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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戰火無情

  此刻已可聽到安祿山軍隊叫喊之聲,林音敢耽擱,上馬往洛陽方向狂奔而去。上了馬後,便感覺到周身上下,由內而外的各種疼痛。身上布滿深深淺淺的傷口不說,經脈受損更是痛入骨髓,馬上顛簸,更是疼痛加劇。


  林音離開不久,數千安祿山叛軍便到了羯族營地,為首將領正是安祿山屬下大將崔乾佑。崔乾佑年約四十,身長六尺有餘,腰闊肩寬,且長的明目朗星,魁梧軒昂,倒算的上是一名美男子。


  崔乾佑下馬,環視營地一周,又盯著地上橫陳雜亂的羯族戰士及二十餘名唐兵的屍身看了一會,忽然皺眉道:「出四十騎,飛奔洛陽,抓住兇手。」無人質疑,整整齊齊自動出了四十名最矯健的騎士,拍馬往東南飛奔而去。


  林音沒想會有人來追自己,因此騎的並不十分快,這樣會稍減疼痛。葵園至洛陽不遠,快馬加鞭不足一日便可達,林音也不緊急趕路。


  離開葵園不足一個時辰,竟然聽到背後隱約有馬蹄之聲,暗道一聲不妙,便也拍馬加速。羯族士兵身大體重,騎的馬也比尋常戰馬略大一些,因此奔跑自然極快。林音催馬狂奔,也不再去想身上的傷痛,痛死總比別人殺死或者活捉要強的多。


  馬高腿長,奔跑極快,不久便將後面追兵拉了開來,林音稍稍安心,卻不敢鬆懈,只得一直加緊催馬前進。好事無雙,羯族戰馬雖擅長短途突襲,卻不善長路奔襲,不久后,林音便覺得馬速明顯慢了下來,任他再怎麼催動也無濟於事,眼見著馬由奔變小跑,最後竟大口喘著氣,悠悠往前小步慢走。


  林音氣極反笑,說道:「馬兒啊馬兒,雖然你聽不懂我們漢話,但我求你,你總知道吧,你再這樣,我會死的。」馬兒既聽不懂漢語,也聽不懂羯語,只懂馬語,林音再怎麼求它,它也不懂。


  晃悠了半柱香的時間,又可聽到追兵之聲,林音心一橫,拔出晚劍,在馬臀上輕輕扎了一下。不扎不行,一紮過後,戰馬長嘶一聲,箭一般的往前衝出,險些將林音甩下馬背。林音心喜,又愁道:「馬兒啊,你後勁足一點可好?」


  果然,不久之後馬又慢了下來,不過此時距離洛陽僅五十餘里,若胯下戰馬爭氣一些,轉眼可達。林音又累又疼,還提心弔膽,只覺得,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比此刻難受半分吧。林音也無他法,只得儘力催馬前行,至於馬快與不快,他已難掌控了。


  追聲漸近,林音竟然有一絲下馬投降的念頭:太累太難受了。不過瞬間就將此念丟的無影無蹤:「老子還有大把的事情沒做,不能死,也不能投降。」


  一回頭,林音便可看到身後追兵,相距數里而已,右手抓韁,左手拔出西林劍,也不管馬兒死活,又狠狠的扎了它一劍。速度又稍稍快了一些,不過不到一盞茶時間,又慢了下來,且任林音再如何催促也不肯快半分。林音無奈,只得掣劍在手,準備著與追兵大戰一場,只是他如今身體精神,有還手之力嗎?


  洛陽城隱約可望,追兵卻離他已不足半里,林音知道無法再往前跑,只得調轉馬頭,持劍準備迎敵。敵人未到,忽然聽到背後有另一陣馬蹄聲,林音不敢相信,轉頭一看,竟是洛陽城內tang兵(這個詞敏感,不懂),為首的是那丁競城。


  **約二百餘人,卻離自己更遠,見此情形,林音再次調轉馬頭,想往洛陽方向奔去。用力拍馬,哪知高大健壯的馬兒嘶鳴一聲就倒地不起,連著林音一起被摔了個灰頭土臉。林音艱難的爬起來,提起劍就往自己人那邊跑去,跑不數步,竟再也跑不動了——一動便筋脈抽動,似要炸裂一般。「呵呵,想不到我還不如一匹死馬。」林音有些絕望。


  崔乾佑屬下騎兵也不怵敵眾我寡,徑直往林音趕來,丁競城那邊眼見林音要被抓走,忽然一聲令下,兩百餘名戰士取弓搭箭,向叛軍一齊射去,一時間,飛箭如蝗,劈頭蓋臉的向叛軍灑去。


  那小眾叛軍卻不慌不忙,紛紛拔出刀劍,撥開抵擋飛箭,一輪箭畢,叛軍竟無一人受傷,馬倒是傷了幾匹。林音嚇了一跳,這些叛軍,善戰不下那些蠻兵(拓羯兵,他不知名稱),如果安祿山部隊都是這種將士,那該如何與之相鬥?

  叛軍終於不再迫近,卻也不撤退。丁競城率領人馬趕到林音身邊,林音此時已近昏迷,見了一反常態滿臉嚴肅的丁競城,居然咧嘴一下,才昏了過去。


  昏沉之間,林音自然又是做夢無數,更多時間卻是痛到夢裡:不是被蟒蛇纏縛,便是被巨石壓身,要不就是赤身過荊。


  醒來的時候,竟然精神滿滿,林音從床上爬起來,舒舒服服的打了一個懶腰。看了一下身上傷口,大多竟已結痂,看來自己暈過去不短時間。穿好衣服,又背上雙劍,正要出門,忽然發現,周遭似乎太過安靜了些。


  急急忙忙開門出去,將軍府中竟然再無一人,林音有些心慌意亂,推開大門跑到大街上,街上竟如被洪水衝過一般,各種破爛物什堆滿街道,卻沒有半個人。


  又穿過幾條街道,終於見到了活人,一大群的活人,如無頭蒼蠅一般抱頭亂串,林音隨意揪住一漢子,正要問他洛陽城將士都去了哪裡,那人卻不耐煩的掙脫跑開,還順便罵了林音一句。林音看著自己的右手,自言自語道:「我昏迷的時候,肯定沒人給我喂吃的,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連個尋常百姓都抓不住,沒良心!」


  又攔了數人,終於有人停下來對林音說:「安祿山已經打到洛陽了,封將軍正在東門城頭指揮督戰呢。」林音有些恍惚,叛軍已經打到洛陽了?搖了搖頭,清新了一些,林音便提氣施展輕功往城東奔去,卻不料,他竟無法運氣,渾身內力竟然完全消失不見。


  林音大急,又試了數次,依然不能覺察絲毫內力存在,自己就像從未學過內功一般。他又急著查探氣海穴,竟然無法探查,所以氣海穴中那團不斷翻滾的內力團到底在還是不在,他無法確定。


  沒了內力,所有的武功招數都只空有其表,卻毫無實際威力,林音心急如焚,又只能先將此事放在一邊,徒步往城東跑去。跑了數十步,忽然想到,自己既然沒了內力,與常人幾乎無異,過去又能幹什麼?便想著找個地方躲一下先。


  剛準備回頭再去將軍府,卻停步暗道:「我怎麼說也是會武功的人,即使沒有內力,也比尋常士兵要厲害稍許吧,逃跑算什麼回事?」又呸了自己一口,自覺有些愧對李白任成瀟瀟子封常清伍光丁競城等一大堆人,越來越羞愧,竟是有些「老臉」通紅。


  離城牆尚有一里,便可聽到外面刀槍碰撞相擊,戰士廝殺慘呼,馬鳴炮響等各種轟鳴之聲,林音有些楞神,外面就是戰場了嗎?


  走上城牆,入目便是受傷的將士或坐或卧。再往前,就是守城的戰士,憑著女牆往下射箭。而城牆上也不時會落下遠處射過來的箭矢,不過城牆高十多丈,由下射上來的箭多已不具威力。再往前走,到了城牆外邊,便可看見外面的整個戰場。


  林音站在城牆上,看著外面的廝殺場,彷彿被雷擊中一般,動也不動。城下,數萬**與差不多的叛軍交纏廝殺在一起,刀光劍影遮天蔽日,慘呼咆哮此起彼伏連綿不絕。紅色的血與火,黑色的煙與土,不斷倒下的**士兵,不斷靠近的叛軍部隊,這些竟讓林音想起了長江,滾滾東流,不息不返。習武以來,他有數次與人廝殺拚命,每次都是驚險萬分,也算是見慣血與刃。可初見這慘烈戰場,林音覺得以前的所有戰鬥廝殺都算不得什麼,一人武功高低便可決定勝負的打鬥,如何能與眼前數萬人互相衝殺的場面相比?

  唐兵幾乎全是新入伍,叛軍卻都是久經訓練,由范陽一直打到洛陽的真戰士,因此勝負場面本已毫無懸念,洛陽城破只怕是遲早事情。唐兵雖弱卻不軟,這些新兵漸漸都殺出了凶性悍心,即使不敵也勇猛的沖向叛軍,能砍一刀是一刀,能挨一槍是一槍。


  軍隊交戰,多是結陣而戰,騎兵、步兵、弓箭手甚至弩手均依照陣法安排而動,戰時各司其職,聽候調動。戰時又依號角金鑼戰鼓等指示做進退,如一通號三通鼓等等都各有講究。而封常清所募新兵多數只學會一些簡單陣法,但真的打起仗來瞬間就被沖亂了陣型,更遑論讓他們依令進退了。所以被安祿山部隊擊潰,也是在常理之中。


  林音看著城下士兵猶在拚死抵抗,許多人臨時前仍想方設法將刀劍兵器插入敵人身體。看著這支流民組成的部隊如此勇不畏死,只覺的血熱而沸,眼睛也要冒出火來。他拔出晚劍,便要從牆頭跳下去廝殺一番。一隻腳踏上牆頭,正要往下跳,忽然醒悟:「我沒內力了啊,跳下去不立刻就被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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