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巴斯往事（源野）
第48章 巴斯往事（源野）
眼見源野一雙神采奕奕的大眼睛就要聳了下去, 遊湉著急地插了一嘴：“當然呀，你舅舅肯定是關心你的, 不然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他為什麽要來看你？你舅舅就是想和你一起過。”
遊湉說完, 霍文肖就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見源野沒說話，遊湉有意提醒他：“你知道今天什麽日子吧？”
霍文肖也看向源野。
源野聳聳肩：“當然呀，元宵節嘛。”
霍文肖就低頭喝了口酒。
遊湉崩潰, 原來源野根本不知道今天是他舅舅的生日。
那霍文肖也太慘了吧, 今天一天也沒見他接過什麽電話，過個生日竟然無人在意……
源野又笑著開口：“說起來, 這還是我第一次和舅舅一起過元宵節呢。姐姐，咱倆也是第一次一起過節呀, 我送你首歌吧。”
源野說完就跑向了舞台。舞台上此刻還有正在演出的樂隊，也被源野上來就打斷了。
遊湉隻見他搶過主唱的電吉他，跑過去和其他樂隊成員說了些什麽, 很快，另一首歌的伴奏就響了起來……
充滿速度感的節拍同時響起，一股濃鬱的歐陸電子氣息迎麵撲來。
源野立好麥架，把電吉他放在身前, 調試好設備後突然抬起頭, 把目光投向了遠處的某個卡座：“這首歌, 送給今天在場的一位美女姐姐, 她是我心中最好看的女人。”
他還用雙手比了個箭頭的姿勢, 大方地向她這邊指了指。
跟著尖叫聲起, 有人順著目光找到了遊湉，不知是誰帶頭吹了聲口哨, 不一會兒, 遊湉四周的口哨聲就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她本來是站著的, 現下還來不及反應，迅速坐回位子上，捂住了臉，生怕別人看見自己似的。
隻是掌心滾燙滾燙的。
霍文肖小口喝著酒，瞥了她一眼：“掩耳盜鈴。”
遊湉還是不敢抬頭。
直到源野晃著身子開了口。
“雖然很小可是很重要 燦爛星空隻為你一顆彎腰
你很特別你對我真好茫茫人海遇見你真好
如果末日來到請與我逃亡
沒有你的天空夜色會太長人們會忽視了我空氣會稀薄了我
黑夜會吞噬了我
親愛的我在這 不需要逃亡
我的愛就在這 不提起也不忘
夜空讓我照亮流言讓我來擋
隻要記得你是星星我是月亮”
眾人馬上投入到了音樂的氛圍裏，遊湉聽到聲音也抬起頭，看到終於沒人注意自己了，才再次站了起來，麵向舞台揮起了胳膊。
電子屏幕很快打出歌的名字，是曾軼可的《星星月亮》，遊湉想到剛一進來的時候聽到的那首《午夜旅館》也是曾軼可的。
沒想到源野這麽一個大男孩喜歡的居然是個酷酷的小女孩的歌。
她還以為他迷得都是外國的那些重金屬什麽的呢。
不過源野唱得是真好，尤其是中間副歌部分的幾次換氣。
遊湉不知道源野是不是故意設計的，給人的感覺就是連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而且特別性感……遊湉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霍文肖卻更沉默了。
“以前隻見過源野打鼓，沒想到他唱歌也這麽厲害，說真的，你要是有娛樂圈的資源，真可以給他介紹介紹。”
“我不會讓他進娛樂圈的。”
霍文肖放下杯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遊湉就見他低下了頭，手掌用力撐著太陽穴。
“你不舒服？”遊湉走到他身邊，剛想替他揉一揉，就被霍文肖伸手擋了一下。
“沒事。”
遊湉也沒再說什麽，轉過身繼續看演出。
過了一會兒，聽到霍文肖似乎在身後問她：“今天是個重要日子？”
她也沒有回頭，愣是給糊弄過去了。
這時到了間奏。
源野在solo，不一會兒，後麵的鼓手也加了進來。在鼓擊與吉他的雙重伴奏下，整個場子再次迎來一波小高潮。
大家都嗨及了。遊湉打眼一掃，就見到了不下五六對擁抱在一起熱吻的男女。
還有男男。
那是一種全身心投入的專注。似乎此時此刻我的眼睛裏隻有你和吻你這件事，除此之外，身邊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遊湉第一次感受現場的livehouse，實在大為震撼。
並不是樂迷的她，都有點迷戀上這種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了。
怎麽說呢，就是感覺挺釋放的。
怪不得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來酒吧解壓。
一看霍文肖這種老年人就不懂。
遊湉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還是一副頭疼的樣子，就覺得是這環境太吵了，
他這老年人適應不了，搞不好是血壓上來了。
源野表演完，摘掉吉他直接從舞台上跳下來，大汗淋漓的跑到遊湉麵前，拉過她的手就往舞池裏跳。
“舅舅！把姐姐借我一會兒！”
遊湉跟在後麵踉踉蹌蹌的，“去哪啊？”
“去跳舞，今天好開心。”
遊湉就被他不由分說地拉進了舞池。
她是從沒蹦過迪的，此刻連腿都不知道怎麽邁，好在今天穿得衣服比較休閑，動起來也不會走光。
源野就拉著她的胳膊轉圈圈，還湊到她耳邊說：“嗨起來！”
遊湉隻好跟著源野一起瞎轉，就這麽在人群裏擠來擠去，轉著轉著，還覺得挺解壓的，整個人也不像一開始那麽拘束了。
其實遊湉挺招男人的，即使穿得嚴嚴實實，和舞池裏的女人們格格不入，也能看出她的身材，外加這張臉，就有不少男人想往她身邊貼。
但當他們看到遊湉身邊的男人是源野時，又嚇得立刻轉身跑了。
霍文肖遠遠看著舞池裏的他們，手拉著手扭來扭去，像兩個傻孩子。
他獨自喝著酒，想到了有一年的春節，家裏也是搞了這麽一個小party，主要都是一些小輩兒們在鬧。
老人高興，還專門為孩子們請了一支當地比較有名的樂隊來表演。
大家都玩得很開心，滿院子的燈籠高高掛起，連隔壁鄰居的孩子們都加入了進來。
後來源野突然回來了，他說他隻是想來看看樂隊演出，他特別喜歡這支樂隊。
可是家裏的幾個孩子，尤其是源野的小表姐，一見到他就開始大哭大鬧。
他們齊聲讓他滾，用食物丟他，打他，場麵一度變得非常難看。
……
在此之前，源野已經很久沒有在這種重要的節日回過家了。
哪怕是回來，也都是趁著家裏其他孩子的念書日，匆匆回來看外公一眼。
之所以如此，還是因為源野小時候，有一次惡作劇把他的小表姐貝西，也是老太太最寵愛的孫女兒嚇到精神失常。
後來被貝西父母聯合二哥一家在老人麵前吹了耳邊風，說源野自從父母去世後就變得性格乖戾，將來很可能會影響到其他的孩子。
為了佐證他們的說法，還專門請了當時負責對貝西進行心理治療的專業老師到老太太麵前進行當麵遊說。
幾個小的又是會哭會鬧會撒嬌的，俗話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老太太首先被說動，也便去老爺子那裏開了口。
她希望把源野送走。
源野畢竟不姓霍。再怎樣，外孫子也不如孫子孫女兒重要。
何況，他還不是老太太的親外孫。
其實他們霍家這點關係，說亂不亂，也就那麽回事，小道報紙都分析幾百個來回了。
霍文肖和源野的母親，是霍家大房的孩子，大房生育的晚，所以霍文肖和她姐姐才在家裏行四和三。
至於老大和老二，也就是霍文肖的大哥和二哥，那是霍孝濂二房的孩子，一開始也是以為大房不能生育，借口就在外養了一個舞女，沒想到一生就生了兩個兒子。
後來大房病逝，那位養在金屋裏的舞小姐，以及她的兩個兒子，才順理成章的搬進了霍家。
其實把源野送走，霍文肖一開始是不知道的。
即使知道，也認為老爺子不會這麽做。
他不知道最後是什麽原因說動了他父親。
霍文肖還記得自己出差回來的那一天，源野的房間就已經沒人了。
那個小孩什麽都沒帶走，隻帶走了他最喜歡的金剛狼模型。
源野被送到了隔壁城市巴斯，被一對來自美國西部的白人夫婦照料著。
霍文肖很快找到了他。
巴斯氣候不像倫敦總是陰森森的，大部分時候，就連冬天的陽光也是溫柔和煦。
那刻陽光就灑在源野小小的身軀，他正坐在院子裏的一塊剛剛砍好的小木墩上，戴著一頂歪沿帽，腳邊放著一籃子新鮮的樹莓和一隻沾滿泥土東倒西歪的金剛狼。
源野正低頭賣力地給左手纏著紗布，忽然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看到霍文肖的第一眼，纏著紗布的左手突然就揉了揉眼。
“舅舅？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他很激動，還說他剛剛從樹林裏摘了一籃樹莓，準備一會兒給卡爾奶奶做樹莓派，隻是從樹上滑下來的時候，不小心被樹枝劃破了手。
說著，還伸向前來給他看了看。
“卡爾奶奶說，如果我不表現得好一點，她和卡爾爺爺明天就飛回內華達。”
事實上，他們是霍孝廉多年的好友，答應照看源野的同時，也收下了霍孝廉送去的一筆不菲的勞務費，他們是不會拋下源野的。
可明顯源野還是很害怕。
霍文肖走過去給他包紮好了傷口，源野開心的邀請他留下來一起吃樹莓派。
霍文肖拒絕了。
他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轉身就離開了。
來時1.5個小時的車程，他隻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回到了倫敦。
回來以後，就開始著手進行兩件事。
第一：從霍孝廉手中拿走源野的監護權。
第二：準備日後的領養手續。
那是十年前，源野十歲，而他二十五歲。還有五年，等到他三十歲才能達到領養人的法定年齡。
可是卻遭到了霍孝廉的強烈反對。
監護權暫時可以給，但是領養卻說什麽都不可以。
理由也很簡單，霍文肖將來是要為了霍家聯姻的，無論是和哪個家族聯姻，對方必定不會同意他帶著一個孩子。
“我對相親對象沒有任何要求，一切都聽您的安排。但唯一隻有這一個條件。”
也許是為了到三十歲順利領養到源野，又或許內心在逃避什麽，那些年，他一直在和霍孝廉抗爭著。
直到三十歲那一年，剛滿二十歲的周曉晚突然對他求愛。
“如果和你走到結婚那一步，我大概率不會和你生孩子，這樣你還願意麽？”
“我願意。”她說。
她也知道，霍文肖但凡答應她的求婚，也是想借她的手來順利領養到源野。
霍文肖一輩子也隻會有源野這一個孩子。
但她還是願意。
可是霍文肖好不容易熬到了三十歲那一天，十五歲的源野，卻笑嘻嘻地對他說：“舅舅，你開什麽玩笑？”
他拒絕。
沒有人知道，那缺失的五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五年前，他十歲。曾經渴望過冬日客廳圍坐的篝火，渴望全家一起分享一隻超大size的墨西哥餡餅，渴望有人能夠品嚐一口他親手做的樹莓派。
而五年後，他卻什麽都不在乎了。
就連聽到有女孩為他跳樓以後，也隻是事不關己地掛掉了電話。
霍文肖和周曉晚的訂婚，從那以後又拖了幾年，也許注定的命運終究無法逃掉，接著就發生了那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