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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章

  這一聲怒斥如雷貫耳,震的正朝他衝過來的天將渾身一抖。緊接著面不改色的將長劍刺向他的腹部,御邵湮一聲悶哼,右手一揮,赤澤直接將其頭顱砍飛。


  腳下一軟,單膝跪地,左手握住腹部的劍,鋒刃嵌入他的掌心,深可見骨,鮮血長流。他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一點點緩緩拔出。


  赤發散亂,血瞳矇上了一層血霧般迷離不清,跳動的嗜血光芒,讓故彥心驚。


  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仙帝冷眼旁觀,這局勢已經是勝劵在握,他將右手抬起,氣沉丹田,吐出的話語,字字清晰:

  「殺——無——赦——」


  「殺——無——赦——」


  「殺——無——赦——」


  此起彼伏的叫吼聲,讓人有種身臨戰場的感覺。故彥只覺得可悲,這麼多仙者得到飛升,如今憑藉人多勢眾圍困斬殺三人,便能如此興緻高昂.……

  這就是仙界,世人尊之敬之,勞苦耕作祭之的仙界!手握凡人生死大權,肆意決定著存在的對錯.……

  儘管故彥內心仍舊堅信著御邵湮不會死,但是他自己又不是不死之身,想要活命更是難上加難。


  虎口被震裂,白袍上全是蜿蜒凌亂的血跡。他微蹙著眉,盡量避開大幅度的攻擊動作,對桃弒的控制越來越身不由己。


  肩膀不知何時受傷淌血,御邵湮顯然比他傷重的多。如果連他都真的會死在這裡……御邵湮又如何能夠逃出生天。


  再次抵擋住直襲面門的攻擊,故彥扭頭冷冷的看著仙帝。重淵死了,天藏被釘在樹上,垂著腦袋不知死活,御邵湮的反抗已經到了極限了。


  而看起來還有些氣力的他,實際上馬上就要被耗盡了。


  這一場血戰,雖敗猶榮。故彥抹了一把臉上的血,黑眸看著殺不盡的天兵天將,心底生出的絕望幾乎讓他喪失了戰鬥的勇氣。


  沒有人會想死,更何況他不知道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看見御邵湮死,起碼.……

  故彥緩緩閉上眼,手中的桃弒抵在地上,挺起胸膛直直的站在原地,打算放棄反抗。如果真的結局不如人意,能讓他死在御邵湮之前也好啊。


  「師父!」


  一聲悲痛欲絕的怒吼傳來,故彥身子猛地一顫,尚不及睜開眼,耳邊帶動一陣強風。劍入皮肉的聲音,他聽得清清楚楚,可身體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疼痛。


  「.……」


  御邵湮睜著猩紅的血眸,捂著受傷的腹部,後背上插著一支箭,死死的盯著他,一張口就有鮮血爭先恐後的湧上來,連話都說不出來,強撐不住,猛地單膝跪下。


  那麼遠的距離,如何能做到一瞬間就衝過來替他擋下這一箭。


  天兵天將圍在他們兩周圍,既不接近也不後退,警惕的看著已經重傷的人。


  勝負已分,在劫難逃。


  桃弒應聲落地,故彥幾乎是在御邵湮跌倒的前一刻,俯身抱住了他。雙手顫抖的厲害,渾身的疼痛和久戰後的脫力彷彿都感覺不到……

  隨便在御邵湮身上一摸,就是黏膩的血液。原本就被刑法折磨過的鮮活*,已經是新舊交疊,遍體凌傷。


  故彥此刻早就忘卻那些什麼浮雲的劇情,滿腦子都只剩下氣若遊絲的御邵湮。那些甜蜜與悲痛的往事酸甜交替,涌在心頭,讓他疼的喘不過氣來。


  「沒有我……我的允.……允許,你……不可……以死。」


  御邵湮一邊說話口裡一邊吐著血,抬起手想要摸摸師父的臉,半空中卻又無力的墜落,被故彥接住,十指相扣。


  連死都要不允許他先一步么?故彥張著嘴,話未出口聲先哽,「為什麼要救我?」


  「不……能比我.……早.……」御邵湮握緊他的手,黑瞳堅定,「你說過……我不會.……死.……從來都.……沒騙……騙過我.……」


  所以,我們都不會死,不會死在這裡。


  故彥無奈的閉上眼,牢牢地抱住御邵湮,右手悄悄攀上他脊背上的箭。猛然一用力,將之拔出,在他因為疼痛而瞳孔皺縮的時候,低頭牢牢地吻上他的唇。


  御邵湮擋劍的時候有意避開了要害,加之結界的阻礙,箭刺入的並不深,只要緊緊按壓就可以止血。問題是他腹部被刺穿的傷口,這才是致命之處。


  故彥不是醫生,但也知道失血過多的結果。情況緊急,只能用腰帶先牢牢纏住,盡量減少失血的情況。


  「我帶你走。」


  等他重新將半昏迷的御邵湮背起來,倚靠桃弒撐地,勉強站起來時,周圍傳來一片唏噓。


  故彥冷漠的眼神挑釁似的回頭看了一眼仙帝,唇角生生扯出一抹諷刺的笑容。一步一步朝著南天門走去。


  哪怕結局註定是死,任人宰割和抗爭到底,自然是要選擇後者。


  他要讓仙界的所有人都記住這一場血戰,只要想起來就會不寒而慄。因為這不是功績,而是恥辱。


  雙方都沒有在攻擊,故彥前進,天兵就後退。小步小步地挪動,只一會兒,故彥就累的滿頭大汗。


  體內沒有多餘的靈力給他支撐,背著御邵湮就像背著一個沉重的大石頭,讓他用力過度的肩膀和手臂發麻,雙腿顫顫巍巍的挪動。


  仙帝的表情依舊是不咸不淡,目光停留在他們的身上,就像再看兩個已死之人。儘管已經下了殺無赦的命令,可天兵天將顯然都被故彥的舉動震撼的猶豫不決。


  能夠得道成仙的人,骨子裡多半還是有些正氣的。只是被長久無盡的歲月磨的平滑,一時無法意識到自己的鋒利罷了。


  他們不是冷酷無情的怪物,此情此景,怎能毫不動容的痛下殺手?

  「你們還不動手?」


  冰冷的聲音像是催魂的奪命曲,眼見故彥已經挪到南天門下,還在糾結的天兵最終被養成服從仙帝的命令的奴性支配,提著自己的武器,正面而上。


  沒有遇到任何抵抗,精緻的短劍輕而易舉的刺入故彥的腰間,他皺眉悶哼了一聲,腳下釀蹌,卻仍舊背著御邵湮往前挪動。


  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他,他們絕對不會死在仙界的地盤……

  第二柄短劍也無聲的沒入他的身體,故彥瞳間染上血絲,麻木的依靠信念堅持前進。


  太痛了,不僅是身體,還有心口,痛的他已經感覺不到了.……

  這相比就是所說的物極必反吧。


  故彥看了看垂在自己肩膀出的腦袋,御邵湮溫順的長睫近在眼前,額間那點艷紅的硃砂在逐漸變淡,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視線開始變得模糊,頭重腳輕,故彥看著還有一步之遙的下界口,無力的牽動嘴角,苦澀的笑了笑。


  他真的,已經儘力了.……

  「報!妖界大軍來襲!妖界大軍來襲!」


  有一人騰雲飛奔而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見他盔甲上全是血跡,一隻胳膊不翼而飛,左手呈著金色的帛錦,跪在仙帝身前,滿臉痛苦之色。


  「妖界大軍已經.……已經攻入東門,要我們交出妖皇和少妖主,否則就要血洗仙界。東門的弟兄們寡不敵眾.……已經……」那人想到東門的慘狀,吸了吸鼻子,悲痛欲絕,「已經全軍覆沒了。」


  話音剛落,南天門的所有人神色倏變。包括始終波瀾不驚的仙帝,瞳間也生出異樣,蹙眉看著昏死的三人。


  只差最後一步棋,他就可以殺掉這三個人了.……難道要就此放棄,前功盡棄?


  仙帝暗自咬牙,沉思不語。不料東邊又飛來一個人,狐裘錦衣,冠華貌黛。身體看似纖細柔弱,綠色的瞳孔里卻又不容忽視的凜冽殺氣,連他都不得不敬避三分。


  「妖界軍師霍安瀾。」仙帝一眼就認出他的身份,率先報出對方名號,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眼角微微上揚,「久聞大名。」


  「仙界之尊封塵。」霍安瀾不置可否,目光飛速掠過故彥和御邵湮,在看到天藏的瞬間,眸里殺氣畢露,「百聞不如一見。妖界大軍已駐紮東門,還請仙帝將妖皇和少妖主歸還,否則今日.……必讓仙界雞犬不寧。」


  妖界大軍的襲擊出其不意,仙帝一心想除掉天藏和御邵湮,大部分兵力都守在南天門瓮中捉鱉,故而東門才會被一舉拿下。妖界內亂已經數百年,想來妖皇之名不過空殼,怪他被蒙蔽了眼,真以為天藏毫無準備,會孤身而入。


  「妖仙兩界千年前就井水不犯河水,天藏強闖仙界,劫走重犯,理應制裁。」


  仙帝右手一勾,碧落飛回到他的手中。天藏的身體從樹上摔落,霍安瀾飛身至他身邊,將體內的靈力盡數傳輸。


  「既然如此.……」


  霍安瀾舔了舔下唇,綠色的獸眸閃著詭異的光,話未說完就被疾奔的天兵打斷。那天兵也是浴血而來,撲倒在地,聲音嘶啞。


  「報,魔界大軍來襲!魔界大軍來襲!魔君親自率領魔界大軍,已經在北門交手,我軍寡不敵眾,北門……即將失守。」


  「.……」仙帝冷靜的面色終於出現一絲裂縫,牙后根磨得生疼,碧落直指霍安瀾,「妖魔兩界狼狽為奸,想攻佔仙界?」


  霍安瀾毫無畏懼的正視他,眸里閃過陰鶩之色「妖皇若有三長兩短,必讓爾等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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