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十一章 枯木逢春
董京衣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古宅里日子無聊,他喜歡她,又有地方給他試毒,所以他給她看了很多種毒藥,已經記不清是哪些了
他像獻上至寶的孩子一般去討好她,教她怎麼做,教她怎麼解,有些沒有解藥的,他也教她。他的藥房安寧出入自由,他也未曾在意。
她學不會做毒,他就給了她幾瓶毒藥,讓她防身用。他做的毒藥太多,早已記不得自己給了哪些。
見董京衣英俊漂亮的的面色漸漸蒼白,如一個失去糖果的孩子般充滿無措,悲傷和不信,楊子明心裡瞬間一軟。
他可以對所有人都狠,對他自己更狠,但他就是放不下一個董京衣。
他利用他,也心疼他,心疼他被所有人利用。
董京衣慢慢抬起手,握住楊子明的手腕,楊子明低下身認真傾聽。
「讓我去救她……」他聲音哀戚:「讓我去救她。」
楊子明直起身,輕輕嘆了一口氣,抬起手挽住他的肩膀,像拍孩子一般拍了拍他:「好,我讓你去救她。」
「救了她后,你跟我回金都。」
懸崖峭壁之下,川河不息,奔流到海。
江面漸漸寬闊,迷霧漸起,幾艘客船緩緩行駛著。船上人煙稀少,只有幾個漁民撒網捕魚,。
客船周圍,幾艘扁舟,舟上除了撐篙的漁民,皆坐著幾名黑衣男子,頭戴蓑笠,警惕地望著四周。
扁舟散開的位置井然有序,若有若無地保護著中間一扁舟。
那扁舟之上坐著一個九歲幼齡的男孩,五官極為精緻漂亮,身著暗褐色緊身皮衣,手中握著一根魚竿,正在認真地釣魚。
似乎等了許久,小男孩終於不耐煩了,把魚竿一扔:「墨守規你這個大騙子,你不是說釣魚很容易的嗎?」
他聲音清脆,十分悅耳,整張面孔因為生氣而更加生動,一雙眸子熠熠生輝,璀璨奪目。
靠的極近的一艘扁舟倏然靠近,一個黑色直衫的男子走出來,點頭哈腰地說道:「殿下,殿下,古代有雲,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這魚要是不上鉤,臣實在沒辦法啊。」
他又委婉地提了一句:「是不是殿下的魚餌不夠好,所以魚兒不喜歡啊?」那最後一聲啊聲調微揚,像是哄一個孩子。
小男孩想了想,摸了摸下巴:「說的也是。」他把魚竿遞給墨守規:「你給孤釣,你要是釣不上來,就真是魚餌的問題,孤就不罰你。」
墨守規苦著臉:「那要是釣上來呢?」小男孩眼睛一瞪:「那孤就把你扔下去餵魚!」
墨守規只好坐下來,老老實實地開始釣魚,心中默念一百遍不要上鉤。
另一艘扁舟緩緩靠近,走出一個青色長衫的男子,手中執著一把羽扇,這大冷天也扇得自如。「殿下,咱們出來也快半年了,陛下都發了三四道密旨了,也該回去了。等到開春,潮漲潮落,咱們也就不用被困在這裡了。」
小男孩回頭望去:「你管我。」他仔細打量了一番:「你果然適合羽扇,下回孤多買幾把給你。」
那羽扇男子苦笑了一番:「殿下,您,畢竟領著攝政王的職位,朝廷離不開你,陛下和太後娘娘也很想念您,不如咱們先回去,下次再出來玩?」
小男孩不太高興:「回去了,皇兄就不會准我出來玩了,上次就讓孤改了三個月的奏摺。」他皺著眉頭:「可是皇兄身體不好,孤在外面他會擔心。」
「是啊是啊。」墨守規應和道:「陛下因為攝政王殿下不在,這幾天飯都吃不好了。」他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將剛釣上來的魚放了。
小男孩深刻思索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側頭瞧著羽扇男子:「孤不是讓你看著孤的魚湯嗎,你過來幹嘛?」
羽扇男子恭聲道:「殿下,剛剛船上,撈起來一個人。臣拿不定主意,就來請示殿下。」
「再扔回去不就好了。」小男孩莫名其妙地挑眉。
羽扇男子遲疑了片刻,伸出手:「他手中握著這個。」
一枚極為漂亮的令牌。
小男孩接過,對著光仔細看了一眼。
是個皇室令牌,已經被仔細擦拭過了,上面字跡清晰可見。
「皇建有極。」他喃喃道:「大梁皇族的?」
他拋了拋,那令牌卻穩穩落回他手中:「他們就愛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
「救上來的是皇族的人?」
羽扇男子說道:「救上來的是個男子,倒不像皇族的人,也不知他令牌從哪裡來的。」
小攝政王捏了捏那令牌,看到右下角一行小字。
安寧公主——楊璽。
「楊璽?」小男孩說道:「這算什麼名字,安寧倒挺好聽的。」他仔細把玩了一遍,才把令牌往腰間褲袋一塞,當作玩具似得系好:「知道了,那人還活著嗎?」
羽扇男子低聲道:「活著,他心臟異稟,比旁人的靠右,那一箭穿心,常人必死無疑,他卻沒有死成。而且他善水,救上來時昏迷不醒,一息尚存。」
皇族,追殺,心臟奇位,死而不死,正一出好戲啊。
小男孩買了好多東西,正愁這大梁沒什麼傳奇故事可以帶回去,這會子就撞上一個。
想著自己病中的皇兄一定喜歡聽故事,小男孩頤指氣使般道:「那就把人救活,帶回去吧。」
攝政王殿下說救活,那就是傾全國之力,都要把這人救活。
羽扇男子和墨守規對視了一眼,想起那人全身是傷,根骨錯位,又血流過多,昏迷不醒,不禁為船上那位神醫哀悼了一番,才無奈道「是。」墨守規順著棍子就上:「那我們回國?」
小男孩似乎玩夠了,嘆了一口氣:「那就回去吧。」再不回去就說不過去了,不被那幫大臣吐沫淹死,也要被皇兄教訓一頓。
他對著寬闊的江面,語氣變得成熟而自信:「大梁這片疆土,總有一天,會是我大秦皇族的。」
羽扇男子和墨守規神色一正,恭敬道:「自然,殿下。」
「以後,孤想在這裡什麼時候釣魚,想釣多久的魚,就再也沒有人攔著了。」小男孩趾高氣揚的繼續說道。
兩位大臣心中默默流淚,齊聲狗腿繼續道:「這也是自然的,殿下。」
小攝政王殿下這才滿意,小手一揮:「回國!」
船隻慢慢調整航向,有序井然地朝大海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