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回憶殺（下）
後來呢……
後來……
.
黎笙睜開眼，就看到了一片混沌虛空。
他盯著空中的某處看了半天，直到眼睛有些酸澀，才又閉上眼睛。
腦袋還是一片混亂，過去的種種在他腦中無序地排列著，偶爾有幾個蹦出來，胡亂交織著，將他的情感擠壓、堆積在胸口。
他又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坐了起來，臉上的肌肉似乎在輕輕地抖動著，可他的表情卻與往常一樣，冷淡，疏離。
黎笙抬起一隻手，按住自己的太陽穴，想要將腦中不斷旋轉著的回憶驅趕出去。
過去對他來說是一種矛盾的存在，一面想要全盤忘記，一面又不忍心拋棄那些溫柔的歲月。
真是……
黎笙忽然急促地喘氣，只覺得眼前一片眩暈，好像有電鑽在他腦中嗡嗡地響著。
他的身體輕輕搖晃了幾下，重重地栽到地面。
……
「把東西給我。」黎笙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的男人。
那人身形頎長，卻偏偏長了一張過於女性化的臉。他微微一笑，競也帶出了幾分風流韻味：「我先拿到的，為什麼要給你？」
「……哥，給我吧。」遲疑了一會兒，黎笙還是開口。
聽到這聲久違的「哥」，萬雨的手都有些發抖，但他很快抑制住了自己激動的心情，將態度放軟，輕聲勸說黎笙。
「這石頭，你還是不要拿了，他對你不好，真的。」萬雨的手中正握著一塊有著白色花紋的石頭，此時，這石頭正如饑似渴地吸收著他掌心傷口處留出的血。
「給我。」聽到萬雨的這句話，黎笙的表情一下子又冷淡了下來，語氣也是冷冰冰的。
說著，他的腳下已經有一層薄冰在蔓延。
萬雨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什麼。
他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詢問：「小笙，你就真的非要拿到這塊石頭？為了石頭甚至想要殺了我？」
黎笙沉默不語，但這沉默卻已經將他的回答展現了出來。
「黎笙，」萬雨動了動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你瘋了。」
「我不會把它給你的，」萬雨的語氣堅決，「永遠不會。」
「就算我死了，也不會讓你拿到它。」
說完，他身上竟是銀光一閃，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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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居然真的末世了！」
「這是什麼，太噁心了！」
「救命！求求誰來救救我……」
往日繁盛逼人的黎家，在末世到來的時候，也不過是一盤散沙。
腥臭的氣息在空中飄蕩著，四處都有忙亂的腳步聲，伴著不時傳出的慘叫聲和咀嚼聲，讓人毛骨悚然。
諾大一個黎家，竟只有三個人覺醒了異能，此時，他們正站在大堂里，保護著趕來的黎家人。
大堂里的人很多，每個人都吵嚷著，一片混亂。
可在這一片混亂中，每個人都清晰地聽到了腳步聲。
啪嗒，啪嗒，啪嗒……
這腳步聲慢且穩，每一腳踩下，都似踩在人的心尖上，伴著腳步聲，還有開裂的聲音響起。
一眾人都有些緊張，急忙聚攏成一團。
腳步聲的主人很快出現在黎家人面前。
黎笙。
他穿著黑色襯衫，牛仔褲，運動鞋。
普普通通的裝扮，被黎笙穿來，卻是俊美如鑄。
他又抬腳走了一步，運動鞋輕輕點在地上的薄冰上，如鏡面一般的冰便立刻綻開一道裂紋，然後發出陶瓷開片一般的清脆聲響。
他就踩著被他鋪開的冰面，一步步走了過來。
有幾個不長眼的喪屍想要過來吞吃他，卻被他輕而易舉地凍成冰塊，隨風碎裂。
「我回來了。」黎笙站定，望著驚疑的人們，面上染了些愉悅。
可黎家眾人的表情卻越發不好，他們知道黎笙回來，絕不可能是來救他們的。
的確，黎笙不是來救人的。
他是來殺人的。
大片的冰雪籠罩在周圍，慢慢向黎家人籠去，散發著森森的寒氣。
「黎笙你滾！」有一個女孩害怕地尖叫了出來，然後便是止不住的嚎哭聲響起。
黎笙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一切，很多人被他凍成了冰塊，然後慢慢碎裂，殷紅的鮮血順著冰塊開裂的紋路蔓延。
那幾個異能者都沒有被凍上，此時他們都是一臉警惕驚懼地看著這個男人，手中的異能蠢蠢欲動。
「小湘……」女人嚇得全身發抖，卻還是招呼黎湘到自己身邊。
黎湘戰戰兢兢地挪到女人身邊。
女人抱著黎湘，往後蹭了幾步，躲到黎笙看不到的位置，小聲開口：「一會兒他再把人凍起來的時候，你就跑，能跑多快跑多快。」
她緊張地抱緊黎湘，聲音難掩哽咽：「小湘，趁他沒注意到你，快跑，快跑……」
用以掩身的冰雕轟然崩塌，已經凍得*的肉塊打到她的身上。
她顫抖著，語氣越加惶恐。
「媽媽只有你了，你要活下來，活下來，活的好好的……」女人似乎想起了什麼，急忙叮囑黎湘：「回黎家的主家，對，回主家……你是大小姐，可以活的很好……」
見黎笙已經又一次抬起手，女人緊緊地盯著黎笙，看到一片冰雪向這邊湧來之後，一咬牙，將黎湘推出了好遠：「跑！」
黎笙安靜地看著自己面前的所有人碎裂成片，面無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上面排列著縱橫的傷疤。
剛剛的一個異能者在臨死前反撲，他反應不及，竟被劃了好幾刀。
他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冰面，光滑如鏡的冰面上，映出一個滿面刀疤的男人。
這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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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黎笙皺眉，看著面前的這個會發光的東西。
他好奇地伸手，但手剛剛碰到那塊石頭，就彷彿被燙到一般，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小心地揉著自己的手指，黎笙警惕地看著地上的這塊石頭。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但是覺得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黎笙想了想，又試探著碰了一下石頭，竟然什麼事兒也沒有。
他的膽子大了起來，抓起石頭，放到掌心把玩。
這是一塊普通的鵝卵石，上面整齊地排布著白色的紋路，看起來有點兒怪異。
想了想，他將石頭抓緊，回到屋子裡。
黎宇的傷口該換藥了。
黎家的人從來不管他們，只每天給他們送來點兒吃的。
黎笙將石頭隨手放到一邊，和偷偷過來照顧黎宇的胡雯雯打了個招呼之後，也過去幫忙。
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的時候，石頭微微閃了一下，似乎有白色的光點在空中飛舞蔓延，仔細看去，卻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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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笙……」
黎宇抱著黎笙，費力轉身，用自己的後背擋住揮來的刀棍，那張臉，竟然被毀得徹底。
鮮血淋漓，傷疤密布。
再也不見那個溫潤的少年。
「哥哥……」黎笙帶著哭腔喊了一聲。
「沒事兒。」
看到那群人罵罵咧咧地離開，黎宇鬆開黎笙，委頓在地。
「哥哥，你沒事兒吧！」黎笙立刻轉身，看到黎宇的樣子，被嚇了一大跳，但卻沒有像黎宇想的那樣哭出來。
雖說還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他跑前跑后地給黎宇打水洗槍口，找東西包紮，胡雯雯也偷偷跑來送東西，只可惜她不能出來太久，便只是稍微指導了一下便離開了。
做完這些之後，他盯著黎宇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卻並不是號啕大哭。
他只是默默地流眼淚，哭過後，坐在黎宇身邊，小聲說著報仇一類的話。
他的聲音極輕，也不知為什麼，竟有幾分清冷的味道。
「哥哥，他們會死的。」
「一個個，都要死。」
「都要死。」
黎宇聽著黎笙這話，微微笑了起來，卻讓嘴角的傷口又疼了起來。
他以為這只是小孩子的氣話，畢竟他們怎麼能比得過黎家這個龐然大物呢。
他們本就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產物，私生子被虐待也是常見的事情。
心下想著，黎宇覺得有幾分悲哀。
可他並沒有注意到黎笙的眼神，那樣認真的眼神。
黎笙的這幾句話，並不是玩笑。
……
黎笙的眉頭皺得極緊，曾經的記憶猶如電影一般，一幀幀地播放著。
還是倒敘。
此時的他，沉陷於過去，並不知道，在外界，正有人掐著他的脖子，越來越用力。
那是一個暗淡的影子，好像只是由一團氣體構成的。
這個有著馬尾的影子正伸著雙手，握住黎笙的脖子，緩緩用力。
她低頭，看著黎笙微微搖頭，呼吸有些不暢，動作頓了一下。
但幾秒后，她又繼續用力。
……
待到黎笙的臉已經有些發青時，她卻下不去手了。
只要她再用力，黎笙就會死去。
可她……下不去手。
胡雯雯終於鬆開自己的手，跌坐到地上，低聲抽泣。
「我下不去手……小笙，我下不去手……」
她伸手揪著黎笙的衣服，嗓音帶了點兒控訴：「你為什麼非要毀滅世界？小笙，回來好不好，我們三個好好的……」
胡雯雯忽然感覺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隨之傳入她耳中的還有一聲嘆息，清婉悠揚。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