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可御邵湮是誰?書中霸氣狂拽酷的大反派啊!
雙手一翻,就祭出了赤澤,劍尖直直戳在夜明珠上,冷眸立威,「形勢所迫,多有得罪了。」
蚌王雖惱,卻也愛子心切,不敢輕舉妄動,「你這是非要逼我不成?」
陣陣海風,吹的御邵湮衣袍簌簌作響,墨發迎風而舞,修長申身軀挺拔直立。他沒答話,只是沉沉的目光看著蚌王,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好好!」蚌王氣的說不出話,身後的海浪掀起數十丈高,托出一隻淺棕色的小海蚌,衝到他手中,「你要的東西在此,休害我兒性命。」
「多謝。」
御邵湮垂下赤澤,接過小海蚌,用力掰開,裡面果然躺著那塊令牌。雲黯得到示意,便將夜明珠扔給蚌王。故彥迷迷糊糊的搞不清狀況,只能看著他們交易,幫不上什麼忙。
烏雲蔽月,徒有幾顆散星忽明忽暗。
蚌王吻了吻夜明珠,目光里全是父親對兒子的濃濃愛意。蹲下身將珠子往水裡一松,視線追著海浪遠去,耳邊彷彿回蕩著稚嫩的笑聲。
只可惜,他怕是再也見不到聽不到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蚌王直起身,面朝大浪,衣擺下方几乎全部被浸濕,水漬氤氳一片,人影恍惚,「御邵湮,你要好自為之。」
「蚌族已叛出妖界多年,今事因我而起,我必然會還他們太平。」
御邵湮提著劍,一步步上前。故彥想去拉他,可雙手就像吊了鐵球一般,根本抬不起來。雖然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卻潛意識的認為不該阻止。
於是故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赤澤的紅光一閃,劃開蚌王的脖頸,鮮血四濺……活生生的一個人,就在他眼前轟然倒塌。海水拍打著岸邊石沙,沖淡了血跡,像是母親的搖籃一般,欣然接納了蚌王的身體,帶往海洋之中……
「為什麼殺他!」故彥不敢置信的朝著御邵湮吼出聲,牙都在打顫,「他已經把東西給你了!」
何況兩人故交,這麼做豈不是典型的恩將仇報?
他怎能如此視生命如草菅,肆意妄為,想殺就殺?
御邵湮收回赤澤,一腳一印陷在淺灘里,朝著故彥走去。白袍在暗沉星光下看不清綉紋,那雙眼靜的無波,面容淡然,彷彿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他必須死。」
這是第一次,他當著故彥的面殺人(妖修)。乾淨利落,連劍花都挽的一氣呵成,正中命門。蚌王頃刻間沒了聲息,想必也沒感受到什麼痛苦吧。
故彥覺得越發不懂他了,這樣的御邵湮,眼底沒有一絲情緒,冷漠無情,陌生的可怕。長睫微眨,最終垂下,胸口漲悶的快要窒息。
「失去利用價值的人,必須死。」御邵湮冷冷的開口,狹長的鳳眸里墨色如洗,站在故彥身前,投下一片比夜色更濃的陰霾,「否則只會後患無窮。」
故彥那時還不懂這句話為何聽起來如此的苦澀,只是從頭到腳都感覺到涼意蔓延。若干年後等他恍然而悟之時,卻已鑄成大錯,悔之晚矣。
那都是后話了。
此刻的故彥只是抬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唇角扯了扯最終又無力的放棄,低聲問道,「如果有一天,我對你失去了價值,是否也會跟他一樣的下場?御邵湮……你也想要我的命嗎?」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御邵湮伸手捧著故彥的臉,冷音溫聲,「我寧願死在你手裡,也絕對不會傷你分毫。」
兩人對立,這氛圍太過壓抑,連一旁的雲黯都如坐針氈,只是它還沒有那個膽子現在去插話,只能扭著身子爬來爬去的干著急。
三百年前的那個午夜,也是怨魂最為猖獗的時候。御邵湮只知古宅有妖,卻不曉得其中還有自己的娘,只是奇怪為何這些幽冥總是追著自己跑。
縱然他修為不難解決一兩隻小怪,可雙拳難敵四手,幾日的車輪戰消耗,他也有吃不消的時候。
要看娘親屍首要被一群怨魂拖走,御邵湮一次爆發,一下子幹掉了對方十幾個,愣是給震懾住了片刻,之後雙眼一黑,就倒地不省人事了。
醒來時,便身處破廟之中,旁邊坐著個一身黑看不見臉的人,卻找不見他苦苦守著的屍首。
黑衣人便是被閻王一哭二鬧三上吊逼得沒辦法才來人界京都看情況的蘇祁,沒想到才剛踏出結界,就撞上了幼童力戰怨魂的大戲。
按照蘇祁的說法,當時御邵湮就像個戰鬥力爆棚的小畜生,一雙黑眸閃動著嗜血殘忍的冷光,殺氣側漏,一身靈力發揮到極致,殺的那些怨魂哭爹喊媽,四處逃竄。
總之,就是讓蘇祁產生了興趣,順手救了他一把。
「我娘的肉身呢?」
「待你尋來她的魂魄在找肉身也不遲。」
次日,蘇祁在破廟留了個保護結界,讓御邵湮好好修養,就自己去城裡轉悠了。回來時,只帶來兩個消息:一是言索入妖宅后再也沒出來,二是酹隱門傳信歸墟老祖將往京都除妖。
師父要來除妖了!
御邵湮一想到不日就能見到闊別月余的師父,就忍不住在吃包子的時候露出痴獃似的傻笑。身體好轉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闖妖宅,替師父探路。
這一探可不得了,母子相見,抱頭哭的一塌糊塗。御邵湮剛講了自己在酹隱門的遭遇,還來不及問京都到底發生了何事,一個恍惚間卻不見了邵纖柔的蹤影。
舊宅古道彎彎繞繞,御邵湮跌跌撞撞在裡面迷了路。重重疑雲,黯然生色,鬼魅魍魎橫行,怨氣為引,生生剝奪人在世歡樂。說他福大命大也是巧,再次撞上蘇祁,逃出生天。
自探宅之後,御邵湮聽蘇祁分析了舊宅里的狀況,得知九重幻境和幕後藏有黑手一事,便日日憂心師父會被算計,天天變著法的央求蘇祁夜裡去巡街.……
功夫不負有心人,果不其然,故彥入城當夜就中了九重幻境的圈套,被蘇祁從古宅帶回來時已經沉睡多時,等了好些時候才被救醒。
之後便是師徒二人闖宅收妖,識破九尾陰謀,雖然被它逃了,可救了整個京都,也算是皆大歡喜。
哪曾想,御邵湮會不願跟故彥回去,還立下三月之約。
蘇祁要御邵湮同他去冥界替他做一件事情,報酬是地獄冥火里煉出的上古神器赤澤。御邵湮答應了,奈何橋上走一回,忘川河裡游一遭。
那比龍潭虎穴還難闖,鬼魂無法進入的地方,九死一生,他險些再也見不到故彥。
兩月後京都御家便發生了一場滅門慘案,除去離家的御三小姐御蓉,在府的整整兩百人被屠盡,血氣衝天,街坊鄰居圍觀在外,可御宅,卻是無人敢進。
御邵湮就在庭院中央一跪七日,待得魂魄頭七回門之時,除卻家丁雜役,御合風同他那些小妾男侍,全部被神器劈的神魂俱散。
御家百年基業,就此毀於一旦。
神器見血,方能顯威。
御邵湮的劍,就是用御家的血祭的。
御邵湮擁有的一切,都是拿命換的。
海面波光粼粼,太過寧靜,沒人知道那順水而去的蚌王會飄向何方。
「我帶令牌走。」
故彥雙手接過令牌,放入乾坤袖中,轉身欲走,卻被人緊緊扣住了手腕,一個用力拉回了懷裡。撲面的淡淡甜香,額間傳來溫熱的鼻息,讓他瞬間面紅耳赤。
「你不是不願意嗎?」
「我現在覺得可以接受。」
「我改變主意了。」御邵湮抱住故彥,俯首在他耳邊低語,「除了我身邊,哪裡都不許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故彥氣的咬了舌頭,「你……嘶.……御邵湮,你滾蛋!」
「我是,我是。」
「.……」
故彥一甩袖,離了他懷抱,冷哼了聲,轉身就走。這次御邵湮沒有攔他,只是回頭看了眼海面平平,蚌王早就不見蹤影。眸光幽暗,抬步亦深亦淺的跟在故彥身後。
雲黯頭頂上的兩角微晃,不敢去纏他們手腕,只能自己一點點爬過去,在岸邊留下一條長長的沙道。
回了客棧,店小二正靠在門上打盹兒,這一有動靜就清醒過來,正對上雲黯探究的大眼,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緩不過勁。
「.……兩位客.……不,三位客官,你們可回來了。」小二爬起來搖了搖頭,將白色的抹布朝著身上一搭,「我給你們守了好一會兒門了,樓上來了個道人,等著見你們。」
道人?
故彥抬頭看了眼二樓緊閉的廂房門,蹙了蹙眉。御邵湮到沒有什麼表示,跟著故彥上樓。留下雲黯暗自好笑的看著小二見了鬼似的驚恐表情,傲嬌的哼了一聲,吐出一錠銀子在他腳底,也躥上樓去一窺這道人真容。
酒香四溢,燭光跳躍。
屋裡的人啟了窗,涼風吹的帷幕搖晃,簌簌而響。一杯清酒抖十千,只可惜今夜無月,星辰見少,這情形怎麼看都詭異至極。
故彥余怒未消,口氣不善,「你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