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舊事
第69章 舊事
隨家開始建房子, 林牧青和塗虞從井邊的黃土地裏挑回黃土,隨施和隨玉兩個人按照林牧青教的方法用水和泥,再搓成一塊塊方磚的樣子,整整齊齊地碼在院子裏。
隨旌坐在灶邊, 用灶將那些脫好的磚坯烤幹, 然後一塊一塊的黃泥磚就慢慢地摞了起來, 脫磚製磚約莫用了七天的時間,他們就已經把蓋房子要用的磚都做好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將這些黃泥磚,一塊一塊地疊起來, 然後做成個房子的樣子。
房建好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在這期間村子裏發生了一件事, 戚俊文成親了,娶的是村裏的姑娘, 婚禮那天隨運昌送去了賀儀, 但並沒有去吃酒,隨玉覺得有些奇怪, 不知道為什麽他們辦婚禮,半點吹拉彈唱的聲音也沒有, 甚至連屋外麵的大紅囍字, 都是婚禮當天才貼上去,晚間就撕了下來。
不過他也沒細問, 左右也跟他不相關, 他最近滿腦子想的都是要把父親他們忽悠回雲北去。
在房子落成的時候, 隨玉一個動作就跳到了林牧青的背上:“林牧青, 房子建好了哎, 你當時跟我說要差不多五十兩的銀子, 你騙我。”
“如果我沒有來,你問問兄長,建兩間房是不是需要那麽多錢。”林牧青把他穩穩地背在背上。
隨旌最近因為林牧青總是按照隨玉說的方法做些食補的飯菜,隨旌的精神看起來好了很多:“是啊,如果沒有他,這房子還不一定能建呢。”
房子建好了,婚禮的事自然也就提上了日程,他們已經商量好了不用大辦,隻把村正請來吃個便飯就行。
看最近隨旌的身體好了些,林牧青提議一家人都去集市裏走一走,婚禮還需要買些紅布紅綢,還有些喜糖喜餅,這是林牧青第二次準備婚禮,所以很是熟練。
隨旌很久沒有出門了,之前一整個冬日都幾乎是躺在床上,春日的時候才能下床走動走動,到夏日了又怕中暑,更是不能出門,就整日在家裏抄書,好歹能掙些家用。
林牧青終於知道隨玉說的這裏的集市跟雲北的集市有什麽不一樣的了,街道雜亂無章,甚至還能在街道上看見隨處可見的垃圾。
塗虞用布巾把隨玉的臉遮得嚴嚴實實的,連一點皮膚都不想讓他露出來,隨處可見的赤鮮人仿佛才是慶城的主人一般,拿東西不付賬,吃東西不付錢,街上幾乎看不見女孩兒和哥兒的身影,林牧青的眉頭皺得很緊。
他們的馬車上坐著隨旌和隨玉,塗虞趕馬車,林牧青騎馬,因為塗虞長得實在是不太像哥兒,所以他並沒有得到太多赤鮮族人的目光。
隨旌把自己抄好的書送到了書局,取回了他們給的報酬,有二兩銀子,隨旌在拿到之後,就把銀子交給了隨玉。
“哥哥現在沒有什麽能給你的新婚禮物,就這點兒,你別嫌少。”隨玉摸了摸隨玉的頭發,“你要是不收,就是覺得哥哥是廢人了。”
隨玉隻好把他辛苦抄書的銀子收下,然後吸了吸鼻子:“哥哥才不是廢人,我以後一定能治好你的病的。”
有驚無險地買了東西回家,林牧青看著滿大街的赤鮮族人,又想起之前村正說的話,臉色慢慢地凝重起來。
“上麵也不管一管嗎?”林牧青問了隨旌一句。
隨旌搖了搖頭:“沒有,也管不了。”
在他們準備婚禮的時候,隨運昌帶著他們,去了村子裏的祠堂裏,隨玉的母親還有姐夫的牌位,都被他們臨時安置在了這裏。
“家中沒有神龕位置,所以我們把他們放在村子裏的祠堂裏,讓他們平時也能接受一點香火。”他們的牌位並不在主祠堂裏,而是在祠堂旁邊一個偏僻的小屋子裏,這裏供奉的都是不是本村人的牌位。
隨運昌點燃了一炷香遞給林牧青,卻看見林牧青順手把香遞給了隨玉,隨玉也很自然地接過去,然後朝著牌位拜了三拜,又把香插進了香爐裏。
隨運昌本想說什麽,但看見林牧青習以為常的神色,還是沒有說話,又陸續點燃了香,讓自己和林牧青都上了香。
林牧青看著另外一個牌位,上麵寫著定西將軍崔蒙崔宏博之靈位,想來應該就是隨施的夫君了。
上過香之後,隨運昌自己去了村正的家裏,讓隨玉和林牧青自己回去。
“我剛剛看,牌位上寫著定西將軍崔蒙,是姐姐的夫君嗎?”林牧青其實很奇怪,為什麽和隨旌同齡的隨施沒有婚配,還一直住在家中,隻是一開始他並沒有立場來問。
隨玉點了點頭:“你知道當年很慘烈的平西之戰嗎?”
“知道。”那場戰役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當年戰場上的主帥就是姐夫,兄長是副將,也是因為那場大戰,姐夫戰死,兄長落下現在的毛病。”
“那為什麽姐姐現在在家?”
“定西將軍府滿門忠烈,到姐夫這一輩的時候家中已經隻有他一人了,後來姐夫戰死,先帝給了姐姐無上的尊榮,誥命加身,榮耀無數。”
林牧青轉頭看向他:“那姐姐為什麽會跟著一起流放?按照姐夫掙的軍功,她還有將軍府的餘蔭,怎麽會?”
隨玉歎了口氣:“我那時候還小,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是在我有印象開始,姐姐就已經長住家裏,姐夫的牌位也被放進了隨家的祠堂裏,而定西將軍府,慢慢地也被人遺忘。”
“兄長的傷,也是因為那時候嗎?”
隨玉點了點頭:“我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那會兒我太小了,隻模糊地記得一點那時候家裏隨時都是藥味,但後來,在兄長剛剛能起身的時候,就娶了虞哥回家。”
他們走在回家的路上,遠遠地能看見自己家的房子上已經貼上了大紅的囍字,隨玉去抓林牧青的手:“沒有想到我還會辦兩次婚禮。”
“這次辦得簡單。”
“那也是兩次。”
“好,你說了算。以後隻要你想,咱們辦多少次都行。”
隨玉就拿頭去撞他,沒把他撞疼,倒把自己撞得一個趔趄,林牧青趕緊穩穩地扶住他:“小心些。”
戚俊文今日才被他娘放出來,自從那天他鼓動娘親上門說親被娘拒絕了以後,戚母害怕他自己跑去隨運昌麵前說些什麽,很快地給他說好了一門親,又火速地辦完了婚禮。
他隻記得在婚禮前一天晚上,母親語重心長地對他說,想要娶隨玉那樣的哥兒,第一件事就是要考上功名,隻有手上有了錢和權,才能養得起那樣的哥兒。
戚俊文看著他們相偕離開的背影,暗暗地握緊了拳頭,他一定要考取功名。
林牧青早就發現了他站在遠處,隻是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連自己的母親都反抗不了的人,這還敢肖想他的玉兒?
第二天一早林牧青就忙活開了,本來隨旌和塗虞說去請鎮上的席麵,但林牧青覺得鎮上的席麵未必有自己做的好吃,而且還貴。
塗虞和隨施隻能一大早起來給他打下手,說是婚禮,其實也就隻是想著再拜一次天地,一家人一起吃一頓飯,算是彌補了隨家這邊沒能參加他們婚禮的遺憾。
村正家裏就來了村正一個人,還帶著兩壇子酒,看見他們黃土屋上貼著的喜字皺了皺眉,自己又吸了一口旱煙:“你們還是把牆上的喜字先撕掉吧。”
他說得語重心長,林牧青也不甚在意,很快就把房子上貼著的囍字都揭掉了。
他們家的桌子太小,林牧青又從鎮子上買的心的一套桌椅板凳回來,桌上整整齊齊地擺著八葷八素,都是林牧青的手藝。
在村正的見證下,林牧青和隨玉又第二次拜了天地,隻是這一次,坐在高堂上的是隨玉的親人。
沒有喧囂的鑼鼓聲,沒有嘈雜的人群,關注的人隻有他們一家人,隨施和塗虞紅了眼睛,隨旌雖然沒有紅眼圈,但他握著塗虞的手很緊。
“村正,為什麽這邊辦喜事,都這樣安靜?”隨玉問出了林牧青想問的問題。
村正一杯酒下肚,才麵色複雜地說:“你們來這裏不到一年,覺得我們這邊還算平靜吧。”
塗虞點了點頭。
“一年多以前,我家的小哥兒也是準備成親,整個村子裏熱鬧極了,在他出嫁的前一天夜裏,他就被那些殺千刀的赤鮮人擄走了。”
隨玉一口菜剛剛喂進嘴裏,聽見他這話嗆了一下,林牧青趕緊伸手讓他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看他沒有不舒服之後又給他倒了水。
“我那兒婿,一直追到了赤鮮族裏,再沒回來過。”村正又是喝了一大口酒,“這一年,赤鮮族越發得意,這邊的日子就越來越難過,我們村子離赤鮮族的距離還算遠,但也需要未雨綢繆,朝廷不做事,我們隻能自己保護自己。”
村正渾濁的眼睛看了看隨玉:“你們家這小哥兒,如果真的被看見了,隻怕凶多吉少,你們還是,趁早把他送走吧,免得招來事端。”
酒過三巡,村正喝得有些多了,最後是林牧青把他背回家的,送完村正回來,就看見一家人都在堂屋裏,桌上已經被收拾好了,他們幾個人除了隨玉,都麵色嚴肅。
“阿青,等明天,你就帶著玉兒回雲北去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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