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機鋒
“其實還行,沒有宋媽媽想象中的費勁。”聶季朗頗具意味地又說道,“因為宋媽媽你陪嫁到聶家之後,和那邊的親戚曾經聯係過幾次。雖然那是發生在我出生前的事情,但既然是在聶家之內,就必然有跡可循。”
沒讓跪,宋紅女也沒有坐回去,聞言她麵朝聶季朗彎下腰低下頭:“二爺當得起這個家。”
“當不當得起,主要還是得看族裏叔公們怎麽想。”聶季朗笑一下,“宋媽媽也清楚,我沒少得罪過他們。”
“這不怪二爺,即便是當年老爺在世,也數次和當年掌權的那位叔公相看兩厭。”宋紅女回憶道,“第一次發生衝突,就是老爺要給婧溪小姐的父親上族譜。”
喬以笙早聽出來,聶季朗在和宋紅女打機鋒。
方才引出宋紅女的親戚,就已經開始暗示宋紅女,他已經知曉聶婧溪的真正出身。
而宋紅女也非常聰明,現在提及聶老爺子給聶婧溪的父親上族譜,無疑也在告訴聶季朗,關於聶婧溪的真正出身,聶老爺子是知情的。
不僅聶老爺子知情,佩佩同樣知情——
“佩佩勸過老爺,上不了族譜就算了。老爺還是希望孩子能有個正式的身份。”宋紅女說,“老爺如何對那個孩子視如己出,我就不必再贅述了,二爺您記事之後,也都看到眼裏,老爺以前多疼愛您當時的大哥。”
從宋紅女的一些談吐,喬以笙也相信佩佩以前確實對宋紅女非常不錯,否則宋紅女不至於能有機會讀書認字。
宋紅女本身也應該是個有上進心的人,否則即便佩佩給了她讀書認字的機會,她也不一定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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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讀書認字之外,宋紅女長年身處聶家,若非有意識地耳濡目染,也很難做到如此。
可同時,這些好像都隻是裝飾在宋紅女外表的東西,宋紅女骨子裏的一些思想,喬以笙之前不是沒見識過。
所以喬以笙的腦中勾畫出的宋紅女,就是個有點撕裂的形象:一麵她非常地上進,想要通過後天的努力來改變原生家庭給她框限的人生軌跡,一麵她已經不可避免地被她原生家庭給予她的身份留下了根深蒂固的烙印,是她無論如何通過後天的努力也擺脫不掉的痕跡。
大概見宋紅女挑明了,聶季朗便也挑明了問:“我父母讓你找來的孩子?”
“是的。”宋紅女告知,“大少爺丟失之後,佩佩很難過,每天過得太苦了。勸她再生一個,她反而更傷心。”
“其實不難理解,失去一個孩子的痛苦不是那麽容易走出來的。佩佩當時的原話也是,每個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即便再生一個,那也不是原來的那一個。”
“而且當時孩子是丟失,沒有明確死亡。佩佩心裏是有對找回孩子的期盼和渴望的啊……”
“老爺見不得她一直以淚洗麵,就想了一個辦法。”
“找個差不多大的孩子,欺騙我母親,說就是丟失的孩子回來了?”聶季朗猜測。
宋紅女點頭:“對……唉……老爺也不是想騙一輩子,就是希望能先幫佩佩度過那段難熬的日子。老爺需要我跟他配合。我也沒其他辦法能讓佩佩的情況好轉,所以答應老爺,試試他的辦法。”
“外麵找的孩子,擔心以後長大了不可控因素比較多,要從身邊找。那邊親戚裏的一位表姐,恰好和佩佩的生育時間特別接近,而且生的也是個男孩。”
“老爺看過照片之後,覺得滿意。我就去和我小姨商量了。那已經是我表姐生的第四胎了,家裏養不起。她們都願意把孩子送給我。”
“我沒告訴她們孩子的具體去向,我隻說我要養。我自己的想法也是,如果後麵孩子沒有用處了,我當作自己的孩子。我跟來聶家之前就跟佩佩說過,我不嫁人的。”
“後來我母親又是怎麽知道孩子不是原來的那一個?”聶季朗提問。
宋紅女又長長地歎一口氣:“二爺你還沒有過孩子,你也不懂女人,尤其一個當了母親的女人。雖然孩子很小,正是一天一變的年紀,但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一個母親其實是認得出來的。”
“最初老爺和我也一樣,不懂,看佩佩抱著小孩很高興,我們都以為騙過去了。”
“但孩子送回來的當天晚上,佩佩私底下就問我,孩子是哪裏來的。我沒辦法欺瞞佩佩,告訴她實情。佩佩讓我不要告訴老爺,她知道孩子不是原來的那個。”
“老爺和佩佩就這樣相互隱瞞對方,過了幾年,兩人才相互坦誠。”
“這時候孩子雖然已經沒了最初的作用,但老爺和佩佩對孩子都是有感情的。尤其是佩佩,她把對丟失的孩子的感情,都傾注在裏頭。那幾年也確實是因為這個孩子,佩佩緩過來了,和老爺的感情也培養得很深厚。”
喬以笙猜測,這應該就是宋紅女之前所說的,佩佩後來也愛上了聶老爺子……?
“所以孩子繼續養在他們身邊,給他上族譜,視為親生。他的身上也寄托著老爺和佩佩對丟失的那個孩子有一天能找回來的期待。”
“那之後沒多久,佩佩就又懷孕了,第二年,二爺您出生了。”
先不探究宋紅女是否還有撒謊或者隱瞞的成分,目前來看,隨著宋紅女的話落,老一輩的往事,又得到一塊填補。
聶婧溪和她父親的背景由來,可以說是清清楚楚了。
聶季朗對宋紅女點點頭:“宋媽媽辛苦了。我這次回去正打算拜訪從前的老叔公,問一問當年我哥上族譜的事情。現在看來,我不用跑這一趟了。”
“……”喬以笙默默地學習聶季朗的話術。
聶季朗無疑在暗示宋紅女,他有途經能驗證她的真偽,頂多再費點功夫。
同時,說是不用再去問,實際上聶季朗大概率要求證的吧?畢竟不能聽信宋紅女的一麵之詞。
聶季朗摸出口袋裏的懷表,看一眼時間,金絲細邊眼鏡的鏡片後,他仿若能穿透人心的眸子轉回到聶婧溪身上:“多給了你五分鍾,一共是十分鍾,婧溪,你應該想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