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壽宴（二）
第111章 壽宴（二）
遊湉坐回她爸媽身邊。
一旁的遊爸遊媽正在和同桌的親戚們聊天, 他們這個桌子很大，所以能盛下好幾家的人, 此刻酒席已經到了尾聲, 大家也都吃的差不多了。
遊湉低頭喝了口湯，抬眼的功夫，就瞧見霍文肖從大門處走了進來, 陳誌跟在他身側, 巴巴地為他引路。
她左右看了看，她爸媽, 老伯老嬸，二伯二嬸, 幾乎所有上次飯局上的人都在這一桌，棒，真棒。
遊媽見她眼睛直勾勾地不知在盯著什麽, 一動不動的，便伸手拍了她兩下，“趕緊喝，一會兒湯都涼了。”
這句話話音剛落, 遊湉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與此同時, 霍文肖的聲音從遊爸遊媽的身後傳了過來——
“叔叔, 阿姨——”
倆人同時一驚, 其他親戚也幾乎是同個反應, 齊刷刷地把目光放向遊爸遊媽身後。
遊湉真的要瘋了。
二嬸“哎呦”一聲，頭一個反應過來, 拔高嗓門道：“喲, 這不是小霍麽？我可聽說你跟我們湉湉分手了, 按說這分了手的情侶就沒什麽關係了吧！不知道哪門子風又把您給吹來了？”
遊媽皺了皺眉，這話聽著怎麽都有點刺耳，顯然二嬸還記著上次飯局上霍文肖沒把她放在眼裏的仇，故意刺兒他呢。
遊湉雖然也煩霍文肖，但此刻更煩她二嬸，和霍文肖分手的是她，她還沒說話呢，她憑什麽替她說這話。
雖然說的確實也對，但要說也是她媽媽說，她有哪門子資格！
霍文肖看了遊湉二嬸一眼，並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也沒有去看遊湉，而是對著遊爸遊媽說，“叔叔阿姨，我是來找湉湉的，我想把她借走一會兒，可以嗎？”
遊湉聽到她媽微的歎了口氣。
這桌上，還坐了些之前沒有見過霍文肖的親戚，就有人笑問這位帥哥是誰，有點起哄的意思。
遊爸板著一張臉，沒好脾氣地解釋，“沒關係！”
他又對霍文肖大聲吼了句，“不可以，想都別想，趕緊走吧你！”
場麵一時有些尷尬，大部分人都莫名其妙的。
隻有遊湉二嬸看熱鬧不嫌事大兒，她嘴比誰都快，遊湉不想好好的壽宴被霍文肖攪和了，剛要起身拽著他出去，就被她二嬸堵在座位上，語重心長地教育道：“湉湉，不是二嬸說你，這分手就該分的幹幹淨淨，你看你這都有新對象了，還和前男友拉拉扯扯的，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個女孩子一腳踏兩船呢，這要傳出去，不得戳你脊梁骨啊。”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遊爸猛地一拍桌子，就要和她二嬸上去理論，被遊湉趕緊攔住。
不過她也是受夠了，但今天畢竟是爺爺的壽宴，她並不想因為她的這點破事兒把壽宴搞砸，所以她也在強忍著火。
但她差點忽略了，此刻最不高興的人，其實正站在她身邊。
察覺到他的腳步向前逼近，遊湉一把握住他手腕，她好怕霍文肖接下來會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眼神半警告半懇求，“我爺爺在呢，有什麽事回來再說，行嗎？”
他淡淡反問，“你覺得呢？”
遊湉隻聽出他語氣裏的威脅，內心瞬間騰起一股怒火：“你要是敢把我爺爺的壽宴攪合了，我跟你沒完。”
霍文肖看著她的眼睛，她真的是很愛激動，一激動眼眶就會發紅，很快變成一隻小兔子，他內心某個柔軟的地方感覺又陷下去一塊，剛剛的那種心疼、心痛，都不再重要了。
而此刻唯一重要的，隻有她的感受，隻有她。
他嘴角輕笑，問她，“你在乎麽？”
“什麽？”
霍文肖知道她明白他在問什麽，盡管她裝作一副不懂的樣子。
遊湉目光閃了閃，抓著他的手腕也更加用力，“我現在隻在乎我爺爺。”
“明白了。”霍文肖拂開她的手，“不會讓你為難。”
他們說話的這會兒功夫，老爺子已經被她二嬸從隔壁桌搬了過來，像搬救星一樣，遊媽看著她拱事兒就一肚子火，但老爺子開口問這是誰了，她又不能不答，隻好硬著頭皮承認，說是她之前提過的那孩子。
誰知老爺子聽了，竟然笑嗬嗬地朝霍文肖招了招手，“快過來，我瞧瞧……”
霍文肖還真就聽話地走了過去，遊爺爺仔細看了看他，最後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是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怎麽，和湉湉鬧別扭了？跑來認錯了？”
“爺爺！您說什麽呢？”遊湉在桌子對麵，急的臉都紅了。
她是真的要被氣死。
遊媽遊爸也特別不自在，就遊湉她二嬸在那笑，笑的那叫幸災樂禍。
霍文肖對遊爺爺道：“嗯，之前惹她生氣了，這次是來認錯的。”
遊湉看他一眼，霍文肖像是有心電感應，也同時看向她，遊湉一碰到他的眼神，就立刻別開了。
她沒再說什麽，爺爺腦子糊塗，她也沒必要跟老人較真。
老爺子看著麵前的兩個人，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拉起遊湉的小手，竟然放在了霍文肖的大手上。
“好好的，好好的，這次和好了以後，以後可別再吵架了哦。”
遊湉想把手縮回來，卻被霍文肖暗戳戳地攥緊，怎麽都抽不出來。
她瞪他一眼，聽他格外真誠地對著爺爺點了點頭，“我會的，爺爺，您放心吧。”
眼看這劇情沒往預料中的走，二嬸有點不樂意了。
她本來還想著看場撕逼呢。
遊爺爺大笑道：“好，好，會喝酒嗎？來陪爺爺喝兩杯。”
遊湉二嬸眼一亮，立刻嘲諷道，“人家可說過從來不喝酒呢，您這麽大歲數，可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你也少說兩句。”遊湉二伯點了點她。
“我這說的是事實啊，忘了你當時怎麽舔著臉給人家敬酒的？”
顯然，二伯對霍文肖也有諸多不滿，他也不再說什麽。
霍文肖卻已經擺好了酒杯。
“爺爺，我敬您。”他倒了滿滿一杯，一仰而盡。
遊爺爺笑著點了點頭，也要喝，被遊湉輕輕按住了，“爺爺，您歲數大，不能多喝，就喝一口行麽？”
看到霍文肖喝酒，一旁一直沒怎麽說過話的老嬸也不樂意了，“喲，原來不是不會喝，是我們不配啊。”
不過她倒沒二嬸那麽刻薄，老嬸家和遊湉家關係走的還不錯，平時逢年過節什麽的，遊湉不回來的話，她爸媽也會去老嬸家過。
但上次的飯局實在是太膈應了，尤其是後半局，霍文肖連話都懶得敷衍，全程沒個好臉色，人家都是長輩，就算不是長輩，心裏也會不舒服。
遊湉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她沒有插話。
這就叫自作自受。
他要不來，啥事沒有，既然來了，就得受著。
霍文肖給遊爺爺敬完酒，並沒有結束，反而又依次倒了幾杯。
他拿起第一杯，轉身對著遊湉二嬸，“這杯酒敬您，之前若有得罪的地方，還請您見諒。”
遊湉震驚地看他一眼，一旁的陳誌也傻了，要知道，能讓霍文肖親自賠酒道歉的人，那都得是什麽樣的人物，陳誌做夢都想不到還會看到眼前這麽一出。
二嬸“嗬”了一聲，並沒領情。
陳誌心裏直說他這未來丈母娘不識好歹。
霍文肖一仰而盡。
他又將酒杯倒滿，“是我性格原因，和湉湉無關，希望您不要把對我個人的不滿遷怒於她。”
遊湉呼吸滯了下，她看著他再次將杯中酒仰盡。
第三杯，來到她二伯麵前，同樣的話說完，他照舊空了杯子。
“請您見諒。”
第四杯，第五杯……依次來到她家的每個親戚麵前，依舊是那四個字，“請您見諒。”
等喝完最後一杯的時候，整張臉都紅透了。
酒是高度數的白酒，他喝的又急又快，現下扶著桌沿，差一點就要站不住了。
可盡管他的態度再低三下四，換來的也是親戚們的一聲冷哼。
陳誌看著，心裏都有點不忍心了，他趕緊扶住他，剛才他們進來的時候，霍文肖就叮囑他不要透露他的身份，所以這會兒，他也不好喊他霍總，隻能小聲勸他，“我帶您到一邊休息休息吧？”
一旁的遊佳麗看他去扶霍文肖，還在拽他，要他不要多管閑事，被他凶了一嘴，都快氣哭了。
霍文肖從錢夾裏拿出一張銀行卡，轉過身遞給陳誌，不知道對他說了什麽，陳誌點了點頭就急忙出了飯店。
他回過身來的時候，眼神清明了許多，他鬆了鬆領口，隔著一張桌子看向遊湉。
遊湉這時候的心情無比複雜。
像是一片退了潮的大海，再次掀起了風浪。
霍文肖注視著她緊緊擰在一起的眉頭，有些不高興了，他不希望看到她不開心的樣子，一刻都不想，然後他朝她笑了笑。
他笑完，輕輕按了下眉心，再抬起頭時，臉上的表情無比嚴肅和認真。
他來到遊湉的爸爸媽媽麵前，再次拿起酒瓶……
霍文肖還沒開始往酒杯裏倒酒，遊爸便立刻扣住了他的手腕，“行了，你不必給我敬酒。第一，我不想喝你敬的酒，第二，湉湉的事情，我也沒有資格做主，第三……”
“你喝的也太多了，不能再喝了。”他向遊湉招了招手，示意遊湉過來，“你趕緊找個酒店，把他送回去休息吧。”
遊湉來到霍文肖麵前，手伸了一半又收了回來，她狠下心冷著臉問他，“還能自己走嗎？”
霍文肖沒有說話，隻是低垂著頭，眼睛盯著杯子裏的酒，好像一個犯了錯誤卻永遠得不到原諒的孩子，眼睛裏是無盡的懊悔和難過。
遊媽到底心軟，起身過來扶著他，“你的心意叔叔阿姨都心領了，但感情到底是你們兩個人的事，今天這個場合也不適合說這個，這樣吧，阿姨先送你回去休息，有什麽等回頭再說。”
“我送他吧。”遊湉還是從她媽的手中，把霍文肖的胳膊接了過來。
霍文肖搖了搖頭，不肯離開，他輕輕抓著遊湉媽媽的衣角，低顫道，“對不起阿姨，是我的錯，真的對不起，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對湉湉，把她放在心口護著，拿命護著……”
一桌子的親戚也都看動容了，全都開始勸遊湉。
“行了湉湉，一個大小夥子肯這麽低三下四的給你認錯，有什麽不能原諒的啊？我看你就和人家和好吧。”
老嬸也說：“這酒既然都敬我們了，我們這些當長輩的也算有資格替他說句話，其實小霍人不錯，你看他認錯態度這麽誠懇，有什麽事該過去就讓它過去吧，再給人家一次機會，啊？”
霍文肖抬起頭來看著遊湉，遊湉發現他的眼睛已經紅了。
像是醉的，又像是……
這時陳誌回來，遊湉看他手裏拿著一個大大的紅包，很厚，大概有個幾萬，他遞給霍文肖，同時把銀行卡還給了他。
“隻能取這些。”
霍文肖接過紅包後，當著眾人的麵，交到了遊爺爺手中，“不知道您今天做壽，沒有提前給您準備厚禮，隻能臨時封個紅包，還希望您不要介意。”
遊爺爺笑著收下，他大腦其實是有一些糊塗的，今天還算清醒，也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霍文肖就笑，好像就認定了他是他的孫女婿一樣。
其實禮物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還有這份心思，這紅包的厚度也著實讓在場的親戚們吃了一驚，遊爸看著他的舉動，內心陷入了沉思，要說一點動容都沒有，也是不可能的，他歎了口氣，看向遊湉……
遊湉倒是很冷靜，他看霍文肖不像能自己走的樣子，正好酒席也快散了，又想起他是開車來的，就問向一旁的陳誌，“麻煩姐夫個事，能幫我把他送回酒店嗎？”
這事陳誌當然沒問題。
霍文肖被陳誌扶了出去。
等他走後，遊湉什麽也沒說，隻是繼續過去照顧爺爺。
在看到那個厚紅包的時候，她選擇了無視。
酒席散後，她先送爺爺回了家。
霍文肖沒讓陳誌送他回酒店，而是去了遊湉家。
但是到了樓下，陳誌說要送他上去的時候，他又拒絕了。
“不用，我就在車裏坐著就行。”霍文肖疲憊地倚在副駕駛上，揉著眉心，“你可以走了。”
“哦，好，好的。”
其實這會兒，霍文肖還算是清醒的，陳誌臨下車的時候，有些猶豫，霍文肖知道他的意思。
他喊住他，“留個名片吧。”
陳誌難掩內心激動，立刻將名片雙手奉上。
“放著吧。”
霍文肖沒接，陳誌就隻好把名片放在車子的中央扶手盒裏。
“我放在這裏了，霍總，您受累了。”
霍文肖點了點頭。
“那我先走了，霍總，有需要您就給我打電話，我隨叫隨到。”
陳誌剛要走，霍文肖就睜開了眼，“等一下。”
“霍總還有什麽吩咐？”
霍文肖沒什麽表情地說道：“你的丈母娘大概率會影響到你未來的前途，要前途還是要愛情，你考慮考慮吧。”
陳誌一愣，片刻他咬了咬牙，“我明白了，霍總，您放心，隻要您肯栽培我，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
遊湉送完爺爺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停在她家樓門口的車。
霍文肖在車裏倚著，他一手撐著額頭，歪坐在副駕駛上，看著遊湉從他的車頭前快步走過。
她沒有回頭看他，他也沒有出聲喊她。
直到目送她上了樓，他才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