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章
真是……愚昧可愛的男主。
故彥聽著沈書錦的抱怨,挺希望自己可以現身,然後一臉高貴冷艷的告訴他,「掌門我也沒有正眼瞧過幾次。」
雖然他對掌門的印象一直不錯,但是顯然對方潛心修鍊,終年處於閉關狀態,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實在是沒有正眼瞧的機會。
「師父根本就沒有正眼瞧過你。」
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御邵湮睜開眼,接著沈書錦的話,讓他張著的嘴來不及合攏,瞪著的雙眼瞬間更加圓了。
「你……你醒了?」
御邵湮眼神黯了黯,動了動胳膊想要支撐起身子,卻觸動指尖的傷痛,不由眉頭微蹙。他的十指骨節粉碎,寒氣侵蝕后傷的更重,被小木棍固定后纏了厚厚的繃帶,無法動彈。
「這是哪?」
「言索師兄的住處。」沈書錦壓著他的肩膀讓他躺好,「你傷的很重,暫時不要亂動。」
御邵湮的身子縮了一下,很明顯的抗拒他的碰觸,但是床榻的空間太小,怎麼扭身子也躲不過。只是冰冽的眼神向刀片一樣刮向對方,似乎恨不得將對方挫骨揚灰。
這是有多大的仇?
沈書錦對這總是莫名其妙的敵意百思不得其解,雖同樣身在酹隱門,可言璋是老祖唯一的關門弟子,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莫不是還記著當年比試台上的一掌之仇?
可那是無心之失,他也不知道對手是如此不堪一擊的不是嗎?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御邵湮一愣,顯然沒想到對方會問的這麼直接,隨即想到什麼,眼神驟然一冷,用被繃帶包裹的手蹭開他的動作。
「你別碰我。」
也就只有男主的白蓮花性格才能忍受的了這種蔑視吧,故彥在心裡替沈書錦默哀了片刻。他坐在床榻上,明明離得這麼近,卻被視作無物。
幻境之匣,還有那個戴著面具似乎能看見他的天命……
天命……法則。
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故彥不知道,也猜不到,總感覺這些才是真相,不存在書中,卻真實的展現在他的面前,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流著溫熱血液的人。
御邵湮只短短的清醒了一會兒,對沈書錦的態度除了嫌惡就是厭煩,腦袋一偏,朝著裡頭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屋外鵝毛大雪依舊紛紛揚揚的下著,裡頭卻暖的讓人直打瞌睡。
沈書錦自討沒趣,也不好一直跟他對著來。索性沉默不語,卻又固執的替他換了手上的葯。繃帶被揭開的一刻,故彥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要是他此刻能揍天命,他絕對會揍的這個該死的傢伙後悔出生。
小小的手指腫了兩三圈,細嫩的皮膚上全是觸目驚心的血痕,骨節移位,甚至碎裂。故彥的靈識只需那麼一掃,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天命所謂的廢了他的手,還真是一點也沒有留情。
若非是修仙者,且骨骼經脈曾用聖水重塑,只怕御邵湮今生都無法再使劍了。
「言澤師兄.……」
外頭傳來低低的叫聲,沈書錦將他重新包紮好的手放回到錦被裡,擱下藥品就起身走了出去。故彥眉頭微蹙,看著香爐氤氳出的裊裊青煙,輕輕嘆了一聲。
伸手撫上御邵湮的額頭,下一刻指尖傳來的溫度讓他震驚……
居然……
居然觸碰到了?像是為了確認一般,故彥將整個手掌都貼在御邵湮的額頭上,而這真實的觸感,和略帶燙意的熱度讓他再次證實了自己的揣測。
御邵湮緩緩睜開眼,黑瞳裡帶著懵懂的睡意,輕輕眨巴了幾下,軟綿綿的眼神讓人心疼不已。
故彥張著嘴,試圖說些什麼,但是唇瓣翕動了半天,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能看見,能觸摸,卻不能說話?
「師父.……是你嗎?」御邵湮不顧手上傳來的劇烈疼痛,隔著繃帶就緊緊抓住他的衣角,「師父,我沒有失約.……」
我知道!故彥綳著一張臉,不出聲。瞳間複雜的情緒,倒映著御邵湮虛弱的模樣,真是心疼的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師父.……」御邵湮側過身,將腦袋蹭進他懷裡,「你別丟下我。」
我沒有丟下你!
故彥怕壓著他的傷口,慌忙將他的身體撐起來。果然,手指上的繃帶被弄得有些鬆了,雖然是內傷不會流血,可傷筋動骨一百天,任由著他這樣胡來怕是好幾年都好不了的。
「師父,你為什麼不跟徒兒說話?」
御邵湮一扁嘴,那表情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了,黑瞳里的光更是讓人無法拒絕。可故彥也沒輒,只能面無表情的指著他的手,意思是別亂動。
不知道這小東西是不是領會了他的意思,眼角瞬間擠出了大顆大顆的水豆豆,一滴接著一滴從臉頰劃過,暈在腦袋下的繡花枕頭上。
「手好疼……」
故彥嘴角一抖,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三百年前的御邵湮,真的是這個樣子嗎?感覺怎麼如此的遙遠.……
跟現在這個已經黑化一大半的反派*oss待在一起,他簡直無法想象,當初的御邵湮竟然可以做出這種惹人疼的表情??
這是故意的想讓他心疼的吧?
不得不承認,這一招用的完美無瑕,故彥表示自己被成功的俘獲了。捧著他的手,故彥想了想,低頭嘟起嘴,輕輕的吹了一下。
做完這個動作后,又瞬間後悔,覺得自己簡直蠢斃了。tat
御邵湮一愣,顯然也沒料想到師父會做這種事,不敢置信的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眼睫上沾染的晶瑩。再看向床榻旁的時候,卻不見了師父的身影。
頓時大驚,「師父!」
故彥被突如其來的喊聲震的抖了一下,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又變成了虛影,魂魄一樣的存在。御邵湮的手從他掌心直接穿落到棉被上,焦急的到處尋找他的身影。
果然都是假的嗎?師父怎麼可能會做那種動作……可是那麼真實的感覺,師父的味道,師父的氣息,他明明感覺到師父就在他身邊的啊!
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御邵湮的眼睛染上一層薄紅,驚心動魄的顏色襯著額間已經愈發紅艷的硃砂痣,絕望的神色,彷彿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樣。
故彥不停的在他眼前揮手,甚至想去扯他的衣服,當自己第n次發現做不到后,咬著下唇,坐在床榻邊靜靜的看著他。
從一開始就是局吧.……
到底是想讓他看什麼,亦或者,只是想利用他來做些什麼?
故彥的眼神愈發冷洌,盯著窗外的飄雪,陷入沉思。
「言璋師……」阿淼剛踏入屋裡,就被御邵湮的模樣驚的一抖,趕緊走上前去,驚訝的道,「你……你的手.……還有你的額頭……」
血色散去,御邵湮緩緩將目光移向他,帶著點病後的慵懶散漫,「阿淼,怎麼了.……我的額頭?」
他尚且不曾照過鏡子,竟是不知自己額間生了硃砂。
「你等等……」阿淼繞到衣櫃旁的箱子前,打開翻找了片刻,尋了個銅鏡來照給他看,「你看,是不是有硃砂痣?」
御邵湮側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額間那點紅色太過明顯,讓他想要刻意忽視都做不到。
「師父.……」這也算是證明師父的痕迹罷。御邵湮盯著鏡面,唇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喃喃低語,「我一定.……一定會找到你。」
「.……什麼?」那聲音太小,阿淼單手抱住鏡子,尷尬的撓了撓腦袋,「我沒聽清,你說的什麼呀?」
「沒事。」
御邵湮再次翻身面朝床里,拒絕的意味相當明顯,似乎並不想多說。阿淼本就是看看他的情況,無意惹他心煩,輕手輕腳的放回鏡子,才又出去找沈書錦。
故彥不知這小傢伙又在鬧什麼彆扭,見他又想睡了,何況也瞧不見自己,索性鬼使神差的跟再阿淼身後。
屋裡炭火燒的暖和,沈書錦卻偏偏坐在屋外不能遮擋風雪的涼亭里,肩頭落了些飄雪,不知在這處已經呆了多久。
故彥剛踏出來,就被直面襲來的寒氣凍得哆嗦,慌忙調動靈力撐起結界。
「他可精神些了?」沈書錦朝著阿淼頷首微笑,「你既是同他關係好些,容易照顧,不然暫且留下罷。」
「總覺得有些奇怪。」阿淼的眉頭擰在一起,細細思索了半晌,才恍然想起什麼,在懷裡掏了半天,拿出一張宣紙展開,遞給他,「你看這個!」
故彥面對他們,只從背後看到紙上有墨跡,那線條頗為熟悉,心中突然沒由來的覺得不安。
這紙上.……
勢必是有什麼的……
他繞到兩人身後,目光落在宣紙上,眼皮頓時一跳。尚且來不及做出反應,四周的氣流陡,熟悉的畫面飛速逝去,快的讓人眼花繚亂。
僅是片刻,眼前的沈書錦和阿淼連帶著宣紙憑空消失。
而他現下所處之地,已非酹隱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