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野有蔓草(二十九)
關於前往秦國之事,柳初年並不想瞞著南喬,只是她用頭髮絲都能想到南喬不會去輕易同意自己前去冒險的,這讓她很是發愁。南喬原本說好了要前來看她,但卻遲遲沒來,到了傍晚終於打發了宮女前來。
染青將宮女送來的東西留下,給柳初年過目之後吩咐人入了庫房,而後笑道:「這些東西可都是尋常見不著的,只怕南喬帝姬是把四境呈上的貢品都送了過來了。」
柳初年坐在梳妝台前拆散了髮髻,將為數不多的釵環卸下,拿著檀香木梳緩緩梳著長發,有些懶散地問:「南喬為什麼沒來?」
「今日南喬帝姬回朝,只怕少不得要將隴右之事盡皆回稟了梁帝。」方才的宮女只是送來了東西,但卻並沒有解釋南喬的蹤跡,染青只能自己猜測,「或許是有旁的事情絆住了吧,或許明日就來了。」
「方才那宮女沒有講出緣由?」柳初年略微皺了皺眉,「若是尋常情況我也不會在意,但是南喬既然都說了交接完此事便來見我,必定不會無緣無故爽約,莫非是有旁的緣故?現下里,能絆著她的事情也就仁佳長公主的事情了吧……怎麼,這段時間仁佳又鬧出什麼事情了嗎?」
柳初年走之前便吩咐了要著重注意著朝中的局勢,故而染青對此頗為了解,聽到她問及此事便利落地答道:「這些日子仁佳長公主還算是消停,畢竟言黎在朝局之中處處牽制著她,兩人之間倒似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其實仁佳長公主並不是什麼天資聰穎之人,朝局爭鬥的手段還及不上言黎呢。早些年不過南喬帝姬太過出格所以才襯得她精明一些罷了,如今隴右之事清點完畢,只怕朝中大多數人都會偏向南喬帝姬這一方。」
「你這點倒是說的不錯,若她真的是什麼有本事的人,當年登上帝位的也不會是南喬的母皇。何況就從她輕而易舉地就被鳳鉞給坑了一把這一點來看,她的確算不上什麼有手段的。」柳初年話雖如此說,但捏著梳子的手卻微微收緊,「只是她這個人也不得不防,畢竟這些年來她總是會有些積累的……若我沒記錯的話,仁佳所掌控的兵力大多是京城附近的?」
染青點了點頭,語氣中也帶上了些鄭重:「她似乎從未圖謀過邊境的大軍,一直都在盯著京城附近的兵力。這些天我對她以前做過的種種事情進行推斷,只怕她與守衛京城的禁軍也有那麼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梁帝真是……仁佳既然能做出護國寺刺殺之事,顯然對京城的掌控已經到了一定程度,他總不至於毫無所覺吧?」柳初年對梁帝愈發有些無語,但她也清楚南梁現下的局面真的不是梁帝這樣的人能料理的了的,「不過就算他現在有所察覺,也並沒有什麼用處,畢竟經年積累,那些勢力早就滲入到朝局深處,牽一髮而動全身,還是得有一個契機才行。」
柳初年將梳子放在桌上,定定地看著梳妝鏡:「若只是這樣倒還罷了,但我怕仁佳會狗急跳牆。」
「您是說?」染青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有些難以置信,「您覺得,若是南喬帝姬要冊封為皇太女,仁佳長公主有可能要逼宮造反?」
柳初年扶著梳妝台站起身來,墨色的長發如流水淌下:「仁佳這個人真材實料未必有幾分,但卻的確是個亡命之徒。若是將她逼的狠了,她的確能做出這種事。等南喬得空過來了,我得告訴她,讓她小心行事,有所防備才行。」
還好南喬並沒有讓她牽挂太久,第二日早朝之後便趕來了。
柳初年在隴右那樣的境況之下幾乎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回到綠猗閣后終於得了閑,難得地未曾早起,故而南喬趕來之時她還在床上躺著閉目養神。
染青將南喬帶了進來,自己便轉身關了門離開,留給她倆單獨交談的空間。
柳初年慵懶地抬眼打量了她一番,見她並無什麼大礙便放下心來,重新閉上了眼,語調帶些懶散:「昨日是怎麼了?」
「我本想交接完此事便出宮來見你的,哪知父皇竟將我留了下來,商議了不少事情。所以我只能吩咐侍女送些東西給你,自己卻無法親至,你不會生氣了吧?」南喬開玩笑似地問了一句,而後坐在她床邊靜靜看著她的睡顏,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慢慢沉靜了下去。
柳初年笑了笑:「我哪有那麼大的氣性,犯得著為了這點兒事情跟你置氣?能讓梁帝特地將你留下的事情,想來是頗為重要吧。」
「確實如此。這第一件,父皇說時機已經差不多,是時候提出立我為皇太女了。今日早朝之上也有大臣提出此事,幾乎是已成定局,詔書應當也就是這幾日便會下了。」南喬談及此事臉上也沒有什麼得意的神色,彷彿在說旁人的事情一樣波瀾不驚,「至於這第二件,則是有關仁佳長公主了。父皇擔憂她會突然發難,所以與我商議該如何防備此事。」
柳初年緩緩地睜開了眼:「今日早朝,仁佳長公主可有什麼異議?」
南喬湊近了些,抬手拂過她散在枕上的青絲:「她自然是會有異議的,但事到如今,已經不是她能夠阻攔的了。我在與父皇商議,等過些時日便撤換掉禁軍的統領,將京中的布防從頭到尾都大調一遍。而後待到開了春,便令雁瑜姐姐帶些兵駐紮京城以外,以示震懾,待到我將朝局清洗一遍再離開。」
「這樣也可,至少可以讓仁佳有所顧忌。」柳初年略微皺著眉,「以我對仁佳長公主的了解,她若是萌生了造反之意,今早便不會再在朝臣面反駁此事。就如同她當初與鳳鉞聯手以為能置我於死地自后,便徹底不將我放在眼裡一般。也不知她是真的沒準備造反,還是得了什麼人的指點,將自己的狐狸尾巴藏得更好了些。」
「管她呢,總歸不會讓她翻出天去的。」南喬擺弄著柳初年的頭髮,略帶些撒嬌地問道,「待我行冊封禮的那天,你去看我可好?」
柳初年偏頭一笑:「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