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鈴蘭的痴漢船長(八)
康維拉瑞婭一進門就被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地往瑞特身後移了半步,才打量屋內。
站著的男士頭髮白了一半,看上去有五十多,說話中氣十足,應該是瑞特的父親。他身旁站著一位打扮保守富貴的婦人,她有著和瑞特一樣的黑色眼眸,含著擔憂、喜悅怯弱地看了瑞特一眼,又不時小心地打量著身旁的丈夫。除了這兩位,在場的還有三位男士和兩位女士。
瑞特的面上掛著一如既往的含著嘲諷的微笑,他張開手臂輕輕攬著康維拉瑞婭的腰,不急不慢地走到眾人面前,他拖著長長的調子,用一種頗為欠抽的語氣和眾人打招呼道:「我以為那是封邀請函。很高興見到你們,父親、母親,還有我的弟弟妹妹們。請允許我介紹,這是我的未婚妻,康維拉瑞婭懷特。」
巴特勒老先生這才想起還有一位高貴的小姐,他清了清嗓子,努力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很高興見到你,懷特小姐。」言罷,他挨個指著,向康維拉瑞婭介紹道:「這是我的二子阿爾瓦,他的妻子亞歷桑德拉,我的小兒子斯帕克。這是我的女兒弗羅倫絲還有她的丈夫尼爾·屈萊頓。」
康維拉瑞婭依次和各位見了禮,與瑞特坐到了一旁的空沙發上。
「之前聽說瑞特找了一位高貴的小姐,我就好奇這是一位什麼樣的姑娘,今天總算見到你了。」相比在座各位,老巴特勒夫人的親切更加真誠,她高興地看著康維拉瑞婭,滿滿都是對兒媳婦的滿意,「瑞特從小就調皮,有自己主見,別人很難做他主,我就一直愁,這得找什麼樣的姑娘才能管住他呢?現在可好了,你們好好過日子。」
康維拉瑞婭害羞的微微低著頭,但眼睛一直看著老巴特勒夫人,顯得矜持又不失禮。「瑞特人很好,很照顧我。」康維拉瑞婭聲音不大又很清楚的能讓老巴特勒夫人聽見。
「懷特小姐,聽說你是一位伯爵小姐,我正巧有幾位朋友在倫敦做生意,或許還打過交道呢?」開口的是一位男士,他與瑞特長得有三分相似,但更加文質彬彬一些,不過從他們一進門,他就抱著很隱晦的敵意。
「阿爾瓦,我的二弟。」瑞特在她耳邊小聲介紹道。
康維拉瑞婭瞭然,原來是代替瑞特成為繼承人的弟弟,難怪對於哥哥的回歸如臨大敵。「事實上我的長姐已經繼承了爵位。長幼有序、貴賤有別,您的猜測不大可能實現。」康維拉瑞婭笑容冷淡疏離,卻又不會顯得失禮。作為一名貴女,她自幼就開始接受嚴苛的教導,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是訓練過千百遍的。比如嘴角彎多少度,不會露出甜蜜的小酒窩,配合怎樣的神情會顯得疏離冷淡,卻不會讓人感到刻薄。怎樣的坐姿最突出自身的氣質,顯得高貴、端方。
什麼是貴族?不是有錢就能成為貴族,不是多讀了幾本書就能稱是貴族。貴族往往需要歷經幾代人的沉澱,需要大量財富、知識的灌溉,才能鑄就出他的底蘊內涵。
康維拉瑞婭正是憑藉這種底蘊震懾眾人,讓眾人信服。
老巴特勒先生不滿地看了阿爾瓦一眼,示意他閉嘴。「你母親已經收拾好了房間,行李搬進去就可以住了,這幾天留在家裡,正好商量一下婚事!」老巴特勒先生行為獨斷,他用吩咐地口吻對瑞特道。
意料之中,瑞特一口回絕了:「我和康維拉瑞婭已經在查爾斯頓大酒店住下了,就不麻煩的搬來搬去了!」
瑞特離家十幾年,再也沒有人和自己唱反調的老巴特勒過管了獨斷專行的日子,猛然聽到有人竟敢作對,頓時鬍子都氣的翹了起來。他跺了跺拐杖,怒瞪著瑞特這個逆子,張口想罵又顧及著康維拉瑞婭在一邊。
「你都這麼多年沒回來,不在家住幾天嗎?」老巴特勒夫人失望中帶著點點期盼,望著許久不見的兒子。
瑞特沉默了一會兒,就在康維拉瑞婭和老巴特勒夫人以為他快要答應時,阿爾瓦插嘴道:「哥哥太久沒回來估計不習慣了家裡,那麼多年還是酒店更熟悉一些!」
這番話讓老巴特勒先生想起原先沒離家時的瑞特就經常夜不歸宿,流連酒店,氣道:「那就讓他住在外面!誰都別求他!」
本來好好的回家,原以為是一出溫情戲,沒想到就這麼不歡而散了!
回到酒店的康維拉瑞婭還沉浸在今天的這場精彩大戲中。這對她而言實在是太驚奇了!
「想什麼呢?」回去一趟,瑞特的心情也不見得有多好,不過看到他可愛的未婚妻,他就覺得那些不開心都不重要了。
「話說,你當初也算是白手起家,賺下現在這麼多的財富,老巴特勒先生怎麼會捨棄如此有能力的兒子?」康維拉瑞婭簡直是百思不得其解,好奇的不得了,她閃著八卦的小眼神,一臉求知慾。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瑞特一臉無奈,或許是因為康維拉瑞婭提起,也或許是時隔那麼多年再次見到曾經的一切,讓他回想起最初的那段荒唐不羈、好勇鬥狠的日子。他想起在金礦里艱苦的日子,在大海上穿梭時的一意孤行,那種拿著命去賭去博的日子好像已經過去了好久。現在的他再也沒有那種激動衝動,他只想安定下來,陪著心愛的女人過上平平淡淡的日子。
「因為想成為上等人?」康維拉瑞婭糾結了一下從記憶里扒拉出這個詞,皺著眉有些困惑和一些為難,「我說了你別生氣啊!」
「說吧,你在我這可以暢所欲言!」瑞特大方地表示自己不在意,反而饒有興趣的注視著自己的小寶貝,看看她能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言論。
「我真的覺得很難理解,之前在亞特蘭大的時候我就發現,大家對什麼名門貴族特別的嚮往,不管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許多南方人都特別重視出身,其實這點我也理解,就是……我真不理解大家對名門貴族的判斷。比如那位再嫁的漢密爾頓太太,我聽說她是一個莊園主的女兒,而這個莊園主是一位新移民的愛爾蘭人,算是白手起家,這就算喬治亞州的名門?這也太……隨便了吧!」康維拉瑞婭十分不理解美國對名門貴族的定義,這麼粗淺定義下的名門貴族,有什麼好追捧的?
「哈哈哈哈!」瑞特大笑出聲,這番言論他是第一次聽說,放在南方也算是驚世駭俗,不過他向來能接受與眾不同的說法,他笑得合不攏嘴,抱著康維拉瑞婭直道,「你真是一個寶貝!乖乖!」
康維拉瑞婭扭了扭身子,認命地坐在瑞特懷裡,無語地看著他一個人笑的樂不可支。
瑞特笑了好一會兒,才收住,他摸了摸康維拉瑞婭的臉,道:「寶貝說的有道理,那在你看來,那些所謂的名門貴族算什麼?按英國的觀點。」
「鄉紳。」康維拉瑞婭吐出兩個字,「實在不理解為了一個鄉紳的名頭有什麼好折騰的。」
瑞特輕輕拍了拍懷裡的小乖乖,神情複雜,是一種恍然後的可笑可悲,是一種大徹大悟后的解脫。「這或許是因為這個國家太年輕了。」瑞特輕聲道。
康維拉瑞婭想了想,點點頭,顯然贊同了這個說法。
這裡的一切就如他預想的一般,除了他唯唯諾諾的母親還偷偷挂念著他,他在這個家就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他的父親看上了康維拉瑞婭的身份,想要藉此炫耀,使巴特勒家添上一層高貴的外衣。他的弟弟如防盜一般提防著他,生怕他搶走實際他已經瞧不上的繼承權。他的妹妹,在他古板的妹夫教導下離他遠遠的,生怕沾染上一絲不好。
之後瑞特帶康維拉瑞婭又去了兩趟巴特勒府,主要是看望他的母親,隨後也不管老巴特勒先生叫囂著「如果不在這裡舉辦婚禮,就一輩子也不要回來,我永遠也不會承認你們!」的話,離開了查爾斯頓。
「得罪了整個城市的人,你討人厭的工夫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我該慶幸我們還有地方落腳嗎?」坐在回城的馬車上,康維拉瑞婭頗為幸災樂禍,「話說,當時你真的就那麼一槍,那個女孩的哥哥?」
本來計劃帶著康維拉瑞婭好好在查爾斯頓轉一轉,但巴塞洛繆家族(就是當初和瑞特決鬥失敗那位哥哥的家族)得到了他回來的消息,就屢屢上門找麻煩,時隔十幾年,關於瑞特的風言風語又一次在查爾斯頓傳開。這逼得瑞特不得不放棄了遊覽計劃,帶著康維拉瑞婭提前離開。
瑞特早習慣康維拉瑞婭愛看他笑話的壞習慣,他攬著人,一臉無辜:「總不能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逼著我娶一個陌生女人吧!我生來可就是為了等待你出現的。」
油嘴滑舌!猝不及防被餵了一口蜜,康維拉瑞婭面上不顯,心裡卻高興的很。
兩人回到亞特蘭大已經進入了冬天,第一場大雪讓整個城市銀裝素裹,別有一番景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