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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將軍有毒

  第42章 將軍有毒

    楚熹年一個翻滾, 把人重新壓在了身下,不讓謝鏡淵亂動。那紗帳輕薄如無物,但凡一陣風過都能吹起來。對方亂折騰, 不小心吹起帳子就好玩了。


    “將軍如此折騰, 莫不是真想讓我做些什麽?”他從上至下睨著謝鏡淵, 難得顯露了毒舌本性。


    他們之間僅隔著一床薄被, 呼吸交融, 灼熱的餘息好似要把人融化。身下人是男是女對楚熹年來說沒有區別,卻不代表對謝鏡淵也沒區別。


    大抵發現楚熹年沒有同房的想法,謝鏡淵也卸了剛才蓄勢待發的緊繃。他睨著楚熹年的臉,忽然惡作劇似的笑了笑:“你確定想做些什麽?”


    他指尖落在麵具邊緣,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擊著, 似乎有些犯愁,思忖著要不要把楚熹年嚇一跳。然而還沒等做出決定,就聽身上的人低聲道:“放心,我不碰你。”


    楚熹年語氣認真, 看起來一本正經。他對男男之事沒有任何興趣,一手撐在謝鏡淵身側, 一手慢慢摸索著床榻, 像是在檢查什麽。


    今日進府裝得人畜無害, 謝鏡淵還以為他是個不諳世事的富貴公子哥。現在一看, 楚熹年連葛嬤嬤那個狗奴才都能唬住, 分明是隻披著羊皮的狼。


    謝鏡淵意味不明的低聲道:“楚熹年,是我小看你了……”


    他不知從哪兒又摸出一柄刀來,尖尖的刃正對著楚熹年的咽喉,在皮膚表層溫柔遊走,緩緩下移至心髒處。但凡稍有寸進, 便會血濺當場。


    楚熹年一把握住他的手,刀尖也隨之頓住。他垂眸看向謝鏡淵,發現謝鏡淵在笑。


    “將軍現在發現也不晚。”


    楚熹年說完這句話,就把刀從他手中抽出來,當啷一聲擲到了地上。並繼續檢查著床榻,每一絲角落都不放過。


    謝鏡淵越看越覺得他像個細作,“好心”提醒道:“你要找什麽,不如本將軍幫你一起?”


    楚熹年笑了笑:“不必,你找不到的。”


    謝鏡淵如果找得到,還會中毒嗎?


    楚熹年真的沒有在鄙視謝鏡淵。


    謝鏡淵聞言臉色一凝,嘴角笑意也慢慢淺了下來,楚熹年這話是什麽意思?

    楚熹年檢查過了床榻每一處角落,沒有發現任何問題。雕花的大床做工精湛,散發著木料特有的香味,並無稀奇。


    他不由得皺眉陷入沉思,毒到底被下在哪兒了?

    就在這時,隔著一層帳幔,外間忽然響起了葛嬤嬤的聲音:“公子,時候不早了,奴婢該回宮複命了。”


    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差不多該完事兒了,再待下去也沒意義。


    謝鏡淵不大甘心,總覺得讓這個狗奴才完完整整走出去,有失自己的威風。楚熹年早就盼著她走,聞言淡淡嗯了一聲:“你們退下吧。”


    葛嬤嬤站在外頭,屈膝行了一禮。隻是要走的時候,又猶豫起來,她盯著裏麵模糊的人影,到底心底存疑。咬了咬牙,忽然嘩的一聲掀開了帳簾,兀自衝進去倒頭便跪:“可需要替公子與將軍準備沐浴的水?”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雙三角眼直直盯向床榻。卻見楚熹年正伏在謝鏡淵頸間喘息,一床大紅的錦被將他們身軀裹住,但從外露的肩膀不難看出他們未著寸縷。


    謝鏡淵偏著頭,看不清神情。楚熹年聞言從他頸間抬頭,慵懶看向葛嬤嬤。胸膛起伏不定,聲音帶著情欲過後的饜足與沙啞,隻是那雙淺色的眼睛卻讓人不敢直視:“誰準許你進來了?”


    他墨色的長發散在肩頭,容顏神秀,好似謫仙。隻是麵前這幅場景可和“仙”字扯不上任何關係,有的隻是糜亂曖昧。


    葛嬤嬤連忙叩首:“老奴一時忘了規矩,請公子責罰。”


    她是個不怕死的奴才。


    謝鏡淵躺在楚熹年身下,陰惻惻出聲:“給我挖了她的眼睛!”


    楚熹年捂住他的嘴,示意別出聲,免得落人口實。淡淡看了葛嬤嬤一眼:“帶著你的人退出去,自己領三十板子,若敢亂嚼口舌,我定稟報貴妃娘娘處置。”


    葛嬤嬤連忙應聲退了出去。伴隨著一陣房門開啟又吱呀關上的聲音,內室徹底靜了下來。


    床上的兩個人都沒動。


    謝鏡淵與楚熹年身軀相貼,隻覺對方燙得驚人,好似一塊火炭。他抬眼,卻見楚熹年正盯著自己脖子以下的地方看,聲音糅雜了空氣中的冷意:“你的眼睛也不想要了?”


    楚熹年卻伸手,捏住他頸間的一塊玉佩,遲疑出聲:“這玉……”


    謝鏡淵像是陡然反應過來什麽,一把抽出自己頸間戴著的玉佩,並急急切切把楚熹年從身上推了下去。然而這一推不要緊,倉促間不知碰到哪兒,他臉上的麵具忽然掉了下來,露出了另外半張臉,他們三人四目相對,空氣陡然陷入寂靜——


    “……”


    有坊間傳言說謝鏡淵容貌被毀,具體是怎麽個毀法卻無人得知。現如今總算露了真容。


    在燭火的照耀下,對方另外半邊臉滿是縱橫交錯的疤痕。長的,短的,數不清有多少道。它們攀爬在皮膚上,足以將一個驚豔的少年毀得人不人,鬼不鬼。


    一在雲天,一在地。


    楚熹年沒說話。


    謝鏡淵死死盯著他,見他一動不動,便以為他嚇傻了。緩緩傾身靠近,不知在想些什麽,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聲音陰陰涼涼,讓人想起潮濕環境中的毒蛇:“如何,對著我這張臉,你可還想做些什麽?”


    自然是不會的。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對這張臉有什麽想法。


    謝鏡淵本以為楚熹年膽子大,現在一看,不過如此。他狹長的眼中隱隱浮現譏笑,撿起掉落的麵具,正準備扣上,臉頰卻忽然多了一道溫熱的觸感:“將軍的臉是怎麽傷的?”


    謝鏡淵一怔。


    楚熹年指尖緩緩摩挲著他滿是傷疤的右臉,力道極輕。並且為了方便觀察,身形靠近,險些挨上謝鏡淵的鼻尖。


    他低聲問:“將軍的臉,是怎麽傷的?”


    謝鏡淵臉上被他觸碰過的地方酥酥麻麻一片。謝鏡淵竭力忽略這種感覺,譏笑答道:“自然是戰場上傷的。”


    “不,”楚熹年搖頭,“不是。”


    謝鏡淵臉上至少有十幾道傷痕,且邊緣粗糙,絕非被鋒利的刀劍和流矢所傷。那人似乎鐵了心要毀掉他的臉,不叫任何人看出他的本來麵目,接連劃了數十下。


    楚熹年慢慢摩挲著他的臉,發現除了劃傷,還有許多形狀不規則的斑駁痕跡。像是用類似石頭的堅硬東西大力砸傷摩擦所致。


    “很疼吧……”楚熹年毫無預兆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謝鏡淵聞言胸膛起伏一瞬,死死盯著他,沒說話。楚熹年從前學醫的老毛病犯了,總是忍不住觀察傷口,此時也察覺到自己的問題有些奇怪。


    他笑了笑,慢慢收回手:“痊愈便好。”


    因著剛才為了糊弄葛嬤嬤,他倉促間脫了上衣,上半身未著寸縷。楚熹年重新披上衣服,並把謝鏡淵的裏衣遞了過去:“給。”


    被子裏躺著的人,脫得可比他多。


    謝鏡淵接過衣服,三兩下套上。因著坐起身,被子滑落,陡然接觸到空氣中的寒意,沒忍住低咳了兩聲,隨即又擰眉忍住了。


    楚熹年下床,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將軍為何不在房中留人伺候?”


    謝鏡淵接過水,倒是有問必答:“我不喜歡。”


    楚熹年心想這大概就是弊端了。謝鏡淵房間裏不喜歡留人伺候,那些奴仆縱然進來,待不了多久也會退出去,所以中毒者唯有他自己而已。


    讓人悄無聲息中毒的方法有很多,大致可以分為兩個種類,食物中毒和氣體中毒。


    將軍府對飯食管控森嚴,應當不會在這上麵出問題。那麽就隻剩下氣體中毒。


    楚熹年披著外衣,在房間內四處走動,緩緩觀察著這間內室。


    正中央燃著香爐。


    雕花床散發著木料香味。


    瓷瓶中插著一枝早春桃。


    床尾掛著熏香球。


    窗戶外間的庭院種著四季常青的碧梗樹,隻結果,不開花。天寒時果子從枝頭掉落,黑豆大小,踩爛了會散發出一種特有的腥甜味道。在內室也能聞到。


    以上是每個貴族家中都會常備的擺設物件。古人的觀念和現代人不同,有些東西是必備之物,都得按照規矩擺放,缺一不可。


    楚熹年解下床尾的香薰球,打開了外間的鏤空金殼,撚起一粒香,遞到鼻端聞了聞。是貴族常用的竅神香,多用於驅蟲,大致配料是薄荷冰片,所以很好辨認。


    楚熹年聞了半天,沒發現異常,又重新掛了回去。


    謝鏡淵懶懶躺在床上,見狀漆黑的眼中閃過一抹興味:“怎麽,你懷疑有毒?”


    謝鏡淵沒有想過楚熹年是在替他查毒,隻覺得楚熹年懷疑自己要害他。


    謝鏡淵慢慢扣上麵具,掩住那猙獰的傷。另外半張臉如美玉般毫無瑕疵,隻是說出的話卻不那麽動聽了:“我若殺你,隻需動動手指頭,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楚熹年不理他,揭開香爐蓋子,又撚了一粒未燃盡的香進行查驗,同樣沒發現任何問題。


    也對,謝鏡淵又不是傻子,裏麵的東西自然都挨個檢查過,必然是無誤的。


    那麽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裏?

    楚熹年走到床邊坐下,輕輕握住了謝鏡淵冰冷的手,這個動作讓後者又是一愣,然而還沒來得及甩開,就聽楚熹年笑問道:“將軍真的以為自己病了嗎?”


    謝鏡淵眯眼:“你什麽意思?”


    楚熹年摸了摸他泛紫的指甲,又指了指他青紫的唇:“我觀將軍之病,怕是因為中毒而起。”


    楚熹年話音剛落,便被謝鏡淵倏地攥住了手腕,對方眉頭擰得死緊:“你說什麽?”


    楚熹年笑了笑:“將軍自己也在懷疑,不是麽?”


    香爐裏焚著的香,早上是一種,午間是一種,晚間又是一種。瓷瓶裏的插花清晨是柳葉眉,晚間又變成了早春桃。香薰球也是,楚熹年依稀記得丫鬟說香薰球每懸一晚,翌日清早便會丟棄,直接換新的。


    謝鏡淵如此頻繁的更換房內擺設熏香,是因為他有病嗎?當然不是。


    很顯然,對方自己也在懷疑毒源,每天隨機更換香料,就是在進行測試,想知道毒被下在了哪裏。


    不過很顯然,謝鏡淵的腦力值顯然比不上他的武力值,測了這麽久也沒測出個什麽名堂來。


    一個……有點笨笨的反派。


    怪不得最後造反沒成功。


    楚熹年打算明天再繼續查。他想抽回手,卻被謝鏡淵攥住不得動彈,笑睨著對方道:“將軍,我手疼。”


    他裝無害有一套,謝鏡淵聞言下意識就鬆了手,正欲說話,卻見楚熹年忽然緩緩靠近自己,抬手摘掉了自己臉上的麵具。


    “還是不戴的好。”


    他如是說道,並把那冰冷硌人的麵具放在了床頭。


    謝鏡淵忽然發現自己有些看不透麵前這個人,意味深長問道:“楚熹年,你可還記得你的身份?”


    曲陽候府三公子,晉王一黨。


    與太子敵對,與他謝鏡淵自然也是敵對。


    “記得,”楚熹年走到了外間的矮榻躺下,聲如落玉,認真冷靜,“我是楚熹年。”


    他隻是他自己而已。


    哪怕穿越了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謝鏡淵看向他,卻見楚熹年已經閉眼睡著了。壓住喉間的低咳,也慢慢躺了下來。他摩挲著自己右臉凹凸不平的傷,又慢慢攥緊頸間的玉佩,閉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楚熹年閉著眼,已經快睡著了。但這間屋子一定有古怪,總是讓人感覺心緒不寧。就在他思考著明天該怎麽做實驗找出毒源時,係統忽然在他耳邊很輕地【叮】了一聲。


    【請宿主注意,】


    燭火搖曳,慢慢微弱,紅淚偷垂,窗戶上未來得及撕去的喜字是如此醒目。


    【反派黑化度已降為98%,請繼續努力】


    楚熹年緩緩睜開眼,下意識看向謝鏡淵,卻見對方背對著自己,看樣子像是睡著了。


    黑化度?

    楚熹年笑了笑,對於這個東西感到新奇,重新閉眼:“知道了……”


    係統有小情緒了,因為他上次嫌棄自己:【哼,你笑什麽笑,你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最差的!!】


    就降了1%,有什麽好驕傲的。


    楚熹年聞言嘴角一僵:“最差的?”


    係統身軀上下浮動,重重點頭:【最差的!上一任宿主比你厲害多了!】


    楚熹年:“……”


    今夜注定無眠。


    翌日清早,當丫鬟們端著洗漱的水魚貫而入時,就瞧見了昨晚被謝鏡淵踹翻的桌子,以及散落的瓶盞,堪稱一地狼藉。


    楚熹年不知道她們腦補了什麽,但個個神情好像都有點悲憤,就好像她們將軍受了奇恥大辱。雲雀更是眼淚汪汪,趁著遞洗臉巾的時候小聲問道:“公子,您沒事吧?”


    她多怕她們家草包公子壓不住謝將軍,被對方一劍給砍了。


    為此她專門在外間守著,結果被九庸那個死人臉盯賊似的盯了一夜。


    “無事。”


    楚熹年這個時候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便宜哥交代的軍中名單。他沒打算真的偷給楚焦平,隻打算隨便寫幾個名字糊弄過去。


    但問題來了,名字也不是隨便就能寫的。萬一他把瞎編的幾個名字交給晉王,結果軍中查無此人,豈不是白白暴露自己。


    楚熹年給雲雀布置了一個任務:“我有事要交代你辦。”


    雲雀神色一凜:“公子請說。”


    楚熹年看了眼正在內室洗漱的謝鏡淵,見他聽不到自己這邊說話,壓低聲音對雲雀道:“第一,想辦法和府中上下混熟。”


    “第三,弄清楚府中路線,以及防守最嚴密的地方。”


    雲雀:“……”


    作者有話要說:  雲雀:公子,您不知道一件事,我社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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