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生命的賭注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關頭，老二張榮兵顯得很圓滑，立即抱住了張榮民：「大哥不要衝動，這裡可是醫院。」
張榮民望了望陸續圍觀的人群，便只好放開了拳頭，並沖那些圍觀者沒好氣道：「看什麼看？都給我滾開！」
那些圍觀者一看他脾氣火爆，都醒醒地走散了。其實，對那些圍觀者來說，既然沒有熱鬧可看了，誰都不想讓自己沐浴在盛夏的陽光下。
張榮兵等大哥消停了下來，才慢慢鬆開他，同時示意他不要多說話，由自己來跟三弟談判。
他首先伸手擦拭一下鬢角的汗液，隨即朗聲講道：「老三，這裡怪熱的。我和大哥就不跟你繼續廢話了。但有一點，我們必須跟你聲明——我們做兒子的，該為老媽做的，都已經做完了。你如果自己窮折騰，那就由你好了。我和大哥是不會再出一分錢的。」
張榮峰不禁苦笑：「二哥，大哥家的情況，你我都很清楚。他現在有難處，我可以不計較。不過你的情況卻很好，難道不該再為老媽孝敬一些嗎？」
張榮兵一聳肩膀：「我是有錢。但都投資了，目前手裡沒有一點現金。所以，我就沒錢可『燒』。」
張容峰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二哥，就算我借你的，行不行？」
張榮兵一陣苦笑：「你就是找我借高利貸，也是兩個字——沒錢！」
「你···」
張容峰用手一指二哥，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了。
張榮民這時的情緒緩和了一些，思忖一下，才跟三弟心平氣和地講道：「老三，我家的情況，你想必都清楚。我目前的身體也不好，幾乎成天吃藥。你的嫂子每天辛苦掙錢為小強（他的兒子）積攢買房子的錢。他都二十好幾了，因為沒有房子而不了結婚。所以，我就是想出錢，也沒有辦法。關於咱媽的事情，還是順其自然吧。你再為她身上投入多少錢，也無法讓她重新健康起來了。現在她住在這裡，並享受一大半的醫保，如果去北京治療的話，可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而且那裡的花銷一定很大。你對老媽的心意，我做哥哥可以理解。現在你能做的，就是每天給她買點可口的飯菜，讓她老人家不虧了自己的嘴，就完全可以了。」
張榮峰因為沒有最終得到兩位哥哥在資金上的支持，顯得很絕望，不禁仰頭慘笑：「哈哈哈，她的病情如果得不到控制，就算是山珍海味擺在她的跟前，她也是難以下咽啊！」
張榮兵這時眨了眨眼睛：「咱們大哥現在拿不出錢了。我也正式表個態度，由於我近年的投資，資金弄得挺緊張的。再說，我家你二嫂說的算，我就是有心也沒是無力呀。當然，如果是補充老太太在這裡醫保範圍內正常花銷，我們還是不含糊的，肯定拿出我們自己的那一份。」
張榮峰一片黯然：「你們所謂拿出自己那一份就夠了嗎？難道我這些年兢兢業業照顧老媽而耽誤的工錢怎麼算？」
張榮民一愣：「當初我和你二哥答應給你一份工錢了，可你當時拒絕了呀。」
張榮峰不禁苦笑：「我照顧老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難道還要工錢嗎？」
張榮兵在旁邊鼻孔一哼：「你既然這樣說了，那還提工錢幹什麼？」
張榮峰顯得無無奈：「可我目前亟需老媽的救命錢呀。現在反悔了，想算回自己的工錢好不好？」
張榮民這時臉色又重新沉了下來：「如果當初你接受我和老二的工錢，我們也許能扣牙縫省下來，可現在積累多了，這不是扳人嗎？實在對不起，你反悔已經沒有用了。既然今後你想索要工錢，那我們可以考慮。」
張榮峰幾乎凄慘地表示：「老媽目前病情已經到了這個階段了。如果在給這裡做所謂的『康復治療』，那恐怕連一個月都撐不下去了。我既然前幾年的工錢都沒有要，那還要這個把月的工錢幹什麼？？」
「哼，那我們就管不到了。」
張家兄弟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就不想再在陽光下遭受炙烤了，紛紛揚長而去——
張榮峰頂著陽光盯著他倆一個上了一輛豪車，而另一個卻騎著一輛破舊的電動車先後駛出了醫院的後門，才向樓門處邁出了步伐。
由於他的陽光下長久了，剛剛邁開腳步，就感覺眼睛一片漆黑。他趕緊低下頭，閉了一會眼睛。他擔心自己會突然中暑，其實，這只是他的心情導致。
對於他來說，這種莫名的失落，說不清為什麼，只是心裡不停湧起一陣陣的怕。雖然他已經預料到從兩個哥哥那裡得不到什麼幫助，只是盡最大的努力爭取一下。但他怕自己的老媽在自己的眼前極度痛苦地死去，怕自己最終也因此倒下去。老媽病了，可以由自己來照顧。可自己一旦倒下了，還有誰來管自己呢？
他這時想到了秦瑩瑩，可是，對方在自己目前最無助的時候，好像又突然跟自己保持了距離，也許是敬而言之吧。他又不禁回想起自己這幾年相處的女朋友因為老媽的緣故，一個一個離開，自己心目中能夠跟自己擔當的女神始終沒有出現，如今更不可能出現了。自己曾經那份痴痴的等待，始終不願改變對愛的執著，靜靜地等待這那份天荒地老。如今，一切的一切都像暴露在強烈日光下的肥皂泡一樣了。
當他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樓門口時，卻發現秦瑩瑩一臉焦慮地迎了出來。
原來，秦瑩瑩與秦松沐一直在病房裡陪著李秀芝，由於李秀芝病情正處於嚴重的時刻，無法張口與秦松沐等人交流什麼。講話對她來說，可能是非常疲倦的事情。她甚至閉眼打起了瞌睡。
秦瑩瑩便把秦松沐招到病房門前，低聲講道：「哥，我看他二哥的經濟條件最好，為自己的親媽拿出錢治療，應該沒有問題吧？」
秦松沐卻不以為然：「我覺得他的二哥可能是最摳的。否則，張榮峰也不會因為母親而傾家蕩產。」
「可是···既然他們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經被掏空了，難道就不能產生惻隱之心嗎？」
秦松沐依舊搖頭：「未必如此。你要記住，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即便是一奶同胞，也是各不相同。就比如他的大哥吧，剛才故意在病房裡大聲講話，眼睛死死盯著他的母親，就是盼望從他的母親嘴裡吐出不要治療的話。可是，他的母親讓他們失望了。」
秦瑩瑩趕緊解釋：「大娘未必是怕死。當跟我聊天時，就已經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可是，她因為病得難受，希望通過治療來緩解自己的病情。」
秦松沐點點頭：「是呀，尤其她還有一個未了的心愿。」
秦瑩瑩跟秦松沐交流了一會，又惦記起張榮峰了。她擔心張榮峰在求借無門的時候，再遭遇兩個哥哥的無情拒絕，最後會讓自己的精神崩潰，於是她向秦松沐請求：「哥，麻煩您在這照顧一下大娘好嗎？我想出去找一找榮峰。」
秦松沐看出她實在放不下張榮峰，便欣然點點頭：「好的。你要好好勸勸他。也許他目前只有你能幫到他了。」
秦瑩瑩的雙眼不禁濕潤了，輕輕咬住嘴唇，一言不發地推門出去了。
當她剛走到樓下的門口，就發現張榮峰一臉頹喪地往裡走。
她立即迎住了他：「榮峰，他們同意出點錢嗎？」
張榮峰黯然搖搖頭：「我的兩個哥哥認為去北京治療，就是白白往裡面搭錢，都不肯分攤一部分，甚至借給我一點都做不到。唉，人要是不行了，落魄了，不但沒有母子情分，連兄弟情都沒有了。」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秦瑩瑩不禁嗔怪道，「大娘起碼還有你這樣一個好兒子呢。」
張榮峰又是一臉苦笑：「可我這個兒子沒用，不能幫助她脫離苦海。」
「你千萬不要這說，因為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即便現在放棄了，也算問心無愧了。」
張榮峰眼睛愕然望她：「瑩瑩，你說這話是安慰我呢，還是暗示我放棄我老媽呢？」
秦瑩瑩臉頰一紅：「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怎麼能然你放棄她老人家呢？」
「可是···你好像不認同我繼續在她身上投錢。」
「榮峰，我必須要告訴你一句，在這個世界上，人的生死各有天命，即便錢再多，也難以買到命了。所以，我勸你不要太執拗了，只要盡到了力，一切的生死榮辱都看淡一點吧。」
張榮峰沮喪的表情上突然露出一絲堅毅：「可我還覺得自己的力量還沒用完，而老媽的治療還有希望。我現在如果要所謂的『順其自然』的話，依舊會讓我抱憾終生的。所以，我必須要不惜一切代價去搏一把。」
秦瑩瑩一副茫然：「榮峰，你還有什麼代價可以付出？」
「我就是賣血或者賣腎，也要保證老媽得到最後一次治療的機會。」
秦瑩瑩頓時一聲嘆息：「你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去賭博呀。」
張榮峰眼睛不禁濕潤了：「我的生命真能夠當作賭注的話，我會義無反顧的。可是，我可以輸掉一切，卻輸不起老媽的命啊！」
秦瑩瑩的眼淚再也在眼圈裡留不住了，立即失聲道：「你什麼都別說了。我不會讓你拿自己的身體去冒險，一定幫你籌齊這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