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借刀
第75章 借刀
邢召傷的很重, 連基本的起居都不能自理,身上插著大大小小的管子。
校長的這杯熱水燙著他心口止住血的嫩肉,好似直接燙到了他的內髒一樣, 讓他痛苦之餘忍不住恐懼。
“我沒交代什麽,不過是著那女人已經知道的事情。”
校長明顯是不相信的,聽見邢召這話,笑了笑,他的唇上翹著, 笑意卻不達眼底, 連藏在空調後的小禮,都能看出他的虛偽。
“我勸你還是省些力氣, 別總來說這些沒用的話,你知道的, 我想聽的是什麽。”
他一邊說著這句話,一邊掀開了邢召身上的被子。
邢召的胸前被腐蝕了大半,由於創麵過大,現在並沒有用繃帶纏著,反而是撒了大麵積的藥粉, 在傷口上蓋了一大片繃帶拚成的方塊。
校長掀開了被子,看到邢召完好的手臂, 臉上的假笑瞬間消失了,變成了一種深刻的憎惡。
“看來你說的東西讓那個小姑娘很高興, 不然怎麽會這麽用心的幫你拔除身上的咒文, 可惜了,她終究不是我神的對手。”
邢召沒有說話, 他知道, 他現在不過是一條躺在砧板上的魚, 能不能活命,全要看方申的想法。
冷汗早就已經留了下來,他甚至感覺到了背後床單被他洇濕了一塊。
方申的視線就像是毒蛇,在他完好的皮膚上爬行,帶來一種粘膩的感覺,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他咬上一口。
邢召明白,關於祂的問題都是十分敏感的,而麵前的校長,就是最接近祂的信徒,若是他現在說錯了什麽話,就算不動用特殊的能力,校長也能輕易的殺了他。
他心中恨極,緊緊的咬著牙,更加明白他猜測校長就是祂的事情不能說出來。
這屋子裏還有莊黎那個女人,也是個信祂到瘋狂到信徒,在這裏說出這件事,無疑是火上澆油,惹怒兩個人。
邢召身體不能動,腦子裏卻轉的飛快,迅速衡量著應該交代什麽。
“校長的能力,我說了一些。”
他這話一出,方申的表情沒有變化,眉宇之間卻鬆了一些,手指在病床旁邊的金屬隔斷上敲了敲,催促著他繼續往下說。
“那女人威脅我,我隻能把您的消息說些給她,說了您每次都主持獻祭儀式的事情,還有洗腦控製那些小羊羔的能力。”
方申的表情不算很好,在邢召停下後挑了挑眉毛,詫異的問道:“就這些?”
邢召知道他這還是不相信的意思,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您知道的,真神無處不在,我隻透露了這些,那女孩還想強迫我說一些神的事情,我還沒開口,就受到了祂的懲罰。”
咒文觸發的秘密,方申比邢召更加清楚,倒是相信了他這句話。
他身上的符號腐蝕了外部的皮肉,雖然左邊胸膛幸免於難,但也能看出究竟是受了什麽程度的神罰,這騙不了方申,隻需要看上一眼,他就確認了邢召應當是提及了神。
他們這些信徒應當對神絕對恭敬,絕不可妄議神明。
而邢召身上的傷口,證明了他確實是違反了這一點,才受到的懲罰。
方申心中的天平向信任的方向傾斜,邢召現在連起居的能力都沒有,弱的他一根手指就能捏死,諒他也不敢在這時候欺瞞他。
即便如此,這種瀆神的信徒,也該從隊伍中剔除了。
方申不再看床上的邢召,反而看向角落裏的莊黎,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說吧,你又是怎麽回事?”
莊黎得了說話的機會,焦慮的上前走了兩步,慌亂的朝著方申解釋。
“校長,都是那個小娘皮,將藥水潑到了我的臉上,我痛昏了過去,這才讓她搶走了祭品,您放心,那隻小羊還在醫院裏,等我尋個機會,一定將她徹底解決,以免壞了大事。”
“原來你的心中還有神。”
方申嘲諷的說了一句,隨手將手上的手串摘了下來,放在掌心中撥弄。
“我是絕對不會背叛神明的,您要相信我啊,即使毀了皮囊,我依舊是祂最忠實的信徒,這點絕不會改變。”
莊黎的語氣堅決極了,用同樣包著繃帶的手指指著天地起誓。
這種篤定的信仰,換來的卻是方申的一聲輕笑,聽到笑聲的瞬間,莊黎像是被羞辱了一樣,心中羞恥至極。
“莊黎,不是我不想信任你,你自己算算,你辦砸了多少事情。”
方申的語氣稱得上寬和,隻是說出來的話,一下子戳中了莊黎最難堪的地方,讓她羞愧的張不開反駁的嘴。
“我會補救的,校長,你相信我,我一定…”
她翻來覆去都是這兩句保證的話,方申早就聽膩了,在他的心中,莊黎已經成了一步廢棋,燃燒掉最後的價值,便可以拋棄了。
而醫院的那隻小羊羔,就是莊黎的最後的任務。
“這樣吧,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聽到方申這話,莊黎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心中再沒有往日對他的嫉妒,隻剩下滿滿的感激。
“隻要你將那隻漏網之魚解決,讓學校沒有後顧之憂,我就原諒你之前的失敗。”
他這話調動了莊黎的熱情,那個少女本就是從她手中跑掉的,合該是她來解決,方申竟然隻讓她去做這點事情,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網開一麵。
難道是因為夫妻感情,故意的嗎?
莊黎被繃帶包裹下的臉龐不自覺的有了春意,連往日看不順眼的大肚腩都覺得沒那麽不能接受了。
空調後的小禮就這麽聽完了全程,直到方申和莊黎離開病房很久,才現身在邢召麵前。
此時的邢召已經氣若遊絲了。
要邢召死的方式有很多種,方申偏偏選了最難受的一種,屋裏沒有任何能量的殘留,他僅僅是從手串上拆下了幾顆小小的珠子,塞進了邢召的鼻子裏。
那隻手串剩下的部分,被他戴在了邢召的手上,如此一來,就算是警察找來,也很難判斷邢召是不是自殺。
小小的珠子卡在氣管裏,讓本就呼吸不暢的邢召越發難過。
他越用力的想要呼吸空氣,珠子便因為通道擴大越來越往下,更難以取出,隻不過短短幾分鍾,邢召的臉就已經青紫了,看上去命懸一線,離死亡隻有一步之遙。
就算是再高明的大夫,遇到這種情況,最快的辦法,也是割開他的氣管,讓空氣進入肺部,先讓人活下來。
可現在屋裏除了已經意識不清的邢召,就隻有個不算人的小禮,離開的校長和莊黎可不會友好到幫他按呼叫鈴,反而將就在手邊的按鈕放到了旁邊的小台子上。
邢召距離那個小台子,隻有起身抬手的距離,而此刻,那就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他的眼神死死的看著旁邊的台子,不甘的連眼睛都不眨,眼白已經憋成了紅色,像是快要爆炸一樣,比往常凸出來了許多。
這人是不是要死了?
站在床邊的小禮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想起溫昭昭叫她看著邢召的命令,心中猶豫起來。
這人要是死了,還怎麽看著啊,去火葬場看著嗎?
討厭火……
幾秒鍾後,她隨意的做了個決定,嫌棄的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將手指順著邢召張大的口腔鑽了進去。
她的手指一進去,就癟了下來,變得比市麵上的宣紙還要更加薄上幾分。
手指貼著喉嚨的軟肉,鑽進了氣管,直直的探了下去,邢召的氣管已經接近被堵死了,小禮的手指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薄的很,邢召也承受不住。
他的眼睛向上翻著,幾乎看不見眼仁,又靠著意誌力,不停的將瞳孔拉了回來。
這過程痛苦極了,是真真正正的跟死亡在搏鬥,邢召心裏明白,隻要他稍微大意幾秒,他的眼睛,就再也撐不開了。
小禮的手探到了珠子的底下,指尖彎了一下,變成了一個小小的托,又像是勺子一樣高,想上猛地一用力,將珠子整個挖了出來。
她做這些的時候,完全沒有控製力道的想法,不可避免的傷了一點邢召的氣管,讓他的氣管火辣辣的痛。
可這會兒,這種疼痛帶給邢召的,是新生的喜悅。
他的腦袋已經眩暈的厲害了,用力的咳嗽著,貪婪的呼吸著空氣,整個胸口的傷口因為大動作開始溢出血液,把紗布都染成了紅色。
掏出來的小珠子被小禮隨手當做垃圾扔掉了,她的手指上沒有血跡,就算傷到了邢召的氣管,也不會是什麽致命的傷口,索性不再關注病床上的人,找了點水,嫌棄的洗了洗自己的手。
這時間有些長,床上的邢召更加虛弱,但好歹從鬼門關中走回來了,眼神漸漸清明。
他認得小禮,自然清楚這次是因為什麽才得救,心情複雜的厲害。
“我有話帶給你的主人。”
邢召的聲音啞的厲害,比抽了一輩子焊煙的老頭子還要喑啞,要不是紙人的五感靈敏,還真的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邢召的嗓子並不能支撐到他說完所有的話,所以他隻說了一句話,讓小禮去找了能寫字的筆紙,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寫了上去。
幸好他的右手沒有受傷,雖然沒有力氣,但小禮直接將紙粘在了木板上,舉到他的手邊,這種情況下,邢召還是勉強寫完了。
邢召的床搖起來了一些,看著少女跳出窗戶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良久,他積攢夠了力氣,勉強將手挪到了能夠到醫護鈴的地方,按了下去,這個小小的身體傾斜的動作,已經耗費了他的全力,邢召沒力氣再將自己擺正,就這麽靠著病床的金屬遮擋,神色不明的看著地上的小珠子。
人總是想活著的。
溫昭昭看了紙條,聽了小禮敘述的事情,心情十分複雜。
她當然明白邢召寫下這些東西不是出於善意,他是想借她這把刀,殺掉威脅到他危險的人,可那股強烈的求生的欲望,卻讓溫昭昭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沒有人是不想活著的,可能學校裏全部都是篤信神靈的人,願意為此犧牲生命的,卻並沒有方校長心中預料的多。
他擁有類似於催眠的能力,但卻阻止不了人最基本的求生的欲望。
所以,即使是安分的羔羊,在被那把聖刀插進身體的時候,在察覺到生命流逝的時候,也會抬起後腿,奮力的掙紮。
邢召見過很多次這樣的場麵,在信上也提了一句,溫昭昭盯著那行字,好似看見了一個個掙紮著想要活下來的生命。
很可惜,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被拯救的機會。
溫昭昭的睫毛垂了下來,遮住眼中神色,靜靜的聽著小禮敘述莊黎的計劃。
他們依舊不準備放過那個藍眼睛的女孩,想要在醫院裏,強行完成沒有結束的獻祭,而病床上的女孩,就是注定要被獻給神的羔羊。
這麽光明正大的在醫院中進行獻祭,勢必會引起官方的注意,刹那間,溫昭昭就懂了方校長的用意。
莊黎,就是他準備拋出去的替罪羊。
溫昭昭的眼前好似出現了女孩哭泣的眼睛,淚珠從藍色的眼睛裏滾出來,像夏日晴空的雨。
她想,她永遠也忘不掉那滴眼淚。
少女的眼中含著驚喜和希望,像是一道光,刺到了溫昭昭的骨頭裏,她甚至能猜到少女心中的想法,一定是得救了,又或者是救救我之類的。
好像站在那裏的溫昭昭就是救世主一樣,少女的眼神篤定的看著她,確定她能夠拯救她。
溫昭昭不是個多勇敢的人,可那一刻,她站了出去。
現在,她看著自己包裹著紗布的腿,又在心底問了自己一次。
‘要去救她嗎?’
作者有話說:
有三本預收的腦洞,沒決定好下一本寫什麽,然而我的腦子(寫武俠寫武俠),哈哈哈哈天馬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