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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奇人」

  新帝四次求雨,滴雨未下。


  且第四次求雨之後,天子腳下的長安城就發生了地動,雖然只是普通的小地動,並沒有人死亡,只是有些長安城郊的破屋子倒塌,幾個住在裡頭的乞丐受了傷而已,但這也足夠三王以此為由,大肆宣揚新帝並非真正的真龍天子。


  若是真正的真龍天子,既是天之子,那麼,兒子求雨,老天一次不應,兩次彆扭,三次沒有聽到,可是到了第四次,怎麼都能聽到了吧?


  可偏偏這位新帝一連求雨四次,四次求雨,滴雨未下。


  且到了第四次,長安城直接發生了地動!

  這難道不正是上天的「暗示」么?上天在告訴他們,現在坐在龍椅上的那位新帝,根本就不是他看中的真龍天子!這位新帝,原本命中不該為皇!正因他做了皇帝,今歲才會出現災年;正因他做了皇帝,四次求雨,上天才滴雨未降;正因他做了皇帝,非真龍轉世之人求雨太多,上天自然要惱怒,降下地動,作為警示!

  這樣的傳言一時之間,無論是藩地之內,還是大慶朝的其他地方,亦或者是長安城裡,都傳了無數。


  這個時代的百姓很是樸實。


  然而樸實的另一面,就是因著愚民政策,而導致的眾多百姓的不識字、不知理,以及,愚昧和迷信。


  愚昧和迷信之下,再聽得這些傳言,百姓們心中細細一想,縱然感激這位新帝登基之後降低賦稅以及降低鹽價的政策,可是,若他不是真龍天子,那是不是說,真正的真龍天子,還會出現?而那位真龍天子出現的時候,是否這天下又要開始大亂,又要開始重新打仗?


  若當真如此的話,既然如今的這位新帝格外的謙和仁義,乾脆親自派人將真正的真龍天子找出來,然後主動讓位就好。這樣的話,是不是天下也能少發生幾次戰爭?他們老百姓是不是也能多過些安穩太平的日子?


  這樣的傳言幾乎是在地動發生之後,立刻就傳揚了開來。


  謝含英臉色難看的聽著群臣的你一言我一語,最後只冷著臉將眾人打發走,只留下了幾位宰相。


  孟相是四位宰相之首,臉色亦是十分難看。


  他首先站了出來,皺眉道:「聖人,此事不妥。」


  謝含英對這位孟相也十分倚重,聞言終於將面上的寒意收了收,道:「孟相請講。」


  孟相頓了頓,才道:「子不語怪異亂神。老臣熟讀孔孟之道數載,原本不該有這等奇異想法,但是……聖人大約也發現了,那一日,聖人下了祈雨台後,地動發生,然後,一行人趕回宮裡的時候,那等謠言,已然四起。不但是長安城和周邊,還有其他地方,包括最快傳過消息並將消息按壓下去的昭地,也包括後來傳來消息的雲貴和兩廣之地。而按照那些消息所言,這些消息,都是在地動發生的那一日,在四處傳揚開來的。」


  謝含英一怔,也回過味來了,端起茶盞,良久,道:「孟相的意思,是有人在朕登台求雨以及發生地動之前,就已經猜測到了此事的發生,並且,在各個地方預先布置好了傳播謠言之人,讓他們等著朕求雨和地動之後,立刻就將謠言四散開來——而那些遠在兩廣、雲貴和昭地的人,其實那個時候,根本還不曾確定是否已經發生了地動?」


  孟相垂首而立,道:「聖人聰慧。」


  謝含英的臉色卻是尤其難看了起來。


  其他幾位丞相也都起身而立,其中一位年紀最是老邁的丞相——也是皇室謝家的宗親謝相站了出來,顫巍巍的道:「聖人,古來帝王求雨,便甚少有成功者。便是史書記載的成功者,大約也僅僅是其一生諸多求雨中少數幾次成功的而已。而那些帝王的功績和過錯,也從不在求雨成功與否,而在於是否令百姓安康,令天下太平,求雨是否成功,只是小節。聖人寬懷大度,胸有丘壑,當不必在意此等流言蜚語,當有容人之量,且笑將此事容下,然後,廣求天下能人志士和賢者,令天下人為此事想方設法,度過此劫,才是現下聖人最該做的。」


  謝相如今已經是耄耋之年,雖因先帝臨終前的所請,在謝含英登基后,做了丞相之一,卻也時常稱病不上朝,一個月里,也就來上一二次而已。


  只是謝含英深知謝相本事,見狀便從席上起身,親自扶了謝相,並令人擺上胡床,眾人皆坐胡床,爾後對謝相微微躬身,道:「曾叔祖所言甚是,是含英著相了。」


  謝相本就是謝含英的長輩,還是輩分奇高的那一種,見狀倒也受得謝含英這微微一禮,只顫巍巍的扶起謝含英,笑道:「聖人年輕,周遭又有虎狼窺伺,難免一時被諸事煩擾,一時被糊了眼,看不清真相和算計,原也不是怪事。只是……」謝相頓了頓,才接著道,「只是,這天下間,奇人頗多。老臣曾聽聞這天下奇人,雖無改天換地之能,亦無令天不降雨和突然地動之才,卻有人有本事,提前預知天下大旱與地動之事……」


  孟相等在一旁亦道:「臣等亦是這般想法。想來,三王之中,定有一王身邊有此等奇人,如此,才會在當日之後,立刻就有消息在天下間傳揚開來。」


  孟相與其餘二相說完后,想了想,又道:「敬王身邊,正有一人,喚孤鴻子。其人非僧非道,卻有一身才學本事,年輕時,臣曾見過此人一面,此人才高八斗,有凌雲之志,彼時卻是因一茶之恩,居於彼時只是藩王三子的敬王身邊……」頓了頓,孟相似是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又接著道,「這卻不是臣要說的。臣想說的,是當年老寧遠侯與孤鴻子也有幾面之緣,老寧遠侯與臣也曾見過,他還與臣笑言,孤鴻子曾道他會死在戰場之上,其子亦會如此,勸他不要將三個出色的兒子,全都帶去戰場,否則,他命中的三子,都會死在壯年,結果……」


  結果那一場大戰,老寧遠侯也就是昭王的外祖父、現寧遠侯江白的父親,的的確確死在了戰場之上,且其最出眾的三個兒子,兩死一失蹤。


  而那失蹤的一個,還是在數年之後,昭王謝遠的不懈尋找之下,才終於找了回來。


  而那位孤鴻子也的確沒有說錯。老寧遠侯一生有四子,其中三個嫡齣兒子,兩死一失蹤,不久后,那位唯一活下來的紈絝庶子,就自己把自己給作死了。可不就是三子死在壯年?

  眾人沉默了一會,謝含英才嘆道:「可惜此等人才,卻不為我所用。」轉而卻又笑道,「不過,朕有諸位心繫天下百姓之賢臣,卻也足矣。」


  一時間君臣和樂融融,謝含英倒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惱怒和生氣——是了,這皇帝是否天定,是否為仁君,又豈是單單由幾次求雨和一場地動而能定下的?就算三皇叔那裡當真有奇人。然而奇人又如何?他居天下正統,有天下維護正統的有能之人相助,卻並不需要在意那一二不為他所用的「奇人」。


  謝含英如此想罷,去了一趟後宮,見了見自己的三女一子——他倒是對自己的兒女沒有偏見,瞧見幾個女兒小豆丁的模樣,還要一板一眼的給自己行禮,微微一笑,就細細詢問她們的衣食住行,問的很是詳細,為幾個女兒選的人和老師也很是守禮和通透。


  待問過了幾個女兒的情形,才開始看瞪大了眼睛瞧著他的兒子。


  他的這一子得來的頗為艱難——謝含英覺得,他好像有些像自己的阿爹,膝下有了幾個女兒后,才終於得來這麼一個兒子,對這個兒子,自然是疼愛諸多,也嚴厲諸多。


  可是這個兒子雖然才一歲多一些,卻極其的機靈可愛,人長得也白凈好看,饒是高氏,都對這個孫兒忍不住的偏愛,謝含英瞧著兒子臉上的幾分和謝遠相似的模樣,自然就更喜歡幾分。


  只是他也知道這件事,他自己知道便好,從未曾說與高氏聽,只常常和兒子說話,爾後想一想阿遠幼時,一定也和自己這個兒子一樣的機靈可愛。


  不過可惜的是,這個兒子雖則聰明,卻並未有阿遠和阿爹那樣的過目不忘的本事,反倒是像了謝含英自己,聰明是聰明,卻也只是普通人的聰明。


  謝含英早就帶著這個兒子見過四位宰相,四位宰相見狀顯見是有些惋惜,然而謝含英在這方面卻不甚在意——上位者,未必就要那樣的聰明。且,慧極必傷,他從前就想著,自己的阿爹那樣聰明,所以早逝,那阿遠該怎麼辦呢?私底下他為著阿遠,也著實擔憂了許久,直到現在,仍舊如此,每每上香時,除卻祈求國泰民安,也就是求阿遠能長壽了。現下若是自己的兒子也是那樣聰明,他豈不是又要多擔憂一個人?現下這樣,倒是正好。


  高氏顯見是真的喜歡這個孫兒,見兒子逗.弄了一會孫兒,就笑:「對了,我這孫兒虛歲也有兩歲了,現下,也該好生取個名兒,省的一直這般大郎大郎的叫著,別說大名,就是連個正經小名兒都沒有。」


  高氏也算是看出來了。從前謝含英沒兒子的時候,各個宮裡,每個月也都會留宿幾日。現下有了兒子,各個宮裡,每個月都會賞賜些東西,人卻是只往婉貴妃那裡去,一副只認準了婉貴妃一人的模樣。


  高氏氣也氣了,罵也罵了,偏偏她對著婉貴妃本就心虛,而婉貴妃身後,除卻謝含英,還有那位深居簡出,留守在長安城不肯走的洛平大長公主做倚靠,高氏卻也不能對婉貴妃如何,只能黑著臉勸謝含英,但是,謝含英哪裡會聽勸?整個人都是一副有一子便足矣的模樣。


  日子久了,高氏便想暫時就這樣罷。且這大郎確實機靈可愛,討人喜歡,便也暫時認了,只待將來尋來了更合適的人,再讓謝含英多生幾個兒子才穩妥。


  謝含英聞言,想了一會,道:「他幾個阿姐都還沒有正式取名,他也不必著急。不過,」他思索了一會,就道,「幾個孩子倒是都可以取個小名了。」


  然後便將三個女兒也喚了過來,一一道:「阿松,阿鶴,阿春。」又指了指自己唯一的兒子,又道,「阿長。」


  高氏嘴角一抽。


  好么,松鶴長春,直接就這麼給四個孩子都用上了。


  雖與其本意不合,但是,這四個字分開來看,卻都是好意頭,顯見是謝含英想要留住四個孩子,防著四個孩子早夭。


  她嘆一口氣,知曉兒子的一番慈父之心,便也不管了,便道:「這就罷了,都隨你。只是,你阿弟的親事,你如何看?高家女……卻也有正合適的,你覺如何?」


  謝含英頓了頓,將阿長抱在懷裡逗.弄了一會,只道:「這既是容英的親事,容英喜歡,兒便無話。可是,如果容英不喜歡……阿娘,兒此生已有諸多無奈,卻是不願容英與兒一樣,亦有這諸多的無奈。」


  高氏臉上變了變,卻還是強笑道:「阿娘自會好好去問問容英。」


  昭地。


  謝遠與殷守又是一番*之後,謝遠輕嘆了一聲,伸出手指就戳了戳殷守的胸.膛,道:「你該走了。」


  殷守悶悶的道:「不走,要守著阿遠。」


  當年謝遠會為他取這個「守」字,便是因當年他在山林之中,守了謝遠一.夜,趕走了那些聞著血腥味趕來的野獸。


  而現在,殷守也想著繼續守著他的阿遠。


  謝遠卻嘆道:「三王狼子野心,只怕這一次,就是個開頭。待到後面……若是這次天災只是巧合便罷了。但是,我查過南方與北方的諸多記載,北方已經數年不曾有如此的旱災,南方更是數年不曾有澇。但是,算算年頭……現下,卻也差不多了。」


  素來北旱南澇。


  前些年,南方北方安穩了這麼多年,百姓也都安居樂業了數年。


  可是現在,時候到了,無論謝含英多麼有才幹,卻也抵不過那等天災,還有三王背後的手段。


  謝遠便因此想要讓阿守回去藩地,幫謝含英守好西北。


  殷守翻身再一次將謝遠壓倒,聲音沙.啞:「不回!阿遠,不要想謝含英,想阿守!阿遠,想阿守!」


  爾後就身體力行的讓謝遠真的只能在腦袋裡想他一個人。


  事畢,謝遠擰眉,又令人翻閱諸多書籍竹簡,將防澇的諸多法子匯總成摺子,令人快馬遞交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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