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滑鐵盧
老家人講,七不出門八不回家。過完正月十五第二天我就踏上了返營的行程。休假一同回來的他們兩個因為各自假期不同,一個已經先期返營了,一個還有幾天假期,想休完再走。這次,我只能「孤軍奮戰」了。
這天天氣晴好,立了春的北方天氣已經沒有那麼冷了。一個人拖著行李在鄭州火車站尋找著售票口。這次因為是第一次回家休假,親人們很熱情,買了很多東西讓我帶回去,我自己還要買一些土特產,回營給戰友們嘗一嘗。看著滿滿兩大袋行李,自己還要去買票,頭都大了,有了這次經驗,心想下次再也不帶這麼多東西了。
火車站除了人還是人,站在人堆里霎時感到自己的渺小。每個售票口都排著長長的隊伍,軍人售票窗口也不例外。偌大一個火車站,一個人也不認識,行李給誰看管都不放心。我先把行李寄存好,走到軍人售票窗口想試試運氣。剛一往前擠,就聽到後面的嚷嚷聲,而且說得很難聽,感到作為軍人受到了羞辱。我擠到一個穿軍裝的戰友面前,說:「兄弟,能不能幫忙,代買一張票。」「好,沒問題,你去哪呀,天下軍人是一家。」說著,我把證件和錢塞給了他。等了好半天,終於輪到他了。拿到票我趕緊表示謝意,他會心一笑,拿起行李消失在了人群中。他說「天下軍人是一家」,讓我感到心暖暖的。但我覺得,天下軍民什麼時候都更應該是一家。
咣當、咣當、咣當,經過幾十個小時的顛簸,終於又第二次來到了單位駐地。
軍營的一切照常。但我的心情很是壓抑:當兵已經進入第三個年頭,考學的壓力激增。這次休假,看似休息,但親人們期待的眼神、諄諄的教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3月份,按照上級的要求,我報了名,並加緊進行複習。這期間認識了陪伴了我近20年的戰友樊占強。他入伍就在「八姑嶺英雄連」。這個連隊是軍區標兵連隊,連主官都是越級提拔的。連隊有一個培養目標,那就是人人能當班長,個個都是骨幹。這個連隊的兵當班長,不用進教導隊學習,可見其培養人才的精細程度和高標準嚴要求。這兩年的訓練更是嚴上加嚴、難上加難,中央不少新聞媒體都曾採訪過這個連隊。今年,連隊正做著被上級授稱的準備。
對樊占強,我們都早有耳聞。新兵時我們還沒明白當兵是怎麼回事呢,他就因為參加軍區「綠色年華叢書」演講獲得第一名而榮立了二等功。他是我們學習的榜樣。這次能在一起考學,也是一種幸運。我們彼此互相鼓勵著,都希望這次能順利考上軍校。
但命運又在我這裡拐了個彎兒。我的檔案因為上小學年限問題而不能通過:檔案顯示我小學只上了三年,推算不出我當兵時已經高中畢業。冤不冤,都上過高五的人,竟然說你沒高中畢業?可見,檔案對一個人是多麼重要。託人去找當時的幹部股長,想通融一下也沒能如願。
考學的夢想就在這裡被卡住了,我的青春又被撞了一下腰。就像打仗一樣,戰場還沒上,就已經判你輸了。人生的機遇有時就那麼陰差陽錯,看著是光明的,但路並不平坦,甚至還有些許陰暗。
聯想到自己的文書工作,這件事給我觸動很大:嚴謹細緻是多麼重要。你的不經心的一個小失誤,可能給別人帶來意想不到的損失,甚至可能是一輩子挽回不來的。作為連隊文書,自己也負責戰友的檔案審查和管理工作,在這上面,千萬不能出問題。對一個人來講,有些錯誤是堅決不能犯的。
學上不成了,我把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並在業餘時間認真鑽研新聞寫作,很快與政治處的新聞報道員麥豐認識了。他教給了我很多新聞寫作的知識和做人的道理。使我感到,人可以暫時原地踏步,但夢想不能止步,思想一旦頹廢,人生必定報廢。
作為一名連隊報道員,我在新聞工作中的表現,被政治處新聞幹事曾山發現了。從此,他成了我人生中的重要引路人。他是廣東人,個子不高,新聞膽頗大。他曾採訪過《半夜雞叫》的作者高玉寶,那時他還是個剛入伍不久的新兵。他擅長各種文體,詩詞、通訊、報告文學,信手拈來。他的創作地點就在團隊大禮堂進門右手邊一個不到10平方米的小房間,一張桌子一張床,一撂報紙一蚊帳,房間窗戶也就50厘米見方。我第一次進去時,就震撼了。這就是奮鬥的人生,這才是成長的基礎。櫻桃好吃樹難栽,不下苦功花不開,天上不會掉餡餅,幸福生活等不來。他在這個房間里生活了四年,很多大作都出自這裡,直到他提干成長為一名幹部。後來若干年後,他調到軍區再訪團隊時,執意要去這個地方看看,因為這是他「破繭」的地方,是他終生難忘的地方。
人生遭遇「滑鐵盧」不要緊,也許「滑鐵盧」里就有「橄欖枝」。不懈奮鬥的人都能拿到。幸運的是我遇到了這枝「橄欖枝」,而且這枝橄欖枝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1997年5月,已調到師部任新聞幹事的曾山,把我推薦到了兄弟團隊當報道員。從此我來到了因塔山阻擊戰而聞名的「白台山英雄團」,開始了我與已往不同的生活。這裡的人這裡的事,讓人感動,催人奮進。也就是在這個團隊,我的軍旅生活添了不少光彩,也使我對什麼是「塔山精神」,「塔山精神」為什麼能凝聚起那麼大的力量有了心靈上的領悟和感觸。
戰友樊占強是保送入學,自然一路陽光,他順利考上了陸軍學院。幾年後,我倆成了你追我趕、共同奮鬥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