,出手就施展平生絕學。
青龍長刀毫不遲疑,蜻螭快,它也快,一式九雷落天,眨眼拍擊道道刀光,對付節南的散劍光。
兩人,皆從了不得的師父,自身悟性又高,對招僅僅一式,就已經讓人感受到旗鼓相當的震懾力。
節南難得打架的時候說話,喝道,「好!」
扎那握刀桿的手顫了顫,暗暗驚訝節南的劍氣竟比五年前強勁得多。
當初,他一回讓她受內傷,一回奪她蜻螭,雖說是偷襲,但也是他技高一籌。如今正面交手,卻一點便宜都討不著,她的蜻螭還震得他的刀差點脫手。
扎那想著,但見節南一劍又來。
這一式,龍王施雨。
人騰半空,倒手抖劍花,無數。
青龍刀再沒有以長克短的優勢,扎那就地翻滾出去,一式醉仙打花枝,不劈劍,劈人。
節南眼觀六路,雙腳蹬點青龍刀,輕巧翻下。然而,才落地,似乎氣都不換,蜻螭直劍,沒有花樣,卻快得不及眨眼,已到扎那喉頭。
扎那側翻,單掌拍地,躍起身,卻覺捉著青龍刀的手沉。
他回眼一看,見節南站在青龍刀上,踩著刀桿,又是一式毫無花樣的殺劍,甚至比剛才慢了不少。
這要是一般對手,大概會輕瞧這一式。
扎那卻不敢小瞧。
蜻螭是一柄三尺三軟劍,軟劍的劍光常游移,所以節南的劍式以發揮蜻螭的柔韌,化為幻妙,令對手看不清實劍為主。
然而,此時蜻螭清清楚楚刺過來,但劍身竟然暴長——
扎那棄刀,往後退。
他退得已經很快,卻還是覺得肩肘一疼,低頭看去,見肩甲和胸甲的接縫處鮮血直流。
浮屠鐵甲,並非天衣無縫。
顯然,桑節南十分瞭然,一劍刺中浮屠鐵護不到的地方。
還有她的直劍,也不過看著沒有花樣而已。
五年來,他在大蒙培養自己的勢力,抬高自己的地位,讓扎那這個名字被各部首領欣賞看重,忙得頭頭轉,但滿足於每日一個時辰的武課,而今日和桑節南對招,他才發現自己原地踏步的同時,桑節南的功夫卻精進千里。
高手對決,一招可定勝負,他已然輸了這場。
儘管,他並不需要在武功上勝她。她是九品縣令夫人,他是大蒙王爺,不用爭江湖地位,今後,一個越走越高,一個越走越遠,到死都碰不上了,可他骨子裡就不喜歡輸,尤其還是輸在曾經的手下敗將手裡。
扎那心裡的滋味就甭提了,憋足一股氣,拔出腰間彎刀,「再來!」
「你不是我的對手。」扎那能看清的勝負,節南當然也看得清,一針見血。
扎那一刀劈去。
節南借著擋刀的那一下子,往後飛退,蜻螭往雪地急速挑起幾面雪屏。
扎那隻覺視線一片模糊,第一反應就怕節南偷襲自己,立刻將彎刀正反手掄得虎虎生風,護住自己周身。然而,等眼前的景象重新清晰,卻見桑節南已落到她的坐騎上,喝駕一聲。
「哪裡跑?」扎那好勝心起,這會兒爭得是意氣。
節南笑聲朗朗,「扎那殿下,還是王爺,還是啥,看看你身後。」
扎那急急停下,往後一看,不禁雙眼撐圓。
至少兩百隻兔子,身穿雪色風袍,趁自己和桑節南比武時,將他三十多名親隨從馬上拽下,腕上勁弩對準著他們的腦袋,只待人一聲令下。
馬背上那些劍客,已經被全部救下。
「什麼時候……」扎那吃驚。
節南率赫連驊等人騎過去,與大部隊會合,「我今晚帶了四百人,剛剛走了一百多,你自己算一算。」
雪地設陷阱,又快又好。
節南舉起手,兔子們手臂一抬。
「住手!」扎那知道,桑節南關鍵時刻下手從不留情,但這三十多名死士卻得之不易,他因此冷喝,「領頭的女人還在我手上。」
「寶樊?」節南連忙看向那些昏迷不醒的劍客,果然不見紀寶樊。
「扎那,你敢傷她分毫?」紀寶樊不僅是她的好友,還是趙大將軍的後人,若在這裡出了事,要她如何同紀家人交代,如何同乾娘交代?
「人好得很,不在這兒,不過只要你放了我的人,我自然也會放了她。」還好,他留了一手。
赫連驊呸道,「信你才怪!」
扎那不理,但看節南,「她是北嶽劍宗宗主的外孫女,又是江陵首富紀氏大小姐,雖說我並不怕他們,可也沒必要為自己多豎一群敵人。我說到做到,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等我安然返回大蒙,自會放了她。」
赫連驊再呸,「還安然返回?敢情你覺得大今贏定了?還指不定呢!」
節南斂緊眸瞳。
這時,山坳口火光隱隱,扎那的主部追來了。
扎那聽到動靜,回頭看看,再轉回來,冷盯節南,「不管誰贏,我大蒙只是看客,不會參與大今南頌的兩國紛爭。我向鷹神發誓,她若在我手上出事,我以命相抵。」
吉平聽馬蹄聲湍急,也不禁開口催,「山主。」
節南銀牙一咬,「扎那,記住你的誓言,否則任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你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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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子我覺得,還是啥都不說了,今日一更三千字,大家明日再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