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 如履薄冰
騎兵如潮水般慢慢退去,阿布將軍放開手裡抓著的騎兵,蘇和笑了笑,拉著馬繩轉身離去,慢慢消失在天邊的蒼茫濃霧中。
安寧跪在地上,衣服已經被冰面浸染地濕透,她又冷又疼,亡命奔跑讓她心力交瘁,趴在地上暈了過去。
阿布上前,剛想抱起她,突然眼前鋒芒一寒,一柄長劍橫橫插過來,帶著凌厲的殺意,擋住了他的去路。
墨發,血瞳,紅衣,冷劍。
一個紅衣執劍少年。
如白色天地間唯一一抹鮮紅。
他面容冷漠,手中握劍,在地面上慢慢劃過,手中劍卻如有了內力一般,雪落在劍上,瞬間化成水,順著刀鋒流下。
雪越下越大,突然一陣疾風,吹亂了飄揚著的雪。
紅衣少年隨風而動,朝布將軍衝來,布將軍抬起大刀,卻覺得一股冷風撲面,眼前一花,胸口劇痛,竟是被他一掌拍在胸口上,退後了三步,長劍劃過他的手臂,留下一道長長的口子。
這一劍,比安寧下手更為毒辣。
少年側身越過,含著怒意道:「你不該帶她來這裡。」
一擊必中,卻瞬間收手。
等阿布反應過來,他身後的親兵一個個都已經從馬上跌落,各自捂著手臂嗷嗷痛叫,幾乎所有馬匹的馬腿都被砍斷了。
一匹馬長嘶,紅衣少年懷裡抱著安寧,跳上唯一剩下的一匹馬,縱馬離去。
布將軍追了幾步,那馬越來越遠,消失在蒼茫的天邊,壓根追不上了。
他抬起手臂,那傷痕血流如注,邊緣像是被火焰灼燒一般的痕迹,疼痛難耐。
他抬頭看去——那個紅衣少年到底是誰?
他們來北戎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
楓痕縱馬帶著安寧沿著冰河馳騁,他解開身上的衣袍將她裹起來禦寒。
安寧縮在他懷裡,半張臉都染著血,睜開眼看了他一眼,似乎確定是誰后,又吃痛閉上眼,聲音帶了哭腔:「楓痕,我疼……」
楓痕勒住馬,馬一聲長鳴停住了腳步,他的手指幾乎掐緊掌心——他在路上就遇上了四王子的兵馬,還與他們兵戎相見,被他們追擊,所以才遲了一刻鐘。
也就這麼一刻鐘,她又幾度陷入生死之地。
他彷彿又回到當初安寧掙扎於生死邊緣的那一天,他眼看著她被人用大刀劈開卻無能為力。
他總是來遲了。
安寧皺眉忍著痛苦,又閉著眼哭道:「我的臉是不是毀了?」楓痕抱著她下了馬,低聲安慰她:「沒事的,青煙有很多葯,不會留疤的。」
他抱著安寧來到河邊,低聲道:「你忍著點。」
他用劍砸碎冰面,取出乾淨的冰塊,用內力化開,又拿出隨身帶著的乾淨的棉布沾了水,幫安寧清理傷口,洗乾淨眼睛。
安寧疼得臉色發白,側過臉,依然咬牙一聲不吭,冰水流過眼睛,眼前視線慢慢清晰。
清水沖洗了血液,在地上滴落了一攤血。
楓痕清洗完傷口,拿出藥瓶,將粉末灑在傷口上。安寧倒吸了一口涼氣,眼淚立馬又涌了出來,嘴唇都咬破了。
楓痕目光鎮定,動作迅速,拿出乾燥的棉布將傷口包紮起來,因為距離眼睛過近,安寧右眼也被裹了起來。
安寧的手緊緊抓著楓痕的手臂,幾乎要掐進他肉里,很快痛得昏了過去。
楓痕皺眉,安寧傷勢嚴重,這裡冰天雪地,如果不找個溫暖的地方休息,她會活活疼死。加之已經引起了四王子的注意,難免會盯上安寧,四周是他們不熟悉的荒漠,一個不小心亂走,說不定又會碰上對方。
而那北戎將領已經對安寧起疑,他們已經不適合再回軍營。
一件又一件事,都需要楓痕馬上做決定。
楓痕一絲不苟地將傷口包紮好,突然遠遠傳來一陣馬蹄聲,楓痕立馬警惕地拾起劍,將安寧護在懷裡。
過了片刻,紛紛揚揚的雪花中,楊哲明帶著一支五六人的隊伍縱馬而來,黑鷹緊隨其後。
他們來到空無一人的河邊,楊哲明目光掃過地上那攤血,抓著馬韁的手微微一緊。
黑鷹上前查探了一番,打馬回來說道:「是楓痕帶走了公主。」
楊哲明坐在馬上,聲音中含著一絲生硬的冷厲:「找到他。」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黑衣人縱馬而出,朝著楓痕離去的方向追去。
黑鷹對楊哲明說道:「世子爺,布將軍會不會對我們起疑?」
楊哲明神情淡漠:「讓金雀去說服他。」他已經沒有時間來調整布局,四王子出現的太早,安寧甚至已經引起他的注意。
一旦北戎的水被他們攪渾,沒有人能置身事外。
即便是北戎王最信任的將軍,也要做出選擇,選擇他那位王后姑姑,還是真正的強者。
安寧在疾馳的馬上漸漸清醒過來,她被裹在衣袍里,輕聲問道:「楓痕,你帶我去哪裡?」四周是荒無人煙的草原,天已經快黑了。
楓痕眉宇間流露出一股堅定,他壓低聲音:「我送殿下回大梁。」
安寧掙扎了一下:「我不能回去。」她見楓痕紋絲不動,提高聲音喝道:「我命令你停下。」
楓痕停住馬,身體卻依然透出一股固執,安寧直起身,抬頭看向楓痕,聲音冷漠:「我們回去。」她不能回大梁,她已經親眼看到了四王子,她離敵人那麼近,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地回去。
楓痕表情嚴肅:「殿下,我會親手幫你殺了北戎四王子,但現在我必須送你回去。」她在北戎每一步都幾乎如履薄冰,每一天都過得膽戰心驚,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失去她。
安寧搖了搖頭:「你不懂,楓痕。」她因失血而臉色蒼白,瞳孔有些渙散,聲音非常低弱:「就算你幫我殺了四王子,北戎依然存在,北戎王有很多兒子,像布將軍那樣的人很多。」
她目光里含著清淺的悲涼和堅定:「不僅僅是一個四王子,也不僅僅是一個北戎王,我要的是整個北戎皇廷的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