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刁難 別胡說,我沒有看你
第12章刁難 別胡說,我沒有看你
長寧殿。
今日宮宴,殿上早擺好金足樽,翡翠盤,一排排宴桌一字排開,十足氣派。不知是不是季軟的錯覺,總覺得今年宮宴似乎比往年要隆重許多。
時間尚早,賓客不多。在殿內也是幹坐著,還不如在外頭賞雪有意思。長寧殿地勢高,站在殿外隻望見森嚴皇城被白雪雕琢,裝飾的仿若玉宇瓊樓。
見此場景,更有文官賦詩一首,眾人賞雪作詩好不快活。陸驍辭聽了一會隻覺得無趣,挪開步子往側殿去了。
季軟低頭,看雪花一粒一粒飄到琉璃瓦上。此處人少安靜,每年宮宴開始前,她都是到這裏打發時間的。她站在廊下,伸手去接雪,露出一截瑩白的手腕。陸驍辭別開眼咳嗽一聲,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季軟收回手,掌中的雪很快融化了。她要走,聽陸驍辭打趣她:“方才宮巷上不是看我看的挺起勁麽,怎麽現在知道避嫌了?”
“別胡說,我沒有看你。”季軟死也不會承認的。
陸驍辭嘴角泛起點零星的笑意:“哦?那我隻能當太子妃患有眼疾了,眼神一直往陸某身上瞟,叫我誤會了。”
季軟嘴笨,又理虧,氣得一雙美眸直瞪他,嘴硬:“我真沒看!”
不想陸驍辭妥協道:“沒看就沒看吧,太子妃說了算。”
“你方才為什麽幫我?”季軟不傻,知道宮巷上陸驍辭那番話明顯在抬自己的身份。
陸驍辭:“舉手之勞而已,我閑的很。再說你一直看我,我以為那是你的暗示。”
季軟臉熱,再次強調:“我真沒看你。”
“嗯!沒看。因為我以幫助別人為樂,最愛路見不平。”
季軟要的就是這個理由:“多謝大人了。”
既然這地方有別人,季軟再待下去顯然不合適。她要走,聽陸驍辭說:“今日是來提醒太子妃的,望楚府必定留不下,早做打算吧。上次我的提議,還望太子妃好好考慮。”
季軟腳步頓住,聽他解釋:“望楚府是橫亙在新太子麵前的一道坎,許多人盯著。就算我不做什麽,五皇子也會讓它盡快消失。等望楚府沒了,楚棲徹底被人忘了,新太子自然而然,也就成了。”
望楚,忘楚。
現在想來,皇家一開始就沒打算留望楚府太久吧。陛下皇後、太後的冷淡皆情有可原。一個人再好,死了就是死了。
那建望楚的初衷是什麽呢?季軟想不通。
從未有人與她說過其中的厲害關係。可陸驍辭為什麽要與自己說這些?季軟隻能猜測:“所以,陸大人是在替五皇子做事?”
陸驍辭轉身望她,目光玩味:“你猜。”
季軟溫聲道:“我覺得不是,陸大人瞧著哪邊的人都不像,神秘的很。”
“你倒是不傻。”
“我會考慮的。”季軟說。
季軟回殿時,程夕雪已經落座。賓客陸續到齊,一時間長寧殿被華服珠翠映得搖曳生輝。
“不舒服嗎?你瞧著臉色不大好。”季軟見程夕雪眉頭緊蹙,低頭死死咬住嘴唇,忍不住關心道。
“無事。”程夕雪冷淡應了一聲。
季軟抬眼觀望四周,隻見皇親貴胄,差不多都齊了。賓客們交談正歡,卻見南安候打頭,帶著妻子女兒入殿了。
許是近來徐雯和盧家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他們才一進來,殿內安靜幾秒,竊竊私語起來。
南安候不曾有過如此窘境。自徐雯回娘家,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氣。當即扔下妻女,撲進賓客人堆中應酬去了。母女二人和各家夫人小姐打了照麵,不一會也落了座。
徐雯以往可是出了名的大家閨秀,宴會上必是出彩的那一個。隻是今時不同往日,她被一堆糟心事折磨,早失了精氣神。今日偏偏還選了一身赤色衣裳,看上去有種憔悴硬撐的感覺。
“別擔心,一會純兒來了,咱們找她為你做主。純兒可是皇妃,盧家有什麽能耐,窩藏狐狸精還不嫌臊得慌。”
徐雯訥訥點頭,眼神向季軟瞟過來。不是她惦記季軟,實在是季軟今日太惹人矚目了。衣衫得體氣質上佳,隨便往那一坐想叫人不注意都難,徐雯已經看到好幾個男客有意無意望向季軟了。
遙想當年,南安侯府那個灰頭土臉的丫頭今日竟有如此待遇,徐雯簡直氣得牙癢癢,便宜那低賤丫頭了。
季軟不知道徐雯的花花腸子,她隻盼著宮宴能快點結束。因為自她落座以後,便察覺到一陣好似毒蛇的目光纏在自己身上。
涼颼颼的,讓人惡心。
裴詠自打幾日前就算好了,今日宮宴,季軟必定出席。他一麵目光赤//裸的盯著季軟打量,一麵懊悔:早些年怎麽就不參加宮宴呢,白白錯過此等佳人。
裴詠是榮國公世子,已過而立之年,家中美妾成群妻子也不敢說什麽。雖說榮國公曆經幾代君王早已不複昔日榮耀,但榮國公裴育有先見之明,從來對正妻呂若若言聽計從。哄得妻子開心了,榮國公府才能興盛。
有呂丞在,裴詠想要的從未失手過。
他舉止輕浮浪蕩,舉起酒杯朝季軟遠遠地碰了碰,甚至曖昧地眨了下眼睛。季軟隻覺得胃裏翻江倒海,這位公子油膩地快把她惡心吐了。
不想,那陣讓人作嘔的目光隨即消失了。原來是陸驍辭,舉著酒杯到人家跟前客氣來了。
陸驍辭背對著她,背影挺拔如鬆,正好遮住裴詠視線。
季軟拽起程夕雪,二人往後麵的宴桌靠了靠,直到看不見那位油膩公子,季軟才舒了口氣。
“搞什麽?”程夕雪隻覺得莫名其妙。
季軟淺笑著解釋:“這兒靠窗不悶,咱們坐這兒吧。”
程夕雪也不糾結,坐哪都是坐,正好眼下她需要一塊清淨地方。
靜坐了一會,殿外傳來語調高揚的唱喏:“皇上駕到——皇後娘娘到——”
宮宴終於開始了。
孝誠皇帝坐在金鑾殿之上,麵對珍饈美酒卻連連望向人群,不時和皇後低聲私語,瞧著一臉欣慰的樣子。
尋常宮宴向來請不動太後娘娘,她雖然不在場,但有宸妃和一眾親係在,足夠撐場麵了。
孝誠皇帝喝下一杯宸妃送到嘴邊的美酒,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寬慰。
“陛下,再喝一杯,這杯是臣妾代皇兒楚行敬您的。行兒如今在外頭辦差,今年宮宴都遲了。”
話及此處,孝誠皇帝眸光卻暗淡了。宸妃不愧是五皇子楚行的生母,時刻為五皇子考慮。
陛下不想見楚行在自己跟前晃悠,整天暗示太子之事,前幾日才把人打發出去,今日宸妃又念叨了。
太子之位不可能落在楚行身上,不為什麽,就憑他身上流著一半呂氏的血。
呂氏的傀儡,隻能到他這裏。
孝誠皇帝目光望向陸驍辭,沉吟片刻,覺得有些事不能再等了。陸驍辭歸位第一步,是散了望楚府。
否則陸驍辭回來,誰知道太後身邊的人打的什麽歪門邪道。
孝誠皇帝擱下酒杯,漫不經心道:“朕方才喝的太急,緩緩吧。”
宮宴進行至一半,內坊司大監端著禮冊緩緩而來。除夕宴是宮中頭等大事,每年這個時候,內坊司會理好冊子,由陛下親自將準備除夕宴的差事交待下去,閃失不得。
除夕宴的準備工作分為三個部分,歌舞禮樂,美酒珍饈,開年賀禮,分別由宮中不同機構承辦。孝誠皇帝闔上禮冊,規規矩矩並無新意,和往年無甚區別。
宸妃最會揣測聖心,一眼就瞧出陛下不滿意。她建議道:“陛下,臣妾有個主意。除夕宴每年都一樣實在無趣,不妨今年不交給宮中辦了。盛京鍾靈毓秀人才輩出,由他們承辦興許獨出心裁,有意思多了。”
孝誠皇帝聽聞,眼神微微亮了。今年正逢陸驍辭從黃州回來,父子兩好多年沒見,他也是歡喜的緊。雖說陸驍辭還身居臣子,但他回歸是遲早的事,孝誠皇帝忍不住想慶賀一番。
“有幾分道理。”
孝誠皇帝命大監傳話下去,詢問可否有人主動承擔。眾人皆停杯投箸低聲商量,一時間全是嗡嗡的嘈雜之聲。
沒過多久,安陽伯之子崔炳起身,拱手作揖道:“陛下,臣崔嶽恒,鬥膽承辦除夕宴歌舞禮樂。早年臣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對地方民樂歌舞略有拙見。願舉之傾之,獻給陛下佑我北梁安樂。”
安陽伯氣呼呼地瞪他:果然這小子讀書寫字不通門道,在這些事情上倒肯下苦功夫。不過氣歸氣,崔炳能在陛下跟前露臉,安陽伯還是很高興的。
陸驍辭毫不驚訝。在他看來,沒人比崔炳更擅長這些了。
“準了!”孝誠皇帝樂道。
還剩下美酒珍饈和開年賀禮,這兩部分並不簡單。美酒珍饈因為涉及入口的東西,宮中不會完全交出去,這種眾口難調的差事不好辦。至於開年賀禮更不用說,珠寶玉器,怪石畫作陛下早看煩了。什麽東西既貴重又稀奇,一時間還真難想出來。
因此崔炳坐下後,殿內鴉雀無聲,無人敢應。
寂靜中,一位赤色襦裙的女子款款起身,來到大殿中央跪拜:“陛下,臣婦南安候之女,盧員外嫡子之妻徐雯,鬥膽應下開年賀禮。”
此言一出,舉殿嘩然。
卻見徐雯鎮定道:“臣婦無才,不如崔世子見多識廣。不過自小得家中教導,能拿得出手的,也隻有雙麵繡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東西了。”
雙麵繡始於湘西,因難度高市麵上極其少見。書上曾記載,世間會雙麵繡的女子,多是年邁老嫗且人數稀少。如今大殿之上,徐雯當麵說自己會雙麵繡,直叫眾人驚掉下巴。
季軟奇怪:她在侯府多年,怎的從未聽過此事?莫非是徐雯藏得太深……
不光季軟,唐寶萍早嚇壞了。她這個做娘的最清楚,徐雯根本不會什麽雙麵繡。大殿之上出此狂言,是欺君之罪。
唐寶萍想:徐雯肯定是被方才徐純一番話惹惱了性子,才會如此不管不顧。
今日她們進宮本想求皇妃徐純替妹妹主持公道,徐純表示無能為力。三皇子紈絝不受寵,朝中勢力還不如為五皇子辦事的盧家。
徐純說了實話,徐雯卻覺得是姐姐要看她笑話,故意冷眼旁觀。
如今她名聲全毀,夫家不愛,娘家不疼,與其畏畏縮縮一輩子看人臉色,不如靠自己搏出一條生路。不會雙麵繡,沒關係,她知道哪裏能找到。
若能博得陛下嘉獎,她在盧家,南安侯府就是橫著走,也沒人敢說什麽。更別提盧家眼下偏袒的那個狐狸精,等自己光耀門楣後一定好好懲治她,否則實在難解惡氣。
唐寶萍正想法子挽回,卻聽陛下一聲:“準了!”她頭暈目眩,差點倒在宮宴上。
現在,隻剩下最後一項美酒珍饈了。宸妃媚眼掃過大殿一圈,最終落在窗弦一角:“陛下,美酒珍饈主力還是宮內,最好從親王皇子裏麵挑人。否則外人不常進宮,光教規矩就得費好大力氣。”
“陛下覺得——太子妃怎麽樣?”
陸驍辭抬眼,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