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意想不到
「為什麼打籃球？當然是因為喜歡籃球。我們這些參加聯賽的球員，最初開始打籃球可能誰也沒有想過將來會因為籃球而獲得什麼榮譽。也許參加聯賽后，一部分人會選擇進入職業籃球俱樂部，和李正、司馬神機、宋劉銘一樣。但是多數人還是會高考後進入大學繼續自己的學業。」
「我？我沒有可能成為職業球員的，我十六歲第一次參加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這一點。參加高考，上大學，這是叔叔嬸嬸早給李長庚定下來的目標。就我自己而言，喜歡籃球，但還沒有到足以放棄學業的地步。」
「你不覺得可惜嗎？以你在這次世青賽中表現出來的天賦和實力，絕對能夠成為頂尖的球員。將來進入nba成為世界巨星也不是什麼特別困難的事情。咱們中國的nba巨星姚明，據李長庚所知他在十六歲的時候也沒有你現在這麼優秀。」這句話並不完全是採訪詞，從柳嫣說話的表情可以看出來這完全是她的內心的想法。不只是她，後面扛著攝像機的黎民也覺得無法想象。這樣一個李長庚放棄籃球，還有比這更加可惜的事情嗎？
靠在椅背上的李長庚不知道什麼時候抓在手中的鉛筆輕輕的在手指上轉動，從大拇指上依次繞過食指、中指、無名指和小拇指最後神乎奇技的返回大拇指和食指之間，兩指夾住筆桿，正是提筆寫字狀態。這過程不過眨眼多一點的功夫，鉛筆的尾端輕輕的在鬢髮中摩挲著，李長庚淡淡的表情下似乎也微微浮起一陣黯然，依然淡淡的語氣看不出絲毫端隙：「也許是有些可惜吧。不過現在我確實還沒有成為一個職業球員的自覺。一直支撐我到現在的是我的興趣，打籃球就是我的興趣，如果興趣成為職業的話那未必是一件好事。我來自一個富裕的家庭，成為巨星的吸引力對我並不是那麼強烈。如果我選擇成為職業球員，那原因也只有一個：我放不下籃球。」鏡頭中的李長庚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這個時候採訪。閑適、自然的表情，無意識的小動作，加上他李長庚秀的外貌、修長的身材，左右背後柔和的燈光背景，絕對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面。
「那你覺得自己可以放下籃球嗎？」
「不知道，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不過可喜的是，至少我現在還不需要做出選擇。呵呵……」
「如果繼續學業，你將來希望進入那個大學深造？」
「不知道，不過哈佛這樣的我還是可以的。」李長庚雖然力圖表現得謙虛點，但言語間還是掩飾不住那份自信。
「原來你還是個成績優秀的優秀學生。如果你最終選擇繼續學業，李長庚預祝你能夠進入你嚮往的哈佛。」
「謝謝！」
「可以談談你在國青隊的教練和隊友嗎？譬如主教練耿向志和其他隊友。」
「司馬神機是我的老朋友，一段時間的全國籃球聯賽我和他是隊友，李正和宋劉銘是我以前的對手，那時候我們就認識了。只是沒有想到如今能夠在同一個球隊打球。我那時候才還小，現在他們都已經是職業球員了我卻還是個大學生，感覺真是有些奇怪。一段時間前我是小弟弟，現在到了國青隊我還是小弟弟，隊友們的年紀都比我大大家都非常照顧李我……耿教練也是一段時間前的認識的，當時還不知道他是個籃球教練，我叫他老男人，他叫我天才，那時候我們算是忘年之交。耿指導是個非常出色的教練……」
「對於耿指導的執教能力我想沒有人可以懷疑了。多數球迷對他印象更加深刻的應該是他在國青隊的組建、訓練中不拘一格的挑選球員。到現在球迷們還在驚嘆耿教練銳利的慧眼，和他出奇制勝的戰術安排。以十六歲的你為戰術核心更是被譽為神來之筆。請問你對於自己以國青隊年齡最小的身份成為國青隊的核心球員有什麼想法。
「戰術核心？核心球員？」李長庚皺了皺眉頭，「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耿指導的戰術中李我到底是個什麼位置。耿教練的戰術中或許有個核心球員，但那絕對不是我。無論從技術統計上來看，還是比賽中的實際作用來看，李正和司馬神機他們兩個才是球隊的核心。
「我是球隊的小弟弟，就是在比賽中實際上我實際上也是在隊友的照顧下打球。外線有李正的掩護傳球、內線的司馬神機為我引開對手，籃下的宋劉銘和李振華隨時都能夠給我強力的支持。在這種情況下，多數時候我的任務就是將傳到我手中的籃球傳出去。我的隊友都是實力非常堅強的球員，將籃球送入對方的籃筐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困難的事情。傳球，這應該就是我在球場上的理由。無論哪一個球員身邊有這麼多實力堅強隊友幫助，想表現得糟糕都不太可能。」李長庚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已然不是剛剛那樣淡淡的表情，紅光滿面的眸子中神采閃爍，語氣並不是特別的真摯，可是臉上的神情已經足以讓人相信他言語的真實性。豈止真實，黃嫣黎民兩個人都能夠感覺他們對面這個少年心中的喜悅。如果這是演戲，只是一般禮貌的謙讓，那他絕對是天下最出色的演員。而受到親身感受著李長庚喜悅的他們兩個是寧死也不相信這是在演戲的。這喜悅對他們來講有點難以理解，但只要深悉李長庚在洛杉磯加州大學的境遇就大概可以體會：身邊有一群實力堅強的隊友對李長庚是多麼大的幸福。
受到李長庚情緒感染的柳嫣在李長庚的講話結束很是一會兒后才記得繼續提問。輕輕咳嗽一聲柳嫣道：「國青隊進入八強了，可以預測一下本次世青賽中青隊的最終排名嗎？」
「八強的其餘七支球隊每一個都是比我們強得很多的球隊，至少歷年的戰績比中國隊好得太多了。哪一個對手我們都沒有必勝的把握，但是我相信無論對手是誰，我們都有打敗對手的可能。只要我們贏了一場，誰能夠說我們不能贏下的第二場呢？我們不會去管最終的排名，對我們來說以後的每一場比賽都會全力以赴。」這是個標準答案――司馬神機給的標準答案。似乎是預料到記者會採訪李長庚，似乎是預先知道記者會問這個問題，司馬神機早早的就交代了他如何回答，甚至一字一句的給他編好了標準答案。當柳嫣果真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條件反射般李長庚脫口便說出了這個回答。
這不是李長庚心中的答案。縱使明白後面將會遇到的對手是多麼的強大，但他的心中依然就只有勝利――每一場比賽都要勝利，爭取冠軍是每一個球隊的目標，中青隊自然也不應該例外。
「可以預測一下中青隊的排名嗎？」一個小時前司馬神機試探著問道。
「當然是冠軍！」李長庚回答非常響亮。
果然是這樣。司馬神機心中一陣無力的呻吟，「笨蛋！」手中捲起來做話筒的書重重的敲在李長庚頭上，按下他的腦袋司馬神機一字一句的告訴他這標準答案。
立足於中青隊的實力，謙虛、實在，但又不失挑戰強敵的昂揚鬥志。司馬神機給的這個標準答案實在是相當的精妙。在聯賽中闖蕩了兩年，司馬神機對於應付媒體的經驗實在比李長庚這個菜鳥多得太多了。即使心中勝利的慾望是如何的強烈，在面對這樣的採訪也只能給出這樣的答案。想打敗中國隊的不只是李長庚一個，司馬神機、李正、宋劉銘這些聯賽出身的國青隊員，他們如李長庚一樣對世界強隊並沒有那麼多敬畏，冠軍才是他們的目標。但是面對記者們的採訪，他們的回答也差不多會是這樣。
面對媒體，有時候說真話的人會被當作瘋子、狂人。李長庚暫時還不明白這一點，幸運的是他有一個處處關照他的大哥司馬神機，更加幸運的是這個大哥對他有足夠的了解，事先給他打了足夠的預防針。
非常完美的回答，非常完美的採訪！
柳嫣和黎民滿意的收起設備，和李長庚握手告別。
上帝似乎總不喜歡完美的結果，意外在這個時候發生。
「請問，你們會採訪美國嗎？」
「會！怎麼啦！」柳嫣問道。
「請幫我轉告幾句話，前面那一場比賽的勝負並不能說明什麼，我們等著和他們的第二場交鋒，希望他們在那之前不要輸掉比賽才好。」
柳嫣不是傻瓜，李長庚語氣中少年人特有的張揚自信和剛剛的「謙虛、實在、但又不失挑戰強敵的昂揚鬥志」完全不是一個調，其中定然有蹊蹺。然而此刻的柳嫣似乎完全沒有這個意識，笑眯眯的回答：「我會轉告的。」說完和黎民走出了房間。
走出房間，黎民迫切的問道：「剛剛那最後的一句完全和他之前的回答前後不著調，你難道沒有聽出來嗎？」
「我當然聽出來了。」
「那你……」
「難道你不知道哪一種回答對這個少年比較有利嗎？只要不是原則性的錯誤，咱們記者有時候也要裝糊塗的。」
黎民微微愣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少年清新、爽朗的笑容，腳步頓了頓，又連忙跟在柳嫣的後面。
而懵懂的李長庚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露出了尾巴，興高采烈的向司馬神機邀功：「我都照著你的話說了。」他實在不知道，其實他是多麼幸運。
對國青隊的採訪當天晚上就在國內的各個媒體中報道了。李正、司馬神機早已經是成名已久的「球星」，小組賽中他的表現可圈可點，對他們的報道自然不會在少數。但是這些報道中分量最重的卻還是對李長庚採訪。柳嫣的話並沒有完全的兌現――那採訪錄像，其實他們根本沒有做任何的剪輯，直接就在電視上播出了。
之前媒體已經對本屆國青隊進行了連篇累贅的報道。耿向志處於保護李長庚的目的，之前一直隔絕了媒體對他的干擾，這也從事實上給李長庚籠罩了一層神秘的面紗。球迷們對這個世青賽年齡最小的球員、中青隊唯一的業餘球員已經充滿了好奇。由於之前媒體的挖掘他和耿向志、司馬神機、李正等人的淵源也早已經不是秘密，對於這個所謂的「球王」究竟有多少實力多數球迷們還是抱著極大的懷疑。
然而，當小組賽中李長庚出色的表現、中青隊奇迹般的創造歷史打入八強后，這一切懷疑轉瞬變成了驚喜。當球迷們回頭審視這個少年李長庚的報道的時候，卻發現是一片小二白。球迷們好奇心正是到達了頂點的時候，媒體的報道剛好在這個時候拋出來。
一切恰到好處！
正如一個精心策劃的新聞炒作，欲揚先抑，加上李長庚出色的儀錶、得體的言談舉止、超乎年齡的沉穩卻又不失少年人的純真，整個策劃獲得了極大的成功。新聞報道過後，少年李長庚李長庚迅速成為萬千中國球迷的心中的少年英雄。稍有眼光的記者都可以看得出來，一個新的少年偶像已經出現，一個耀眼的體育明星正在冉冉升起。
耿向志怎麼也不會料到，他為保護李長庚之前對媒體所有的封鎖，竟然也成了這宗成功的新聞炒作中最重要的一環。粗略瀏覽國內網站的世青賽報道過後，遠在地球另一側的耿向志苦笑一聲：「真是想不到啊！」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將來長庚的叔叔嬸嬸要他放棄籃球的時候，恐怕也不得不考慮下這媒體的壓力吧？
苦笑過後，耿向志的臉上閃現的是標準的奸笑――那種經常浮現在奸商臉上的笑容：不管怎麼樣，這筆買賣我不會賠！
在神通廣大的媒體面前，李長庚那點身世根本不是什麼秘密。只要大眾感興趣，媒體從來都是不遺餘力。
侄子在電視上露臉叔叔嬸嬸自然沒有理由不高興。但是接踵而來的事情卻是他們始料不及的――大群的體育記者高舉著攝像機、照相機在他們從車中出來的時候將他們團團圍住，電視台做節目的邀請也同時送到，同樣也是體育頻道。
接受記者的採訪對他們來說並不是特別新鮮的事情，但被一群體育記者圍住卻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過的事情。直至這一刻他們才算是初步了解侄子在世青賽上的表現究竟意味著什麼。不過兩個人都是高智商的人物，這點場面還不至於令他們手足無措。笑眯眯的讓記者進門，面對眾記者時候出色的風度讓人嘆為觀止。電視台做節目時候，儒雅幽默的談吐令主持人都汗顏三分。節目播出后，球迷們總算知道了李長庚那英李長庚的外貌、出色的氣度來自何處――家族遺傳嗎！有那樣出色的叔叔嬸嬸，侄子豈能差勁？
完成這一切，叔叔嬸嬸的聚源集團沒有花一分錢的廣告費用。
實在是驚人的智慧！
而兩個主角叔叔、嬸嬸並沒有完全別人想象的那樣「笑壞肚皮」，以他們的智慧自然不會看不出將來的隱憂。
李長庚的母校也是頗受媒體關注的焦點。
籃球隊的隊員們還在欣喜球隊隊長的成就時，賽琳娜卻微微有些惆悵。看著電視上李長庚侃侃而談，她似乎覺得戀人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了。不過，李長庚沒有讓她的惆悵持續太久，電話中深情款款的聲音讓她明白，他是多麼的依戀她。
將目光回到地球另一側的國青隊身上。
一天的休戰時間很快結束了，國青隊即將迎來他們第一個複賽對手――兩年前土耳其世青賽的冠軍大利亞隊。
在對記者的採訪中，司馬神機給的「標準回答」中，「八強中每一支球隊都是比我們強得很多的強隊」這並不能算是謙讓，這根本就是最真實的情況。
本次世青賽中八強隊伍為：中國、美國隊、克羅埃西亞、希臘、立陶宛、斯洛維尼亞、塞黑、阿根廷。這其中除了美國隊，其他都是各個世界籃球大賽中八強席位的常客。兩屆世錦賽冠軍塞黑、奧運會世錦賽雙料冠軍阿根廷、世界籃球大佬中國，其他立陶宛、斯洛維尼亞、西亞、克羅埃西亞這都是世界大賽中公認的強隊。澳大利亞的成人男籃實力雖然還不能進入世界頂級俱樂部，但他們青年隊的實力卻是罕見的強大。兩年前的希臘世青賽，他們不僅獲得了冠軍，更是在決賽中以186分凈勝對手34創造了歷史。
而中國隊呢？是中國球迷就知道，和他們根本就便是一個檔次的球隊。不只是球隊排名從來沒有進入八強，各項技術統計中國隊的也從來都是陪居末席。2016年奧運會過後，國外有著名教練這樣評價中國男籃：除了投籃外，其他都很業餘。
所以中青隊進入八強后，中國國內才會有那麼誇張的反應！
但八強過後，誰都知道中青隊將面對是怎麼樣的對手。兩年前的世青賽，人家是冠軍，咱們是倒數第三。再狂熱的球迷正視這個事實時候，都沒有辦法理直氣壯的說：李長庚相信中青隊一定能夠贏！網上的投票調查，認為中國隊能夠贏的球迷不到百分之十。
實力的差距果真有那麼大嗎？中青隊真的沒有可能贏嗎？比賽的主角中青隊的隊員們並不這樣看。
無知者無畏，菜鳥李長庚是國青隊內最輕鬆的一個。因為他壓根不清楚對陣澳大利亞意味著什麼，在他的心中世青賽的對手只有一個美國隊。在重逢美國隊之前，李長庚壓根就沒有考慮過中青隊會輸球。即使知道對手有多麼厲害，以他的遲鈍也不會有絲毫緊張，倒是興高采烈的可能性多一點。
司馬神機、宋劉銘在摩拳擦掌，準備比賽中狠狠的給對方一個下馬威。李正雖然不動聲色，但眯起眼睛時眼神中的冷峻是無法掩飾的。熟悉他的司馬神機和宋劉銘知道那是他鬥志昂揚的表現。對於他們這些第一次參加國際大賽的球員來說，對陣強隊的時候並沒有那麼的無聊的心理負擔。正如司馬神機的「標準答案」，全力以赴每一場比賽。
其他球員，他們同樣不缺乏年青人的熱血沸騰。或許有人想過會輸，但絕對沒有人想過放棄比賽。
耿向志自然是最清楚雙方實力的人，要他承認雙方的實力差距或許可能，但他絕對不會認為自己的球隊會輸。球場上任何可能都有，決定比賽勝負的除了雙方的實力還有其他很多東西。否則，以中國籃球強橫的實力為什麼會輸給其他球隊？球場上以弱勝強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了，球員的發揮、戰術的相剋、教練的臨場指揮……很多很多，至少在雙方教練的交鋒上，耿向志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會輸。
一切就待比賽中見分曉。
美國當地時間下午兩點，中國對澳大利亞的比賽正式開始。比起同時進行的其他比賽，顯然這一場比賽是被認為實力最為懸殊的，到場的觀眾也是最少的。但是到場的nba球探並不比其他比賽少。中青隊之前的出色表現、尤其是李長庚的出色表現已經極大的引起了這些專業人士的關注。自然，更多的關注還是集中在比賽的另一個球隊澳大利亞身上。
比賽開始，出乎所有人意料，耿向志並沒有派出前兩場比賽的陣容――他將李長庚再一次按在了替補席上。
難道他不想贏這場比賽嗎？
不管球迷們怎麼想，比賽還是在裁判的一聲哨響中進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