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薔薇幾度花
「這是……」她的舌頭髮軟,蒼白的面容在晨暉的映照下,忽然變作嫣紅色,嬌美無比。
「葯……」她只能說出這簡單的字,身體卻震顫起來,原來那少年的手順著她的長發緩緩撫摸,好似有著奇異的魔力,靈越只覺他手掌所及處,恍若點著了火,又是熱,又是軟,又是酸,又是麻,諸般滋味直鑽入她骨子裡,說不出的奇異。
「要……要什麼?美人?」少年的嘴唇附在她耳畔,親昵地低聲耳語。靈越心裡萬分不情願,但身子卻不由自主向他靠了過去,眼淚順著面頰落了下來,「住……住手!求……求你……」
「求我什麼?」那少年故意大聲,「是求我加倍憐惜你嗎?」
靈越拚命搖頭,「放……放開我……你答應了我不會……」
「不錯,我是答應了,可是我又反悔了……」少年的手游移到了她的衣帶之上,只需要輕輕一拉,她最後的防線便會土崩瓦解。靈越已無力掙脫,只是不停地顫抖,拼著最後的氣力咬破了舌尖。突如起來的痛楚令她保留著最後的一絲清明:
「路小山……路小山……你在哪裡……」
她一聲聲低喚,絕望至極,悲傷至極,那少年卻嘴角含笑,絲毫不為之所動。
突然間,一個暗藍色的身影破空而來,轉瞬之中已向少年攻出數招,那少年笑容未消,似早已料到一般手如清風徐風,一一化解。他手指清揚,指尖飛出朵朵幽綠色的光芒,朝那人襲去。
「有毒!」靈越驚呼,卻為時已晚,那綠芒忽然噗的一聲炸開,淡淡星芒流竄,鑽到藍衣之中,倏然消融。藍色的身影微微一僵,再也無法站立,跌坐在地,一雙黑亮的眼睛望著靈越,似悲似憤。
「阿越,你……」
「路小山……」靈越綿軟無力,一雙眼睛迷離地望著他,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她甚至無力掩蓋自己半露的肌膚,「你來了……」
不過離別數日,卻似經年。她痴痴地看著他,心疼如絞。
"路兄,你果然不負所望!"少年笑了起來,他並沒有放開靈越,一隻手撫著她的臉頰,忽而掠起她的眼淚,伸出舌頭舔了一舔,一舉一動極盡媚態。
「柳飛卿,這是你的圈套……你是故意引我來的?」
少年的笑容明艷動人,「不錯,我見你一路走走尋尋,卻離你的意中人越來越遠。實在是不忍心啊,於是助你一臂之力……」
路小山苦笑,「怪不得我本來是失去了你們的蹤跡,卻又發現各種蛛絲馬跡,輕而易舉地尋來。我應該想到,這其中必定有詐……若非……」
若非他徹夜不安,心急如焚,又怎會落入這少年的彀中?
如今看著自己心愛的少女依偎在少年的懷抱之中,雙頰赤紅,眉梢眼角,情意綿綿,他的心恍如落進了冰窟,一時又冷又酸,又痛又憤,百味難辨。
「路小山……」她喚著他的名字,綿軟輕柔,猶如**。
「阿越……」
「如今你也看到了,你的心上人已經投入我的懷抱…」少年將靈越的腰身摟得緊緊的,他身體傳來的火熱,對她彷彿是極大的誘惑,她將自己的身體更用力地拱起來,貼得更緊。
路小山握住拳頭,別過臉去。若是他回頭,必定能看到靈越的眼中滿是屈辱的淚水。
對不起,路小山,我已經不是我了,我無法控制自己……
她的手忽然摸到少年腰中的短劍,顫抖著快要抽出來,那少年何等機敏,手指有意無意地拂過她身上的的穴位,她頓時昏昏沉沉睡去。
「我如果是你,此刻就走得遠遠的……」少年眯著眼睛說。
「你會放我走?」路小山轉過頭來,難以置信。
少年鬆開靈越,赤足走過來。他雪白的腳,無比精緻,遠勝過萬千女人。
他蹲下身,一雙幽潭一樣的妙目一瞬不動地凝望著路小山,纖長的手指拂過緊皺的眉心,順著挺直的鼻子往下,然後停留在路小山分明的唇線之上。路小山聞到他指間的縷縷幽香。
「不得不承認你,你真是個好看的男人。」少年的眼睛里閃爍著妖冶的光芒。他鬆開自己的手指,倚靠在路小山的懷中半坐半躺,鬆軟的睡袍露出起伏的曲線。
「你真是個噁心的男人。」路小山緩緩地說,「或者你根本就不配稱之為男人。」
「做女人也沒有什麼不好……」少年的眼神忽然火熱起來,充滿了挑逗,比女人還媚,還軟,這一刻,他就是女人中的女人。
「做女人,至少有一樣極好的權利,」他笑得,「比如,善變。」
「哦?我卻看不出來你善變,不然怎麼會沒變成光明磊落的男人,而是只會鬼蜮伎倆的小人?」路小山諷刺道。
少年撲哧而笑,一舉一動宛如含春的少女,他抬起雪白的腳,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抬起起路小山的下巴,腳踝處上細細的金鈴發出叮鈴的脆響,「我已經改變了主意,不放你走了。」
「是么?」路小山淡淡地說,「你準備如何處置我?」
少年露出驚訝的神色,「你莫非是瞎子么? 難道看不出我對你的情意?怎麼會能處置這個詞?」
「你好像是個男人……」路小山像吃了一顆蒼蠅一般噁心,「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方才對阿越所做的事情,正是一個卑鄙的男人所為。」
「啊……你吃醋了!」少年吃吃笑了起來,腳趾的蔻丹鮮艷欲滴,「放心,我面對你時候,總是一心一意的。」
「是么,你可是真是專情。」路小山的嘴角泛起懶散的略帶嘲諷的微笑,「只是,我對男人向來沒有什麼興趣。」
「我對你有興趣就行了……」少年絲毫不以為意,這世間好像沒有東西能令他動容,他終於放下了腳,起身從路小山懷裡站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如同風中的桃花,「從今日起,你就住在流雲宮,和我住一起,朝夕相對,好不好呢?」
「不好!」路小山苦笑。
「怎麼不好了?流雲宮是南詔王最心愛的宮室,什麼都大,連床也很大,足夠我們並頭而眠……若是再多一個人睡,想來也是無妨……」
「你還是把我關起來吧。」路小山說,「因為我每與你相處一刻,我總也忍不住想吐。」
他剛說完,真的嘔吐出來,白花花的吐了一地,一股惡臭沖面而來。周圍的宮人忍不住紛紛掩鼻,露出嫌棄之色。
少年的笑容未改,「就這麼決定了,以後你就是流雲宮主了!上天真是待我不薄,一下送給我兩個美人,一個是又美又野,像只難以馴服的小野貓,一個又英俊又壞,真是我的心頭所好……」
他輕輕拍手,「來人,帶流雲宮主回宮沐浴更衣……」
兩個黑衣女子低頭上來,扶起路小山,走出飄飛的簾幕。
少年微笑著,將一粒紅色的藥丸放進靈越的口中,又將被子蓋好。
他見靈越睡得十分香濃,情不自禁在她額頭一吻,「小野貓,你睡著的樣子真是誘人……我一定會得到你的心。」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阿娜依垂首立在簾外,恭聲道:「主人,京城傳來了消息。」
少年微微皺眉,「知道了。」
他慵懶地站起身來,將身上的睡袍裹緊,跟著阿娜依走進迷濛的水霧之中。
靈越醒來時,已是月上中天。
花窗並未關閉,只是垂下了綉著曼珠沙華的薄薄簾幕,被夜風吹得時而飄起,時而猛然墜落,於是清朗的月輝也跟著閃閃爍爍。
殿中只點著兩盞琉璃燈,黯淡的燈光將這長樂宮映照得影影綽綽,仿似藏著無數只猛獸。
「慧娥……」她低聲呼喚,嗓子卻沙啞干痛,一時忍不住咳嗽起來。
慧娥沒有應聲。
殿中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睡在諾大的綉塌之上。
少年魅惑的臉驀地閃現在她的腦海里,靈越猛然想起了昏睡前發生的一切。她發瘋一般掀開被子,狂跳的心一剎那彷彿靜止——還好,還好,她不曾失去什麼。
只是,路小山呢?
他還好嗎?
她惶惶然穿起襖裙,也顧不得梳理頭髮,急急往宮門衝去,險些撞上了一個人影。
那黑色的身影極其靈活,不過隨手一抓,便將她的雙手止住,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無憂宮主,宮中已經宵禁,請回房安歇。」
這女子的聲音冷漠之中帶著幾分孤傲,竟好似在哪裡聽過似的,竟有幾分耳熟。
「你是誰?」
「屬下芷羅,奉命守衛宮主。」
芷羅?靈越立刻想到一個昔日盤龍寺破廟之中那個冷傲的少女。
「你是芷羅?」靈越激動起來。
芷羅微微一怔,「正是。」
「你不是應該跟著陶婆婆去了京城嗎?」
「宮主想來睡迷怔了,芷羅一直生長在宮中,不曾去過京城,也不認識什麼陶婆婆。」芷羅淡淡地說,她站在黑暗之中,身上的黑衣幾乎溶入黑暗,只有一雙冷冷的眼眸,寒過月色。
看來芷羅跟慧娥一樣,已被洗去了記憶。
「日間闖入的那位刺客呢?」靈越挂念路小山,終是不肯死心。
「刺客?」芷羅皺起眉頭,「屬下只知奉命看守長樂宮。其他一概不知,還請宮主見諒。」
靈越見她守口如瓶,只得無奈退回寢殿。
她昏睡了一天,哪兒還有什麼睡意,心中有怕那少年故伎重演偷偷爬上床,只得在案前枯坐,盯著焦尾琴發獃。
這焦尾琴琴尾發黑,燈光之下,卻似隱隱透著花紋。靈越一躍而起,將琉璃燈取了下來,細細映照,果然發現那花紋原是一塊薄薄的墨玉雕刻而成,正是一朵薔薇盛開的形狀。玉上一行細小的字若隱若現:恭賀阿薔芳辰。
阿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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