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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情愫暗生

  她嬌媚的雙眼凝望枕邊的男人,他的眸中燃燒著熱烈的火。


  「夫君,那你是更愛我以前呢,還是更愛我現在呢?」


  「只要是你,我都愛……」他笑著撫摸著她的臉,只當是她的玩笑。


  她的心頭又如中了一箭般生痛。原來在飛揚的心中,她和玉煙是一樣的啊!不,不可能,明明是她先遇到他的,明明他曾愛她入骨,他應該將早逝的情人永遠銘記,刻入心頭,從此之後無人配與她相提並論才是……玉煙,憑什麼與自己一樣呢?


  「郎君,你覺得我現在像不像……姐姐呢?」她不死心地問。


  飛揚的身體微微一僵,似乎停止了呼吸,良久才用一種夢囈般的語氣輕不可聞地道,「玉煙,你的姐姐已經離開多年了,我已經放下了,你還不能放下嗎?」


  這極輕極輕的一句話,落入她的耳中,卻像泰山壓頂般將她擊垮。


  「我已經放下了……」飛揚的話如魔咒一般盤旋在她的頭頂。


  「你……」她還要說什麼,飛揚卻吻過來,糾纏的口舌令她無法呼吸,也無法繼續。


  「我們從此不提姐姐了好嗎?」飛揚摟住了她的楊柳般的腰肢,「玉煙,你只需要記住,我現在是有多麼地愛你……玉煙!玉煙啊!我願意此刻為你死去……」


  他一遍一遍呼喚著玉煙,熱烈地親吻她流著熱淚的眼睛,溫柔撫摸著她玲瓏美麗的身體,像兩尾不斷碰撞的魚,無盡纏綿,抵死溫存。


  他不知道,她的心在方才已裂開千萬道傷痕,只需輕輕一碰,那空虛的外殼便化為齏粉……


  那一夜飄忽的燈火漸漸遠去,耳邊的哭聲異常分明起來。那是玉煙的哭聲,已然嘶啞,如同鬼哭狼嚎,如同一隻手,將她從那心碎而恥辱的回憶中拉扯了出來。


  凄惶、悲傷、愧疚……這些紛亂的情緒剎那間煙消雲散,只留下漫漫的恨意。她冷冷地望著機關窗口,不屑再與玉煙說一句話。


  上官龍背著燈火,靜默地看著她,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是譏笑呢,還是同情呢,無論是哪個,都令她更加心煩意亂。


  「公子請來的兩個人好像在底下的密室里……」他緩緩地說。


  「你不是把那好奇多事的姑娘打暈丟進暗道了嗎?」她皺著眉頭,往一個小小的窗口向底下張望。只看到玉煙披頭散髮坐在地上,形似癲狂。並沒有看到其他的人影。


  「這是我的猜測,二小姐平日食量很小,依照吩咐送下的飯例,她只食用少許,有時原封不多地送回來。這幾日守衛說,送下去的飯菜、湯水以及瓜果,都吃了很多,有時還吃得乾乾淨淨。這豈不令人生疑?」上官龍果然細緻入微。


  「哼,既然如此,就讓他們陪著她,一起在這個活地獄里過一輩子吧。」她冷哼著,上官龍的眼眸似在黑暗中眨了眨,「那豈非太優待那兩個人了? 不過這樣也好,下個滿月之夜,夫人不必費心去找食物了。」


  「很好……」她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轉身離開。


  他們說話的聲音卻低沉,卻未刻意避開機關傳音管道,模模糊糊地傳到地牢之中,靈越和路小山聽了,雖是聽到了清晰地片言隻語,卻已然猜到了內容,彼此看了一眼,眼中俱寫著兩個字:「慘了!」


  「我認得你的聲音!是你!」庄玉煙本在哭泣,忽然激動地站起身來,對著頭頂瘋狂大喊, 「上官龍! 就是你,就是你當年放出了姐姐,對不對? 就是你!」


  上官龍卻沉默不語,沒有任何回應。靈越漸聽得齒輪啟動,洞口倏然關閉,頭頂的聲音漸漸消失,山洞之中寂然一片。


  庄玉煙頹然倒在地上,哀哀痛哭。


  靈越和路小山不約而同嘆了一口氣,從暗處快步走了出來。


  庄玉煙長發委地,花白如殘雪,容顏暗淡,額上的血色慘不忍睹。二人忙將她扶到床上坐下,靈越找來面巾,小心用水罐里的飲水侵濕,輕輕地為她清理傷口。


  她動作輕柔,萬分小心,唯恐庄玉煙疼痛難忍。誰知道庄玉煙如同泥塑的一般,木然地坐著,一動不動,好像失去了一切感受。


  靈越知她一日之中,所受打擊過重,任何安慰之詞對她來說蒼白無力,於是索性默不作聲,所幸靈越隨身攜帶的止血藥粉還有少許藏在腰帶的油紙包里,於是給庄玉煙覆上,用布巾包紮了。


  路小山立在旁邊,看她動作嫻熟,就像曾經做過千遍萬遍似的。彎下的身影是起伏優美的一道曲線。他的嘴角輕輕盪開了層層漣漪。


  靈越將庄玉煙輕輕放倒,替她蓋上被子。她那木然的眸子里,似乎了無生趣,令靈越心中一驚。


  「阿越……」路小山輕輕喚她,聲音就像夏夜吹過的風。


  「嗯?」她回應著,心不知不覺就像夏夜風吹過的茉莉花,緩緩盛開。


  「我們就要被庄月明吃了,怎麼辦呢?」他帶著抑不住的笑意問,哪裡看得出什麼害怕?

  「那讓上官龍給你加點花椒大料……」她沒好氣地看著他。


  「我更喜歡紅燒……」他呵呵一笑。挨著她坐在池邊,一起凝視著寒潭。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離八月十五還有多久……」靈越想起錦娘之約,有些焦急。


  「你害怕了……?」他不知道這個約定,當然她也從來沒跟他提起過。


  他在她的臉上沒有看到懼色,只看到焦慮,飛快就明白過來,「你在八月十五有什麼要事嗎?」


  她咬著嘴唇,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可以告訴他。


  手忽然被握緊了,扣進了另一隻手裡,帶著溫暖,令人踏實心安。


  「阿越,不能告訴我嗎,我們……」他的眼裡湧起一抹柔情,「我們跟以前不同了……」


  靈越怔住了。是啊,他們已經不同了,他曾經抱著她在地道中艱難前行,她曾躺在他的臂彎聽著那急促分明的心跳,耳鬢廝磨,肌膚交接。


  可是……可是……她將嘴唇咬得更緊,如同一顆敏感羞怯的蚌殼,更加將自己緊緊封閉。


  她靜默地望著這一方寒潭,而他帶著不安,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寒潭裡閃著幽幽藍光,間或有水花一盪,似有小魚吐泡泡。


  靈越的眼神倏然亮如明燈,她歡喜地望著他,令他的心跳到嗓子眼上,「什麼?」


  「有魚,有魚啊!」她興奮地說著。


  路小山的心黯然地跳回了胸腔,看著她孩子般雀躍的神情,笑道:「莫非想魚吃了,如此驚喜? 等我們出了這鬼地方,我帶你去吃全魚宴去。」又舔舔嘴唇道:「說起全魚宴,莫過於松濤湖畔的松濤酒樓為最佳。」


  靈越笑盈盈地看著他,心中飛快地想,這寒潭似乎並非死水,而是活水,既如此,水從哪裡來?莫非當初設計機關的人在潭底留了一個出口?

  路小山見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明眸燦燦,如同暗夜珍珠,光輝至極,他嘻笑的神情慢慢定住了,慢慢臉上浮起一層不易覺察的紅暈。


  這傢伙,竟然也會臉紅?


  她忽然想起在地道之中他偷吻自己的秀髮,竟敢對她如此輕薄,不由計上心來。


  她笑嘻嘻地看著他,不在意地問:「路小山,你會游泳嗎?」


  路小山臉上還帶著微紅,「會啊。「


  「會潛水嗎?」


  「不在話下。」他得意洋洋。


  「那我就放心了!」她說罷,猛然將他一腳踢去,只聽得撲通一聲水響,他猝不及防一下跌入水潭,濺起層層水花。不到片刻,他濕漉漉從水中站起,原來那寒潭邊上並不深,水尚不及他的胸口。他抹了一把水,齜牙咧嘴道:「這水真臭! 阿越,你瘋了……」


  「去水下看看,或許有出口。」她極力忍著笑,悠悠對他說。


  他聞言眼睛一亮,隨即一個猛子扎入潭水之中。半晌,水面的水花越來越小,漸漸平靜下來,卻始終不見他上來。


  靈越有些做不住了,她死死盯住寒潭,不敢錯過任何動靜,然而那一池潭水波瀾不驚。


  一絲恐懼開始慢慢蔓延開來。


  明明洞中陰涼至極,冷汗卻從她的背上細密而出。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幾乎停滯了跳動。


  他下去那麼久,不會出事了吧?

  他不會已經死了吧?不對,死了的話屍體也該浮起來啊。


  會不會底下有什麼水草之類將他纏住了,令他無法脫身?

  種種可怕的猜測,從她的腦海源源不斷地湧出來,一起糾結著,她幾乎不能相信,如果路小山真的死了,自己該如何自處。


  終於,她對水潭忍不住大聲叫起來,連自己都沒有察覺,聲音里竟帶著一絲哭腔。


  「路小山,你快出來!」


  「路小山,路小山!你i聽到了嗎?」


  「路小山,你是不是已經死了,你死哪兒去了?」


  「路…小山,對不起,我不該推你下去……你快出來!我求求你,你快點出來吧!」


  「路小山,只要你出來,我再也不生你的氣了!」


  「路小山,你想知道什麼,我全都告訴你,只要你出來……」


  她從未將他的名字喊過這麼多遍,一聲比一聲凄惶,一聲比一聲絕望。她忽然非常痛恨自己,為什麼要做這樣愚蠢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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