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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人血噴泉

  「這個玄機山莊越來越有意思了,我果然沒有白來一趟。」路小山悠然坐在石凳上,清晨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反射著刺眼的光芒。


  靈越端著一杯清茶,仔仔細細將昨夜的情景回憶了一遍。


  「你相信庄公子所說的話嗎?」她想起,昨夜火光甚微,但是也能清晰看見公子的白衣上所染都是血跡。


  「相信。」路小山回答得十分乾脆,「我想不出一個貴公子有什麼理由半夜去殺一個新來的侍女。」


  這倒是個好理由。


  「你認為昨天聽到的怪叫到底是什麼?」他望著她沐浴在朝陽里的臉,更顯清妍無雙。


  「你認為呢?」靈越狡黠一笑,將問題原封不動地踢回去。


  「從腳印看,像是狼狗之類。」路小山的眉毛生得很濃,挑起來的時候如同翠峰,令他的眼睛更加黑亮,「一般的狗沒有那麼大的身形,那個嚎叫很像狼,但是管家卻說從沒見過狼。」


  「你不覺得好奇嗎? 一個新來的侍女為什麼半夜要到山莊禁地?」靈越回想起那個侍女的臉,瞳孔放大,面容扭曲,顯然恐懼至極。


  「這就不得而知了。」路小山的嘴角微微向上,便是不笑也帶著三分笑意, 「也許她是玄機山莊仇家派來的姦細?」


  靈越低頭思索,若是姦細,也未免太心急了,也太點背了,第一天就出師未捷身先死。


  「昨夜還死了一個。」正在擺放早餐的巧兒忽然插嘴道,靈越差點將一口茶噴了出來。 「昨夜一共死了兩個?」


  巧兒點點頭,臉上尚有餘悸,「早上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園丁柳大叔起來干工,遠遠看見花園噴水池的水竟然是紅色的,走過去一看,嚇得魂飛魄散,原來是一個人倒栽蔥在池子里,流了不少血,池子都染紅了……我剛路過的時候,公子和管家他們都在那查看呢。」


  「看清楚死的是什麼人了嗎?」靈越問。


  「撈起來血肉模糊的一團,我吐還來不及,哪裡敢看?遠遠聽得公子似乎在說,跟昨夜死的那個侍女一樣……」


  靈越和路小山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起身,朝花園飛奔而去。


  兩人從朧月居飛奔而出,出門穿過一片如煙的柳林,越過一座石橋,幾塊巨大的石頭堆成一個拱門,門上刻著三個大字:「園中園」,上面縱橫交錯密密麻麻爬滿了碧綠的藤蘿,在這夏日更是綠意森森。拱門之內更是另有洞天,乃是一處雅緻新奇的花園,中間有一座巨大的噴水池,池心的機關引著活水,循環往複,日夜不息,雪白的水浪如同數道白練衝到半空,又化為漫天飛雨噴洒而下,十分壯觀。若是在深夜,此處的確不易被人察覺,難怪昨夜沒有人發現。


  此刻,那噴泉高高噴起的不是白水練,而是詭異的血水!

  在夏日濃烈的陽光照射下,說不出的觸目驚心!空氣中甚至流淌著一種可怖的血腥之氣。


  池子里的屍體已經撈了起來,濕噠噠地放在地上,水漬浸染了一地。屍體在水裡浸了一夜,腫脹得難以辨認,散發出陣陣惡臭。他也穿著下人的服色,喉嚨同樣被撕開,血已然放幹了,身上的爪痕和齒印清晰可見。


  庄妙融見他們前來,招呼道:「小山兄,靈越姑娘。」上官鵬依舊冷著一張臉,不過是略略朝他們點頭致意。


  「這個人是誰?」靈越蹲下去,仔細查看那具屍體。


  上官鵬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回答,「這也是府里的下人,名叫王成。」


  「也是新來的?」


  「不,他來了大約有一年。」


  「看樣子,跟昨天那個叫桂枝的侍女死得一樣,似乎是被什麼猛獸襲擊了,還被吸幹了血。」路小山也蹲下來,湊近去看屍體的喉嚨。


  靈越的眼角微微一瞥,忽然發現池邊有半個清晰的足印。


  「看,那邊有個腳印!看起來跟昨天晚上發現的腳印一樣。」她走過去,用手比照了一下,詫異道:「不對,比昨天的足印要小些。難道猛獸不止一隻?」


  庄妙融皺眉看著上官鵬,「上官叔叔,你昨夜派人巡查山莊,可有什麼發現?」


  上官鵬搖搖頭,「屬下昨夜帶著整個山莊的人,上上下下將山莊搜尋了一遍,就連偏僻無人居住的庭院也未漏過,並未發現有野獸蹤跡。」


  靈越心想,山莊上下,只有禁地未搜,十之八九都跑到後面的禁地了。


  「是誰第一個發現了屍體?」靈越明知故問,上官鵬指著遠處花叢間兀自發抖的一個中年漢子回答,「就是他,柳七!他是府里的園丁。」


  「柳七,過來一下!」他叫了一聲,那柳七弓著背,瑟瑟發抖地走了過來。


  「柳叔,不過我是好奇多問幾句,你不必緊張。」靈越溫和地笑笑,陽光落在她的臉上,兩個梨渦若隱若現,明艷如夏花。


  柳七看得有一剎那失神,心下稍安,「小姐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吧!」


  「你大概什麼時候發現屍體的?」


  「嗯……大概是卯正時分,我年紀大了睡不著,習慣早早起床幹活。」


  「當時只看到屍體嗎?周圍有沒有什麼人或者異常的動靜?」


  「沒有,我一起床,就去工具房裡拿東西,遠遠就看見噴泉的顏色不同尋常,走過去一看,就看見了這人栽在裡面,我大著膽子扯出來一看,血肉模糊的,頭都快斷了……」他幾乎要忍不住嘔吐。


  「昨夜你睡得很沉嗎?」


  「沒有,天熱我喝了不少水,晚上總要起夜……」他當著這美麗的姑娘忽而忸怩起來,但那雙沉靜的眼睛里絲毫沒有少女的羞澀,只是定定地看著他,若有所思。


  「那你聽到什麼動靜沒有?」


  「我想想……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有沒有聽到狼嚎或者怪獸的聲響?」


  「這個……小姐,這座噴泉日夜噴水,嘩啦啦的流水聲響不斷,我在屋子裡,很難聽到什麼聲響的……」


  的確,他們此刻站的地方,在噴泉池尚有幾步距離,若是在站在池中,野獸撲來撕咬,就算有嚎叫,或是求救之聲,恐怕都會被巨大的流水之聲掩蓋。


  她正自沉吟,卻見庄妙融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似有所思。路小山卻望著巨大的噴泉呆立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山莊一夜之中有兩個人遇害,是否上報了夫人?」庄妙融的聲音忽然游移不定起來。


  「夫人昨夜早早安睡了,屬下不敢驚擾。方才得知夫人已經起身,屬下立刻使人通稟了。」上官鵬慢慢說著,眼睛卻盯著庄妙融的身後,忽然閃現出異樣的光亮。


  靈越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遙遙一個麗人緩步而來,烏髮如雲,明眸善睞,不是別人,正是昔日武林第一美人庄夫人,她看來昨晚休息得很好,身著一襲玫瑰紫的夏衫,容光煥發,更見麗質天成,哪兒有半分老態?


  「母親!」庄妙融忙斂手問安。


  庄夫人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嗯了一聲,美麗的眼睛環顧了眾人,終在上官鵬身上落定,「可曾捉到那害人的猛獸了?」


  上官鵬垂首,「屬下無能,不曾捉到。」


  庄夫人明媚的眼波閃動,沉聲道:「我一路走來,聽到下人們聚在一起,背地裡議論紛紛,妄自猜度,飛短流長。你傳令下去,若誰再妄自猜測,聚眾搬弄是非,敗壞山莊名聲,一律割了舌頭逐出山莊。」 她的語氣森然,不怒自威。


  上官鵬忙應聲稱是,即刻派了人去傳令。


  庄妙融略一遲疑,「母親,聽上官叔叔所言,莊子里並無野獸蹤跡,想來是逃入禁地了。不知可否……」


  「禁地不可入!」庄夫人想都不想厲聲打斷了他的話,「這是莊家先祖留下的遺訓,你是莊家未來的繼承人,莫非你當成了耳旁風?」


  庄妙融被母親當眾不留情面地斥責,溫潤如玉的臉上頓時一僵,嘴唇微微顯出一絲蒼白,現場氣氛說不出來的尷尬。


  眾人立在夏日蔥蘢的樹蔭之下,只聽到鳴蟬在枝葉間偶爾稀疏一兩聲。


  上官鵬的聲音傳來,「夫人,我們可派人手守在禁地,守株待兔。若野獸再出來,射殺即可。」


  庄夫人向上官鵬微微一笑,猶如春風破冰,「還是你想得周到。」


  她一閃而過的笑容如此明艷逼人,靈越發現,一向面無表情的上官鵬居然眸色略動。


  如此壓抑的氣氛之下,居然傳來一陣睏倦至極的哈欠聲。


  原來路小山旁若無人地伸了一個懶腰。


  見庄夫人瞠目而視,他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毫無羞色,滿不在乎地說,「抱歉,昨夜沒睡好……」


  庄夫人轉過了臉,不再睬他。


  他帶著懶散的神情,拍拍庄妙融的肩膀,「庄兄,聽大小姐說,你的弦月居寶貝甚多,不知可否前往一觀?」


  庄妙融的尷尬神色漸消,神態自若,含笑點頭,「小山兄,靈越姑娘,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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