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秋獵(五)
柳初年將匕首指向心口時,秋雨便緊張了起來。
她帶人來之前鳳君曾經吩咐過,傷了元熙帝姬也無妨,只要活著就行。
可如今……
柳初年神色間再沒有先前的慌亂,嘴角始終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鳳君派你們抓我回去究竟為了什麼,你我心知肚明,我知道你不敢傷我性命。你也該知道,就算你放了南喬回去也不會有什麼大礙。若今日南喬當真死在了此處,拿南梁豈不是仁佳一人獨大?鳳君巴不得南梁亂成一團,怎麼真心幫仁佳?」
秋雨在她手下多年,知道她說一不二的性子,又加上時間耽擱不起,猶豫片刻后便招了招手吩咐人讓出一條路。
「既然你現在要放南喬走,那你就別想使什麼小手段再追上去,否則你就是徹底不把我放在眼裡。」柳初年似笑非笑地看著秋雨,「雖說幾月不見,但我的手段你總是沒忘的吧?」
秋雨像是被戳破了心思,隨即低下頭道:「屬下不敢。」
「今日之事你是受我連累,但我讓她們放你走,也算是互不相欠了。」柳初年轉頭看著南喬,稍微湊近了一些拉著她的手笑道,「在南梁的這段時日我很開心,尤其花燈會之時,還有幸遇到了故人……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就此別過吧。」
南喬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心思全都集中在她在自己掌心畫字的手指上,勉強笑道:「我明白了。」
說完她也不再糾纏,縱馬而去。
柳初年十分淡定地看著南喬遠去的背影,不動聲色地將四周的地形審視了一遍,又將懷袖劍放了回去。
「帝姬,請您隨我回去吧。」秋雨從袖中拿出一包藥粉,謹慎地遞了過去,「您應當是知道規矩的,就別再為難屬下了。」
柳初年不用看就知道那是迷藥,吸入一點便會昏睡過去。
若說起來當年研製這葯,她還花了不少心思,如今倒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不遠處即是山崖,若她有心的話騎馬衝過去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那樣的話她只怕當真是凶多吉少了。
如果今日沒有南喬的話,她大概會選擇跳下山崖來躲避秋雨,就算是橫死峽谷也好過被帶回去……但如今她卻隱隱約約報了些不知名的希望。
柳初年淡漠地接過藥粉,湊上去輕輕聞了一下,隨即便不省人事了。
秋雨沒想到事情竟能如此順遂,當即便命人清理痕迹,帶著柳初年離開了。
南喬的馬是萬里挑一的神駒,她從沒像現在這般嫌棄過這神駒跑得太慢。
不知道仁佳長公主是不是太過相信晉國鳳君,這一路上南喬居然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南喬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但自從她縱馬拋棄了柳初年離開后,她心中彷彿像是點燃了一團火,要將所有人都燒得乾淨才肯罷休。
她掌心彷彿還殘留著柳初年的溫度,當時她借著說話的功夫在自己手心寫了一個「溫」字,在加上她所說的花燈會之事,南喬當即便反應過來她是要讓自己去向溫雲岫求助。
南喬有些惱怒,為了自己的無能而羞惱——她需要柳初年用命回護自己,但自己卻只能藉助別人的力量才能去救出柳初年。
南喬儘力去回憶晉國之事,試圖搜尋到有關那位讓柳初年怕得不得了的鳳君的消息,但卻一無所知。
她狠狠地掐著自己的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
待到她縱馬回到觀景台,圍獵已經接近尾聲,不少郡主已經攜著獵物返還。
有侍女遠遠地看到南喬歸來,連忙準備上前迎接,卻沒想到南喬翻身下馬之後居然一言不發地推開了她,衝上了觀景台。
在眾人心中,南喬帝姬雖說頑劣了些,但是對待下人從未如此粗暴過。
有明眼人看到南喬居然無功而返,隱約地察覺出了事情的不對,有些忐忑地看向她。
南喬衝上觀景台後,拔出了站立在一旁的侍衛的腰刀,徑直走到了仁佳長公主身前。
再看到南喬回來的那一瞬間,仁佳長公主的臉色已經變了,如今看到南喬面無表情地拿著刀走過來,愈發肯定了事情已經敗露。
她顧不得去細想為何晉國之人沒能攔住南喬,匆忙地站起身來質問南喬:「南喬帝姬,你想做什麼?如今多少皇室宗親可都在看著,你怎麼如此不敬長輩?」
「不敬長輩?」南喬將刀指向她,冷冷笑道,「姨母派人殺我之時,可還記得自己是我的長輩?」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梁帝輕輕一拍桌案,鄭重地開口:「南喬,你且把刀放下。有什麼委屈告訴父皇,父皇會為你做主。」
南喬握著刀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轉頭看著梁帝,想說什麼又硬生生咽下。
她本想質問梁帝,為何不追究當初護國寺刺殺之事?但她終究不是最初那個稚嫩的小帝姬了,知道有些事能說有些事不能說。
沉默片刻后,南喬將手中的刀扔下,轉身看著梁帝:「仁佳長公主通敵叛國,三番四次想要致兒臣於死地,望陛下明鑒。」
「你有何證據?」梁帝掃了眾人一眼,將目光定在了南橋身上。
南喬閉了閉眼,高聲道:「兒臣親眼所見即是證據,事有曲折不便告於眾人,還請陛下將仁佳長公主扣押,待到返京之後細細審理。」
「你胡說什麼!」仁佳長公主惱怒地看著她,「我可是先帝親封的長公主,你空口白牙誣賴我,拿不出任何證據還想扣押我?」
「長公主可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您一定要我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你的惡行全部抖出來嗎?那可就全無轉圜的餘地了,你可別後悔。」南喬冷笑道,「我既然能活著回來,你就該知道事情已經敗露,你被人背叛了。」
「更何況,我是南梁的皇長女,你要與我論及身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