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井
第95章 井
溫昭昭上前摸了摸土地, 確認並不是他看錯了。
文秀回家去了,這件事顯然不是她做的。紙人們都在溫昭昭的眼皮子底下,也沒有機會做這件事。
她抬起頭, 朝著山下的方向看去。
有這麽強大的操控水的能力,又能在不被他發現的情況下將水運到田地裏,她心中即刻想到了合適的人選。
從這個位置望向山下,似乎一覽無餘根本看不見其他人。
但溫昭昭可以肯定,就在她轉頭去看山下的時候, 那裏還遠沒有那般安靜。
眼下田地隻澆了一半, 若是溫昭昭不澆剩下的一半,這位田螺姑娘肯定會再來的, 是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個人選,屆時自然分明。
她自顧自的開了牧場的大門, 直接走了回去,好半晌都沒有再露麵。
而在山下,接近牧場擁有的土地邊緣的地方,一個影子悄悄往這邊看了幾眼,那個身影正是在學院事情結束之後就四處亂逛的童薇。
她不屬於牧場, 即使離得再近,也不能踏進牧場的範圍, 所以隻能用操控水球的方式,將水捏成一個個的大團, 讓水球在水稻的上方炸開, 就像是一場小雨一樣,滋潤土地。
給所有的水稻都澆完水, 童薇一下子沒了事情做, 遠遠的望著那些尚且矮小的水稻看了半天。
察覺到牧場的大門再次打開, 她的身形一下子矮了下去,似是變成了一攤流水一樣,貼著地麵流進了那條熟悉的小河。
這一次,溫昭昭沒有在門前的土地停留,而是順著小路走了下來。
童薇躲在河裏,猜測著她要去哪裏,眼下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就算牧場的附近沒有壞人,溫昭昭也該帶上兩個紙人再出來,萬一真要出了什麽事情,難不成還要她這個外人再去幫她嗎?
童薇的心裏一遍抱怨著,身體默默的向前飄了飄,始終在溫昭昭附近的水域中晃蕩。
這段路是人為開辟出來的道路,用機器將土路壓的平整了些,兩側沒有路燈,腳底下也偶爾有高有低,不大好走。
溫昭昭隻開了手機上的手電筒,光芒僅僅照亮了她腳底下的一米。
夜風微涼,她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小心的看著腳下的路,似乎是要往河邊的方向來,又連頭都沒抬,讓童薇摸不準她究竟是不是要靠近這裏。
她下意識的向河底貼了貼,想要隱蔽身影。
沒幾分鍾,昏暗的燈光果然到達了岸邊,,像是尋找什麽一樣,一個勁兒的朝著河裏照。
溫昭昭已經做的如此明顯了,童薇又那裏能不知道她是來找自己的。
猶豫了幾秒鍾,童薇還是恢複成了比較幹淨的樣子,浮了上去,畢竟夜晚的河邊很危險,萬一溫昭昭看不清楚,真的栽了下來,那更加麻煩。
童薇在心裏勸服了自己,幹脆現身在河岸邊遠一點的地方,張口道:“大晚上來河邊做什麽,想跳河啊。”
她這話說的不好聽,溫昭昭也不在意,聽見聲音在身後傳來,轉過身來走了幾步,靠近了童薇。
從前的童薇更喜歡保持死後的狀態,總是將自己搞成那副半腐爛的樣子,或者已經淹死的模樣,所以溫昭昭將光照過去,看到她幹淨的校服裝扮,冷不丁的愣了一下。
那身校服上還帶著一個簡單的標記,看上去並不是神學院的,似乎是她更早之前學校的衣服。
“建議聊一聊嗎?”
溫昭昭很快收好了她的那點驚訝,手指搭在衣服口袋的外側,朝著童薇問道。
看溫昭昭似乎是真的大晚上來找她聊天的,童薇很幹脆的找了個大大的木墩,跳了上去坐著,準備聽聽她想說什麽。
她沒想到的是,溫昭昭的身影也跟著走了過來,與她背靠著背,坐在了木墩的另一邊。
感覺到背後屬於人類的溫暖體溫,童薇的身體微微有些僵硬,主動開口問道:“你想聊些什麽?”
本來溫昭昭是準備將手中的伴手禮趁機給她的,可還沒等她把藏在兜裏的小盒子拿出來,童薇似乎是誤會了什麽,自顧自的聊了起來。
“你想問那間學校的事吧,也對,就算莊黎已經死了,但當初是我一意孤行要將你扯進來的,你想知道當初事情的真相也很正常。”
聽到她這話,溫昭昭的動作一下子止住了,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有些事情也隻有親身經曆過的童薇知道,至於旁人口中的傳聞,做不得真。
“說來也不是什麽特別的事情,家裏的孩子多,要是都送到普通的學校,學費就是一筆巨大的開支,我家裏隻有父親一個人在外工作,支撐不起這樣的開支,所以當號稱剛在本地建校,所以第一年不收取學費的阿爾裏斯學校出現的時候,媽媽會把我送去,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是家裏的老二,上頭的大姐再學上兩年就能出去工作養活家裏了,下頭的小弟又剛剛上學,所以我被退了學,送到了這間所謂的學校裏。”
溫昭昭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了,也許一切悲劇的開始,都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決定。
“說是學校,其實就是個補課班一樣的地方,學的也不是什麽正經的東西,將整個教學樓翻出來,連一本正經的數學書都找不到。”
童薇說這話的時候,甚至諷刺的笑了笑,溫昭昭聽得心裏堵得慌,輕輕將禮物的盒子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忽然覺得這份在中央小鎮隨意買的禮物實在有些隨便。
“莊黎是主要帶我的老師,負責宣講神的偉大,她的課程許多都是無用的廢話,聽多了頭隻能感覺到頭痛,但時間一長,我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每次聽完課,頭都昏昏沉沉的,似乎更尊重這些老師,也更想聽他們的話,就像是慢性洗腦一樣,意誌薄弱的同學有些已經完全被控製住了。”
“自從發現這件事,我就不願意待在這裏了,可是學校又出了新的優惠,每個學生在這裏上學,都可以得到一筆幾百元的補助,這些錢足夠我們一家一個月的菜錢了,所以即使我跟媽媽說了想退學,她也說要等到拿到那些錢之後。”
溫昭昭想起了她剛接手牧場的日子,唏噓的歎了口氣,在人窮的時候,就算是幾百塊錢,也是一筆大數目。
“我總用棉花塞住耳朵,在課上發呆,倒跟那些同學不一樣,遲遲沒有被控製住。”
“莊黎可能看出了這一點,所以在某一天,找了個理由處罰我,叫我去清理她的教師宿舍,我本來以為會受點暴力或者責罵罷了,這些都沒什麽,可惜當時的我不知道莊黎根本就是個變態。”
“我不是她第一個下手的人,應當也不是最後一個。”
“她進屋就關了門想來脫我的衣服,以為我是個懦弱木訥的,跟那些被他們控製的傻子一樣,哈哈哈,我當時就照著她的臉打了一拳。”
想起這一拳,童薇笑了兩聲,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她那會兒可沒那麽多妖招數,接了我這一拳,嘴巴裏麵都破了,唾沫都帶著血。”
短暫的笑了一下,很快,童薇說起後麵的事情,語調又沉了下來。
“不過我也隻靠著突襲打到了一拳,後來基本就都是她在動手了,等我沒了力氣倒在地上,她往我嘴裏灌了藥,後來,我也就跟那些人一樣了。”
“醒來的時候身上很痛,哪裏都痛,我不是傻子,當然明白發生了什麽,莊黎沒有控製我的行動,我穿上衣服從學校裏發瘋了一樣的跑了出去,逢人便說她的罪行,但可能是太激動了,話也說不清楚,當然沒人相信。”
溫昭昭實在沒忍住,插嘴問了一句,“報警呢?有去嗎?”
“沒來得及,我很快就被抓回去了,他們把我綁在桌子上,莊黎甚至還在我旁邊被罵了,校長說要將我作為這一次祭祀的祭品,獻祭給神。”
童薇的聲音在這會兒甚至變的有些歡快,“我當然沒讓他們順心,等拿著匕首的人將匕首插進我的手骨的時候,我直接用嘴咬住了那把匕首,給了他一刀,然後劃開我身上的繩子,跑了出來。”
“那會兒的祭祀應該也沒舉行過幾次,簡陋的很,所以我才能跑出來,可惜我的命實在短,匕首都沒把我殺掉,最後卻被人推進了井裏。”
“後麵的事情,就跟你知道的差不多了,他們找到了我的父母,給了一大筆錢,將事情安撫住了,從那之後,他們就搬走了,我也從來沒再見過他們。”
“我的身體被泡壞了,也做不了祭祀,家屬和解了,警方的調查才剛剛開始,案件就定結束了,我被那些人就這麽丟進了河裏。”
“不過現在一切都結束了,連淹死我的那口井都被警察封了,以後應當也不會有人死在那裏了,這樣便好。”
溫昭昭能感覺到後背上靠過來的涼意,似乎是童薇在倚靠著她。
她的唇抖了抖,沒有接童薇的話,幹脆換了個話題,手掌一番,微微側了側身,將手中的小盒子給了童薇。
“之前去了中央小鎮,從那裏買的伴手禮,送給你。”
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氣氛一下子靜了下來,溫昭昭的角度看不見童薇的臉,隻能靠著感覺,猜測她現在的表情。
等了一會兒,手心中的禮物才被拿走。
隨後就是悉悉索索的拆開包裝的聲音,童薇拆的很慢,但卻一句話都沒有講。
溫昭昭的手沒有收回來,就這麽用這個別扭的姿勢等著她拆完包裝,準備將那些垃圾再拿回來。
幾秒鍾之後,她的掌心沒等到塑料包裝,反而等到了濕潤的感覺。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