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村來客
任成忙叩首道:「大師太言重了,晚輩心中並未有門戶之見,藏拙之意,巴不得天下正道盡皆能從晚輩拙作上獲益一二分呢,何況大師您這種大賢高僧。」
玄正嘆道:「吾師曾對我說過,武學一道,心胸寬廣之人修為悟性往往會更高,今日老衲算是有體味了。只可惜老衲無能,不能為任少俠排疾解難。」
任成苦笑一聲,說道:「生死有命,大師也無需替我擔憂,只是可憐我小妹,我離去后便孤苦伶仃無依無靠,還請大師幫忙找個好人家將她養大成人。」傷心之下,舊傷發作,嘴角滲出幾線血絲。任小妹見此心慌焦急,也不說話,只是向哥哥緊緊挨去。
玄正又嘆道:「少俠之託,老衲盡當全力還請放心。」說完看著任小妹,心中痛惜萬分。
三人又說了一會話,任成帶小妹便在大林寺中住下。第二天,任成便向玄正辭行,說是尚有私事未完,叮囑小妹幾句就獨自離開了。
任小妹名任玥,是其父母中年後所得,自幼父母寵愛,兄長亦如是,小時性子活潑靈動,數年前父母去世后變與兄長相依為命,漸漸的也失了活潑勁,近來又知唯一的大哥也深受重傷命不久矣,心痛的不知如何是好,片刻也不想離開任成左右,卻又不敢逆了大哥心意,只得在寺廟中等候,望大哥事了之後還能趕來再見一面。站在寺口看著大哥背影,越想越是傷心難過。
任成離開大林寺,上了官道,徑往北去,走走行行,思緒萬千。他尚不到而立之年,卻已是行將就木之人,心中不免悲惻,又念及小妹日後無依無靠,不知要受多少苦難,更是傷不自已。縱然海闊天空的坦蕩漢子,見那夕陽西下之景也不免黯然淚下。
這一日黃昏,任成棄了車馬走在一山道上,忽覺內傷隱隱要發作,便在路邊尋了個乾淨地處坐了下來。此處已是黃州境內。 任成以前從未來過此地,不知附近可否有村寨,但此刻胸腹刺痛,不願強行趕路,怕是又要在野外露宿一晚,雖不願意,卻也無妨。
休息了約有半個時辰,忽聽到有人吵吵鬧鬧往這邊趕來,任成也不管他。不片刻,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面紅耳赤的往這邊狂奔,口中呼哧哧的喘著粗氣。男孩跑到任成前面彎腰停了下來,一手撐著自己膝蓋,一手拍著自己胸口,顯是跑的太劇烈了。
任成閉目養神,也不搭理他,少年緩了片刻,不停轉身往後看去,似是在看追兵是否將至。此路甚是偏僻,不遠處還有幾處岔路,少年心想那幾個追自己的大人怕是走岔了,便在任成不遠處坐了下來,兀自喘息不停。
過了些時間,任成準備起身再趕路,他見此間有人,附近必有村寨市鎮,想著天黑前應該能找到住宿之所。他正準備開口問少年何處有人家,少年卻先問:「嘿,有帶水嗎?渴死我了。」
任成丟過水袋給他,少年接住后打開蓋子,呼啦啦狂飲一氣,喝足後用手抹了抹嘴巴,還了任成水袋,連謝了三聲。
任成看那少年,身材長相皆中人之質,眼睛倒是挺有神,但總體比起自己年少時多有不如,農家打扮,手腳倒是修長結實,想來是常做農活的緣故吧。任成接過水袋,問道:「小兄弟,這附近可有客棧人家?」
那少年聽他不是本地口音,打量了任成一下,道:「客棧的話,要去再來鎮了,再來鎮離這裡不近,差不多有二三、四五十里地吧。」少年是附近山腳農戶,也不知市鎮距此究竟多遠。
任成一下明白了過來,有問道:「那附近可有農戶人家?」
「有啊,我們村子就在附近,到這裡就半個時辰路程。你是要借宿吧,我喝了你的水,本應該帶你去我家住一晚,不過剛好有幾個混蛋在追我,天黑才能回家,要不你等會?」
任成笑道:「不礙事的,你帶著我去你村裡,追你的人不會拿你怎麼樣。」
少年心道:「追我的人都是附近的一些混混凶漢,難道會怕了你嗎?你也沒有比別人多隻手多隻腳,腳趾或許多一兩個,但那也沒什麼用。」他滿心不屑的胡思亂想一番,也不說出來,就是坐著不肯起身。
任成見少年不起身,便也不急,道:「你回家時我與你一起。」便又閉目養神。
坐了一會,少年覺得無聊,有心和身邊的漢子聊幾句,卻不知該如何稱呼對方,期期艾艾道:「大,大兄弟,你是要去哪裡?」任成剛才稱他小兄弟,想著自己叫對方大兄弟應該沒錯。
任成張開眼睛道:「去北方,很遠呢。」
「你叫什麼名字?」少年繼續問道。
「任成。」
「哦。」見任成話不多,少年也不知該說什麼,頓了片刻又道:「你怎麼不問我名字?」
「請問小兄弟尊姓大名?」任成笑問。
少年楞了一下,漸明白「問自己尊姓大名就是問名字的意思」,答道:「我尊姓大名是林音。」
「好名字。」
「是嗎?我也覺得自己名字不錯,可總有人說我名字太娘娘腔,你覺得娘娘腔嗎?」
任成站起身來,笑道:「名字哪裡有什麼娘娘腔爺爺腔的,喜歡就行了。」又道:「天快黑了,帶我去你們村子吧。」
此時落日已被群山遮住,天將黑,少年仍是咬了咬牙道:「好,但是有人打我你得幫我攔住。」
「好。」
「那我們走。」
任成跟著林音走了了小半個時辰,過了幾個路口,進了一處山窪,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但見山窪里漏出幾處火光,林音的村子已經到了。此處為大別山脈南麓下一山窪,山無名,村子名為林家村,三十餘戶,附近倒有幾個大村寨,最近的市鎮卻在二十多里山外。
山民農忙時打理著平坦處幾畝薄田,閑時也會進山打獵。此時節農作物已種下田,卻未到收割時,所以不少山民晚上會進山打獵,希冀能獲些狍子野兔野雞,也能賣點鹽布錢。林音父母四十左右,父親也會跟著一起進山。
林音帶任成回到家裡,父親已經吃過晚飯進山了,母親還在灶間洗碗。山民節省,很少點燈,因此除了廚房,屋裡還是黑漆漆一片。林母見了林音回家,正準備叫罵幾句,見了任成,罵聲變成疑問。
林音忙解釋說任成乃是來借宿的,林母不好意思在陌生人面前打罵兒子,打量了任成一眼,對林音說道:「先吃飯,吃完給你加床被子,你和這位兄弟擠一晚上,我再去下點面。」婦人知道自己兒子經常晚歸,也沒等他吃飯,只留了些飯菜在鍋里。
任成連身稱謝,又拿出幾塊碎銀做飯宿錢。林母看了看說道:「山裡人窮,但一頓飯還是有的。」也不多說,轉身去燒水下面。
吃罷晚飯,三人正要關門休息,卻聽到陣陣腳步聲,急促的很。不一會,一中年漢子跑了進來,正是林父。
林父氣喘吁吁的跑進屋,立刻關上門,連家裡多了一個人都沒發現。林母覺得事情似乎不對,便點上了一盞羊油燈。燈火亮起,突然聽得林母林父二人同時「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林父驚訝的是家中多了一個人,林母則是見林父前胸有個傷口,還在汩汩流血。婦人嘴快,連忙問是出了何事,說著去找乾淨布條,要來幫助丈夫包紮。
林父似乎驚魂未定,也不管任成,急道:「我們一起進山的,除了我都被殺了,我裝死,才逃回來的。」說完才覺的傷口異常疼痛,也不敢用手去碰,只齜牙咧嘴。
任成蹙眉,也不說話,看了看林父的傷口才說道:「大嫂去找些烈酒來,洗下傷口,我這裡有些傷葯。」
林母見丈夫受傷已經慌的手忙腳亂,聽任成說到便去抱了一壺酒過來。任成接過酒,撕開林父胸前衣服,見那傷口長約兩寸但不是很深,未傷到心肺。對林父說了聲忍著,便將酒倒在傷口四周,然後手掌懸在傷口一寸外,用內力化干傷口四周酒水。林父先是劇痛,片刻后又覺得傷口處暖洋洋的很是舒服,也不知道任成用的什麼辦法。
酒水干后,任成掏出一隻小瓷瓶,到出些青色藥粉到林父傷口處,又要了布條仔細包紮起來。
包紮后,林父頓覺傷口沒那麼痛,忙謝幾聲,也不問此人是誰,說道:「我們十幾個人剛出了村子幾里路還未進山,就遇到一群和尚,不知道咋回事就稀里糊塗的和我們打了起來,那群和尚凶的很,個個帶著刀劍,都像是練家子,一袋煙不到的功夫,我們都被打趴下了,我被戳了一刀,還好命大沒死。」說完又想起了什麼,忙到:「快滅了燈,不然他們會循著燈火找過來了。」
林母此刻已經十分慌亂,口中兀自念念叨叨的說著菩薩保佑佛祖保佑,又忙著去吹燈。任成卻問道:「和尚,幾個和尚,穿什麼衣服?」心中也覺驚訝,此處還有這種殘暴又會武功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