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飯局
這天放學，與唐月道別後，林雪瑤沿著熟悉的路線一個人往家走。
一路上目光不斷掠過S城街道兩旁記憶中熟悉的景色，讓她不禁有些恍惚。
這時的S城還沒有迎來後世的國家開發改造，如水夜色中的街道上滿是破舊廠房改造的小門店，也並沒有未來改造后繁華的S城夜晚的萬家燈火。
林雪瑤家裡所住的，是九七年時母親楚潔單位分配的住房，房子不大，只有六十多平米，四個人只能勉強擠下，可也就是這六十多平米的小屋，承載著上一世的林雪瑤童年時期的所有酸甜苦辣。後世的她回來看時，這裡早已變成了新的大型購物中心，也真是物是人非，時過境遷。
林雪瑤記憶最深刻的一件事便是初三那年她中考落榜，於是只能花錢去讀中專，要五千塊錢，可是就算是這五千塊對於每月生活費都要節約計算的家庭也無疑是很大一筆費用，那段時間父親每天眉頭緊鎖，母親每天做刺繡熬到深夜，導致就算是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這段最為艱難的日子一直都被林雪瑤刻意的忽略，只因為想起來實在是太心酸！
進了小區，滿眼都是八十年代建成的筒子樓，一路上都有有印象或沒印象的鄰居與她打招呼，林雪瑤也都一一回應。
「爸，媽，我回來了。」林雪瑤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晚飯時間，剛用鑰匙打開家，卻看到父親林志華、母親楚潔和弟弟林澤都是穿戴好的準備出門的樣子。
「瑤瑤回來了？」楚潔一把將林雪瑤拉過來，「剛才你大伯打電話說，今天晚上全家去飯店聚一聚，快去把書包放一下，我們得趕緊過去！」
聞言，林雪瑤只得將書包放回房間，穿好鞋子和父母出門。
家宴的地點定在家附近的龍鳳祥酒店，大伯林志國一家做東。
經營著一家罐頭工廠的大伯林志國本就是林家的一家之主，因此請客也十分正常。聽說林志國初中畢業后就沒再念書，和幾個朋友下海經商開始闖蕩，十幾年裡也還真讓他混出來了點名堂，如今已經是正兒八經的老闆了。前幾年還評上了區優秀企業，這讓林家的所有人都唯他馬首是瞻！
而二伯林志軍則是大學畢業后被分到了人事局工作，當時的年代還講究分配工作，但由於沒有人脈，單憑他自己上下走動，如今也只是個正科級別。
而小姑林志紅則是一家國企的員工，待遇優厚工作穩定，雖不及大伯，但家裡條件也還不錯。
幾人之中混的最不好的大概就是父親林志華了，在包裝廠里幹了好幾年還是個普通員工，林雪瑤想這一切應該和父親性格比較直有很大關係。但也因此，他們一家總是在這群極為勢利的親戚面前抬不起頭來！
林雪瑤和弟弟林澤跟隨著父母走進酒店，映入眼帘的又是一副古色古香的中式畫面，小橋流水人家，似乎這個年代的酒店都很喜歡這個風格。
父親推開包廂門，入眼的是暖黃色的燈光與一張圓桌，桌邊坐著的幾人分別是：
二伯林志軍，二伯母趙玉，堂哥林銳，小姑林志紅，姑父李波，堂妹李佳琪。
左手邊的兩個位置空著，很顯然大伯一家還未到場。而右手邊空出來的位置，就是留給林雪瑤一家人的。
而林志華一家前腳剛落座，後腳大伯林志國一家就到了場。眾人忙去迎這位一家之主，林志華一家反倒無人問津了。
「三弟，來了？」還是大伯母姜燕先注意到了林志華，朝他點點頭，以示自己的教養。
「大哥，大嫂。」林志華也站起身來回應道。
「要我說啊志華，你那工廠的工作就別做了。」大伯林志國帶著妻子姜燕，女兒林一涵坐下之後張口便道，帶著幾分官氣，「一個月開不了幾百塊錢，還得是累死累活的，不如來幫大哥的忙，掙的肯定比你現在的多！」
「可不是。」二伯林志軍忙介面道，「小澤那體校的學費那麼貴，三弟你也不好好想想！雪瑤快中考了吧？可得好好努力啊，只有你出息了，你家裡才能改變！」
這一番話，意思直接是說林志華與楚潔二人沒出息，還得靠女兒努力。
旁邊坐著的林一涵白了林雪瑤一眼道，「得了吧二伯！你也不看看她什麼成績，一模才考了多少分？二百多分！二伯你知道二百多分是什麼概念嘛，再努力她能考上哪？四中啊？那種破爛學校還不如不上！」語氣里滿是優越感。
林一涵就讀於S城第二中學，聽說是差了一分就被第一中學錄取了，她自小品學兼優，從來都看不上林雪瑤這個成績奇差無比的堂妹。
何況這個什麼也不是的堂妹還長了一張好相貌，這讓她更為不快！
「小涵，怎麼說話呢！那是你堂妹！」姜燕有些責怪地看了林一涵一眼，「怎麼能這麼跟你雪瑤妹妹說話呢，平白掉了身價！」
說完，又轉頭對林志華一家人微笑道：「小孩子家口無遮攔，三弟弟妹可別見怪啊。」
那言語里更是沒有半點歉意，反倒充滿了說不出的優越感。
「我們當然不會跟大伯母計較的，平白掉了身價。」一直沉默的林雪瑤忽然淡淡微笑道，「你們說是吧？爸媽？」
眾人的視線便立刻聚焦到了林雪瑤身上。
大伯母姜燕先是愣住了，隨即反應過來后死盯著林雪瑤，可她又不能跟一個孩子置氣，那她的主母風範也就到頭了。
林一涵當然沒有母親那麼沉得住氣，「林雪瑤你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好了好了。」大伯林志國出來打圓場，「吵什麼吵？一家人難得聚一次。」
他心下其實也有些疑惑，他三弟家的這個小侄女一向膽小怕事不愛說話，今天這是怎麼了？居然學會反唇相譏了。
「大伯說的是。」林雪瑤微笑，「我小孩子家口無遮攔，還望大伯母不要見怪。」
這一番話給姜燕氣得不輕，可是又不好再說什麼。
「提到中考，小銳和佳琪也要中考了呢。」林志紅笑道，自家女兒她是從來不操心的，就算考不上一中，去個二中也不是問題。
「那要是佳琪考上二中了，伯母就給你去聚福樓擺幾桌慶祝，怎麼樣？」姜燕這時適時開口道，也成功地將她丟失的面子挽回來。「小銳要是考上，就送你一台你最想要的那款遊戲機！」
「真的？」林銳喜不自勝，那台遊戲機他想要很久了，但是因為價格太貴，父母一直沒有答應。
「大伯母能騙你嗎？」姜燕掩口笑道，順便又和二伯母一家互相稱讚了幾句。
「大伯母？那我呢？」林雪瑤再一次微笑著開口。
「你？」姜燕冷笑，「你能考上個三中，我就給你去聚福樓擺幾桌！」
「那要是我考上一中了呢？」林雪瑤玩味一笑。
眾人這時都笑了起來，林一涵的嘲笑之情更是溢於言表，開玩笑吧？林雪瑤是不是瘋了？
「你要是考上一中，給你去沁園春擺幾桌都不是問題！」姜燕自通道。
「好，一言為定，那我就等著大伯母的好消息了。」林雪瑤見目的達到，見好就收。
接下來的酒席便十分正常了，服務員不斷上菜，大伯不斷的炫耀工廠生意如何如何好，他和哪個高官出去吃飯云云，二伯則是不斷的在誇耀大伯，搞的林志國有點飄飄然。父親林志華則是給兩人敬酒，一頓飯吃的也算是賓主盡歡。
至少看起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