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承受著催淚瓦斯、閃光彈、捕獸網的多重摺磨，當凱特象反應過來要反抗的時候，身邊獄警冰冷的槍口早已頂在了他的太陽穴上。感受著越來越靠近自己的死神，凱特象心裡害怕極了。
他的眼神死死盯著牆角的那個紅色圓形按鈕，詛咒著陰魂不散的反叛分子，他們的垂死掙扎太無恥，要不是這些人在臨死前按下了那個警報裝置，對於今夜來說，本來這一切都是可以做到完美的。
望著眼前驚慌失措的一干兇手，蕭強一反常態走上前對著凱特象胸口就是狠狠一腳。還沒等凱特象反應過來是誰在打他，雙手鉗住他的脖子的蕭強早已暴跳如雷的吼了起來：「我讓你們來這裡是工作的，不是讓你們殺人的。我們好吃好喝的讓你們住在舒適的房間中，看看你們現在都幹了什麼？你是當獄霸？想在這裡擴張地盤？拉幫結派，相互殘殺的感覺怎麼樣？你們這些惡魔，殺人不眨眼的畜生，看看你手上的血，你們竟然在監獄里無視法律規章的存在，肆無忌憚的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殺人，按照我們的法律，你們必須為這些人償命，我會按照故意謀殺罪在軍事法庭起訴你們。」
凱特象一聽到往日對自己非常和藹的蕭強和歐陽詢竟然瞬間翻臉，隨著蕭強的吼叫，凱特象心裡失落急了。當他聽到蕭強說道要自己為這些人償命的時候，凱特象的心一下子就跌倒了低谷。
前幾日燃起的熊熊復仇烈火早已在這張捕獸網的束縛中化作烏有，他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更沒有想到，耶古利瀨會對自己步步緊逼，以至在地球人的監獄里，那些人依然不願意放過自己。
開始還在抵抗，可是當他聽到蕭強說要處決現場參與謀殺罪犯的時候，放棄抵抗的凱特象一下子就癱在了地上。連續數日的希望就此破滅，當復仇的理想再次化作渺茫的幻影之時，凱特象的眼角不由的流下了悲傷的淚水。
歐陽詢看到自己說話的時機已經成熟，站在那裡掃視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屍體后，他才慢步走到凱特象身邊面無表情的問道：「你們為什麼要殺死這些人，他們和你們有仇？你們手中的水果刀，那些人手中也有。這件事在你們吃飯的時候早已預謀好了？你們在餐廳偷走這些水果刀的用途就是為了今晚的殺戮？看看那隻插入太陽穴的鋼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死在那張床上的人應該是你才對。可是你現在卻還好好的活在我們面前。我一直都把你當做可以信任的朋友，雖然你是外星人，不是我們同族，可是友誼是可以跨越星球的。我把你當做朋友，你現在的行為卻讓我感到恐懼，心中更感到失望。現在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我想這是建立在我們曾經友誼的基礎上，你的解釋將作為軍事法庭的供詞，所以有些事你不應該隱瞞我們。我很想知道，是多大的仇，會讓這些人不顧性命的要殺死你。而又是多大的仇恨，讓你們也要甘願冒險殺死自己的敵人？你們明明知道，在監獄鬥毆，導致對方死亡的，鬥毆者也會被處死。我現在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希望你能夠給我們說出一個比較合理的答案。把他拉起來，讓他坐在那張床上，別的人先全部帶到水牢。」
聽到歐陽詢的命令，在場的士兵一擁而上，很熟練的給凱特象帶上腳鏈和手銬后，這才撕開他的捕獸網，把他拉起來后就按在了歐陽詢對面的床鋪上。
一聽到歐陽詢竟然要把自己的手下帶去水牢，凱特象心中立馬就顯得更加忐忑不安了起來。那些水牢是專門用來關押那些將要被處死的布拉人的，水牢分為兩個區域，中間用鋼筋柵欄隔開。一個區域是用來關押犯人的，而另一個區域是用來飼養鱷魚的。人類不會給那些鱷魚提供足夠的食物，他們提供給鎖在水牢里的犯人最差勁的食物，每天都把他們泡在污濁的臭水中，抬頭暗無天日，低頭脖頸之下滿是黝黑混合著血液的臭水。
獄卒們每隔兩天就會從水牢里挑選出一個身體扛不住的布拉人丟入鱷魚池，他的結局是被那群已經餓瘋的鱷魚活活撕碎。
一想到自己的結局竟然是要充當鱷魚的食物，凱特象心裡馬上慌張了，由於情緒失控而不斷顫抖的身體述說著他內心的恐懼。面對這樣一種命運的審判，畢竟相對於那些久經沙場的勇士來說，凱特象現在只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孩子。對於一個高級生命體擁有的信仰，堅韌和意志，他和自己的叔叔凱特鷹之間還有很長的距離需要彌補，現在的他真的是非常害怕死亡的。
心中的恐懼感迫使凱特象的精神在備受煎熬后終於徹底垮了。在慌張和絕望中求生的慾望正在催促著他尋找生命延續下去的借口，他的腦海里在不斷的告誡自己，不能去水牢，不能被那些鱷魚吃掉，在這樣一種極為不穩定的情緒帶動下，凱特象只能面帶著痛苦的表情望著歐陽詢用極為不平靜的語氣說：「我可以對你們交代事情的真相，但是你們也要答應我的兩個條件。否則，現在你們就可以把我丟入鱷魚池了。」
聽著凱特象有點慌張的回復，歐陽詢假裝仔細考慮了一會兒后才用以為厭惡的語氣說：「我的耐心建立在我的上級對你賞識的基礎上，你不要把這種好感當做要挾我的借口。地球是法治星球，即便是唐雪雁和陳新耀擁有權利，在法律面前，他們也不能保全你。現在你就給我老實交代，你的言辭將會作為軍事法庭判斷你是否有罪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必須知道你是否是站在正義的一方才導演了這場殺戮行為，假如你說出來的理由足以得到軍事法庭的認可，那我們可以答應你，對今天凌晨的事情既往不咎。當然對於你提出的兩個條件，那也得看你是否能活下來在說了。」
聽著歐陽詢極為嚴苛繞口的回復，年輕氣盛的凱特象像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說到：「我的條件很簡單，第一，你們要對今晚發生的事情既往不咎，釋放我們的人，不對他們造成傷害。第二，你們要幫助凱特家族復仇。我是凱特家族的唯一繼承人，耶古家族為了慾望和權利發動內戰屠殺了我們家族的所有人，現在死在你們面前的就是耶古利瀨的追隨者，這些人從地下王城一路追殺，現在竟然追殺到了你們的監獄里。現在你們也看到了，不是他們死就是我死，我這是迫不得已。你們的文化里也說，人都是由求生慾望的，為了生存，為了活在這裡，我必須殺了他們。」
歐陽詢聽到這裡，臉上立馬就展現出了極為吃驚的表情，他沒有想到看似落後的布拉人竟然已經建立起了完善的社會體制。一個王國的建立對於地球人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他現在必須搞清楚這件事，不然對接下來的移民計劃，地球人將會付出更為慘痛的代價。
一想到這裡，他就望著凱特象一臉迷茫的問道：「那你就說說這到底是什麼回事，說說你們家族和耶古家族的故事，說說現在這個讓你仇恨的王國，說說奪走你所有親人生命的那個王國。為了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借口，你必須說服我，畢竟在法律面前，你們現在是證據確鑿的殺人犯。你們現在已經構成了戰爭法里的一級謀殺罪，按照地球人的法律，在軍事法庭上，你們將會被判處死刑。」
聽著歐陽詢的繼續施壓，凱特象只能非常無賴的在歐陽詢和蕭強面前說起了那段塵封在沙漠深處的往事。他從布拉人的古老傳話開始說起，說完自己家族和耶古家族的歷史由來后，又提到了布拉星球現代化文明的毀滅，以及地球人的第一次入侵。隨後他又說起了耶古家族對長老院和凱特家族的屠殺，最後又說到了自己的叔叔凱特鷹，說到了自己的流亡生涯，以及為什麼來到這裡的原因。他前後用了將近四個小時才簡單說完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等說完這一切后，凱特象全身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捲縮在床鋪上等待著歐陽詢的最後審判了。
雖然臉上依然沒有表現出任何錶情，可是在歐陽詢心裡，希望的種子早已灑滿了心房。連日來的辛勤勞動在今日迎來了花開的季節，從凱特象的言語中他隱約感覺到，今天發生的一切將會悄悄改寫布拉星球的歷史，一個弱者將在人類扶植下成為布拉星球上的巨人。當然對於人類自身來說，今天的付出也將換回一個嶄新的明天。
他要小心呵護眼前這顆仇恨的幼苗，讓它在人類庇佑下茁壯成長。從而在不遠的未來，凱特象將會用他的怒火徹底摧垮布拉人的精神信仰。
在凱特象訴說心酸歷史的同時，歐陽詢的腦海里新的計劃早已醞釀。看到凱特象像一個受了欺負的孩子正在自己面前訴苦，歐陽詢沉吟了一會兒后才說：「我只是個軍人，這件事按照條例必須上報，不然我也會受到法律詢問。你就把自己的運氣交給上帝，看看這次陳新耀先生和唐雪雁小姐是否對你能夠再次攤開慈悲之手，他們是最高領袖，在法律框架許可範圍內擁有特殊犯罪赦免權。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畢竟你們犯下的是軍人一級謀殺罪。把他也關進水牢，不許這些人再和任何人接觸。」下完這個命令后，歐陽詢站起身來就頭也不回的朝門外走了出去。
就像被歐陽詢剛玩弄過的女人，熱情過後轉眼間又被無情拋棄。面對歐陽詢的羞辱，凱特象的懊惱情緒可想而知。雖然他的怒吼聲在歐陽詢耳邊早已遠去，可是單從他那在獄警手下的激烈反抗情形就可以看出，此時他的心情應該是有多麼憤怒和後悔了。凱特象在被押往水牢的路上垂死掙扎，他在那裡打掃過衛生，當然也就清楚，水牢對活著的人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經過和蕭強兩個晝夜的周密謀划，一份新的針對布拉星球的軍事計劃書終於在歐陽詢記錄儀里脫稿了。這份最高加密級別的計劃書在凱特象被押往水牢的第三天下午如期出現在了唐雪雁位於青鳥國中心實驗室的辦公桌上。
作為接管了陳新耀部分軍事指揮權、作為現在布拉星球的最高本部負責人。唐雪雁看著這份驚天動地的計劃書萬萬沒有想到，人類抓住的第一個布拉人竟然是布拉王國第二大家族的唯一繼承人。現在兩大家族反目成仇，凱特家族被耶古家族斬盡殺絕，留下的殘餘勢力早已分崩離析。凱特象的意外漏網讓耶古家族視他成為眼中釘肉中刺，這本身也不是意外的事情。現在留給唐雪雁的絕好機遇在於，人類可以藉助扶持凱特家族的東山再起來徹底摧垮耶古家族剛剛建立起來的王國，在這樣一個目的達成后，再藉助控制凱特家族的勢力來控制整個布拉星球。對於渴望移民，又想擁有和平外部空間的地球人來說，這無疑是絕妙的計謀。
在唐雪雁得到歐陽詢的計劃書後，當天下午，她就召集陳新耀，歐陽靖，楊薇薇，和唐宗理開會。這幾個OTWC公司的核心人物坐在小型會議室里就歐陽詢的計劃開展了秘密討論，在大家對當前局勢分析過後，所有人最後一致通過了歐陽詢的計劃書。
這份沒有經過修改卻全票通過的計劃書最重要的特點在於，歐陽詢提出了通過政治輔助軍事移民布拉星球的策略。他在計劃書里論證了扶植凱特家族上台能夠減少戰爭物資消耗及其地球外駐人員傷亡的可能性。同時還闡述了扶植外星政權對維護人類自身利益的必要性，當然他也在計劃書最後提出了戰爭結束后對布拉星球未來政治成果的分享方案。這種相對來說比較緩和的軍事行動附和陳新耀的戰略構想，所以陳新耀在會議上也舉手肯定了歐陽詢的計劃書。
歐陽詢當初去布拉星球是作為特種部隊的指揮官，在布拉星球配合蕭強剿滅殘餘反動勢力的。可是現在局勢的飛速變幻讓陳新耀不得不重新考慮整盤棋的進攻方略了。為了保障地球移民的生存空間和安全，陳新耀在會議上提出了讓歐陽詢全權主持布拉星球日常軍政工作的必要性，當然陳新耀的提議這種提議也得到了在場眾人的支持。
在這樣一種時代利益背景下，跟隨布拉星球治理計劃書復批文件下發的一系列文件里就多出了一張陳新耀和唐宗理共同簽署的任命書。這是一張太平洋司令部任命歐陽詢作為布拉星球最高行政長官及第四聯合星際艦隊總指揮的任命書。
有了政治和軍事層面上的全力支持，歐陽詢和蕭強立馬就開展了一系列有針對性的計劃。在凱特象被關進水牢的第五天，當在凱特象眼皮底下的第二個人被鐵欄之外的鱷魚群活活撕碎的時候，當黑紅色的血水帶著濃烈的血腥味漂浮在他下巴周圍的時候，凱特象的心早已徹底絕望了。
他實在沒有想到，自己的結局會是這樣一種結果。他此時已經不再怨恨任何人，精神和意志早已不復存在，眼前的他早已成為一具行屍走肉，他每天都在恐懼著死亡，而與此同時，在他心靈的另一個角落，卻在期待著死亡。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唯一的遺憾來自於對不起凱特鷹臨走前的囑託。家族的仇恨曾經超越了他自身存在的全部意義，可是現在，這一切即將化為烏有。周圍泛入口中的血紅色海水讓他感覺窒息和眩暈，當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在他抬頭望見的那片黑暗鐘乳石上之時，他感覺自己已經有點堅持不下去了。
綁在兩側鐵柱上的雙臂已經無力再去支撐他那沉重的軀體站著筆直，他明白只要自己的腦袋再往下沉上那麼一點，讓那些污濁的血水漫過自己的下顎，淹沒自己的鼻樑，當自己的視線和眼前這死亡的海水混為一體的時候，當全世界都在他那空洞的腦海里飛速旋轉的時候，他就會得到永恆的解脫。
在他馬上就要放棄、心徹底絕望的時候，突然水牢邊上的大門就被人打開了，聽著那些沉重的腳步，在凱特象耳邊，那就像地獄的鐘聲。
感覺有人越來越靠近，凱特象在擠出最後一滴眼淚后終於難過的閉上了雙眼。走上前來的獄卒很熟練的把他從污水坑中用鉸鏈吊了上來。他們把他移動到平台上，用冰冷的水管子為他沖洗乾淨身體后，兩個士兵就解開了捆住他身體的鎖鏈。繼續為他拷上手銬后，這兩人就粗魯的把他推入了水牢旁邊的一間消毒室。
此時的凱特象意志早已變得模糊，他沒有反抗，任憑這些人在他身上擺弄著各種事物。直到自己被消了毒，又在熱水中被人像洗豬肉一樣洗刷乾淨后，凱特象似乎才從死亡的陰影中嗅出了一絲天堂的氣息。
事實上，當有人開始給他穿上乾淨衣服的時候，當久違的溫暖再次包裹全身之後，他就明白，自己這算是又活過來了。面對押送著他的士兵，他望著頭頂那雪白的天花板不禁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從地獄到天堂的感覺真好。」
歐陽詢在作戰辦公室里當著凱特象的面宣讀了唐雪雁和陳新耀聯合頒發的赦免令。特赦令宣讀完畢后，他就親自走過來解開了束縛在凱特象身上的手銬和腳鏈，之後又從蕭強手中接過那張死刑赦免令，他把它遞到凱特象手中后才笑著說：「看來高層還是挺對你友善的，歡迎再次重生。記住，幸運之神不會天天眷顧同一個人，下次別再軍營里隨便殺人，不然就算是布拉女神也救不了你了。」
看著紙上籤署著唐雪雁和陳新耀名字的赦免令，凱特象突然轉身望著歐陽詢問道：「我那些朋友們怎麼辦？他們都是無辜的。他們都是為了保護我才那樣做的，你們應該放過他們。」
聽到這話，歐陽詢走過來后拍著凱特象的胸膛有些為難的說：「我很遺憾，他們中有六個人直接參与了謀殺，加上已經死去的兩個人，軍事法庭判處你們九個人死刑。你要知道，一個國家擁有公平的法律環境，人民才能安全的生活在社會當中。畢竟在我們這裡關押著十萬布拉人，想要管理如此眾多的犯人，我們更要按照法律維護公平和權利。對於你的特赦是太平洋司令部下發的，但是這不等於每個人都會享受特殊待遇。你要記住一句話，不要讓復仇的怒火燃燒掉你的整個世界，那會讓你失去正確的判斷力。上面已經同意了和你的合作方案，我們將支持你針對耶古家族的政權採取軍事行動。這對你來說算是一個嶄新的開始，他們的犧牲從這種角度上說都是值得的。他們讓你從一個毛頭小子一下子脫變成為了勇敢堅強的男人，你說現在屬於你眼中的世界難道不好嗎？挺好的不是嗎？來吧，我的外星球新朋友，讓我們忘記過去，坐下來好好聽聽你的想法，為了布拉星球的明天，我想，現在你應該對這顆暴政的星球做點什麼。」說著，歐陽詢就示意身材魁梧的凱特象在他身邊的鐵椅上坐下來。
看著眼前針對自己專門定製的鐵椅子，凱特象心中心潮澎湃。在他心裡，這算是又活了一次，也是距離自己的夢想最靠近的一次。雖然在他內心深處，面對眼前的地球人，心中依然懷有敵意。可是相對於自己的仇恨來說，眼前的這些地球人似乎也不怎麼壞。最起碼這些人已經救過自己三次性命了，也許這就是凱特象還能夠和這些地球人快速建立起信任的根本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