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機

  霍驍下了朝便往御書房走,一邊思襯著皇上找他的各種可能。西北的韃子算是大事,但在戶部和兵部理出章程之前,皇上不會那麼輕易下決定。自然也不會單獨把他叫到御書房。若是靈台寺的事情,那麼找魏大人和霍韜更合理。難道是為了楚忻韻?霍驍抿了抿唇,臉色冷凝。


  他思襯著,前面一個小太監提著食盒匆匆忙忙的跑來,一沒留神撞上霍驍。


  「怎麼回事!」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小太監急忙跪在地上求饒,「奴才一時心急衝撞了王爺,還請王爺恕罪。」


  霍驍擺擺手,示意小太監起來。小太監忙不迭的謝恩,側身在一旁恭送霍驍。


  霍驍走出一段距離,攤開手,手裡被小太監塞了一張字條。上面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是霍韜的字跡,「咬實。」霍驍笑了笑,用上幾分內力,頃刻間,字條化為灰燼。


  到了御書房,才發現皇帝不單單宣了自己,霍韜和霍燁也都在場。


  霍燁是中途被福寶公公帶著人攔下來的,他心裡頭記掛著其他的事情,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見到霍驍進來,有些勉強的笑了笑,打了聲招呼,「三皇兄。」


  霍驍微微笑了笑,和霍韜交換了一個眼神,道,「五弟今日不用去信誨院么?」


  霍燁面色一僵,帶著幾分尷尬,道,「父皇特意寬恕我休息幾日。」


  「既然這樣,五弟下次去信誨院的時候,能否告知我一聲,太傅大人壽誕將至,作為弟子總要恭賀一聲。」霍驍道。霍燁還沒來得及應話,便聽聞門口傳來皇帝的聲音。


  「老三你倒是懂得尊師敬長。」皇帝大步進來,瞧了霍驍一眼。


  皇子們紛紛向皇上行禮,皇帝不耐煩的一揮手,「免了。」他看向一旁的霍燁,道:「霍燁,朕讓你去信誨院學習,學的怎麼樣了?」


  霍燁一時語塞,他被打發回信誨院,太傅也只是讓他重新讀一遍《三字經》,這些功課他啟蒙時就讀過,自然懶得再做,太傅布置的功課大多都交於別人做,態度自然算不上好。回答的時候就顯得猶豫了幾分:「兒臣……兒臣受益匪淺。」


  「受益匪淺?」皇帝冷笑一聲,「朕看你壓根就沒好好學習!皇后帶你出來禮佛,朕讓你上朝已是放了你兩天的休假。明日回信誨院,什麼時候道理學透了什麼時候再回來。」霍燁以為靈台寺出了事,他作為當事人,皇帝或多或少會給他一個職務,沒準能從信誨院里出來,假以時日又能回到朝廷上。可沒有想到皇帝還惦記著先前自己陷害霍驍的一茬,壓根沒打算將自己放出來。


  上次是自己心急中了別人的套了。


  霍燁不滿皇帝的做法,卻也只能點頭應下,退在一旁不敢出聲。


  皇帝又看向一邊面容清俊的霍韜,「韜兒,今日朝廷上之事,你怎麼看?」


  霍燁暗暗心驚,難道皇帝有意要將霍韜培養成儲君??他下意識的看了霍韜一眼。


  霍韜說:「兒臣愚笨,對塞外之事不大通曉,三哥常年在外征戰,自然比我清楚。」他露出一個害羞內斂的笑容,輕輕搖了搖頭,有些苦惱,「兒臣一介御典修書,咬文嚼字的事還行,這些事,兒臣不大懂得。」


  皇帝說:「那靈台寺一案,你怎麼看?」


  霍韜道:「兒臣的看法和大理寺魏大人相同。意圖謀害康平候小姐的兇手,被侍衛制服,皇後娘娘審問未果,那兇手當眾自盡了。兒臣隨後隨皇兄一同到懸崖底下勘查,發現那處谷地,至於兇器和屍首是五弟發現的。」他看了霍燁一眼,貌似無意地提到,「真要論起來,五弟才是大功之人呢。靈台寺方丈聽說也對五弟頗有好感。」


  「也就是兩撥人今日同時發難?」皇帝又翻開魏正卿遞上來的奏摺,一邊看一邊問。


  「正是。」霍驍回答道。


  皇帝沒有接話,埋頭看奏章。御書房的氣氛冷凝下來。皇子們各個垂頭低首,不敢多言。幸得門口小宮人的通稟聲打破了這種冷凝——「酈妃娘娘到。」


  酈妃帶著溫婉的笑容,提著一個桐木食盒款款推開門進來,陽光從外頭泄露進屋子裡,亮了一室。她溫和的笑道,「正巧呢,臣妾心裡還想著這湯送來怕是要涼了,沒想到皇子們都在呢。」她取出最上層一隻金絲小碗,柔柔的遞到皇帝面前,「陛下,臣妾燉的銀耳湯,您且吃些罷。」


  皇帝接過碗,對三人道,「秋天氣躁,酈妃體貼特意燉了銀耳湯,你們,一人一碗分了罷。」酈妃聞言道,「驍兒素來不喜甜食,只放了少許桂花調味,燁兒自幼喜歡蜜乳,加了多了些。」酈妃的宮女恭敬地將三碗不同的甜湯遞給三位皇子。


  皇帝見狀,心中一陣慰帖,說:「難為你還記得他們的喜好。」


  酈妃輕笑道,「皇上若是要獎勵臣妾,不如陪臣妾看完那本話本,上次才看到一半呢。」酈妃喜歡小話本的事在宮中本來就不是稀罕事,皇上自然了解自己寵妃這一點小癖好,笑著應允下來。但又想到昨日和酈妃說的話,忍不住看了霍驍一眼。


  酈妃特意提著甜湯來御書房,為的就是討皇帝一個賞,藉機將話頭扯到話本上。以皇帝多疑的性子,肯定會想起昨夜和自己說的話。


  見皇帝看了霍驍一眼,酈妃心中有了數,站在皇帝身後,溫柔地替他捏起肩膀,柔聲道,「陛下,不如休息一會?」


  皇帝搖了搖頭,「你們兩個,吃完了就回去吧。」他頓了頓,看著霍驍道,「驍兒留下。」


  酈妃又好聲好氣的和皇帝說了一會話,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般,道,「陛下,今日內務府的公公向臣妾進了一批料子,說是留給臣妾做幾身入冬的襖子。臣妾瞧著那裡頭有一匹黑色的布料,也是厚實,臣妾想著,這宮裡也用不到那麼厚實的料子,便想給驍兒做一身。驍兒當年第一次出征的披風便是臣妾和祺姐姐做的,可那之後,再也沒有別的了。」酈妃含笑看了一眼霍驍,「如今一眨眼,驍兒都這般大了。臣妾知道陛下心疼臣妾,不願臣妾多費眼,但臣妾瞅著那料子和驍兒著實是搭,還請陛下開個恩,讓臣妾再給驍兒做一身。」酈妃說著輕輕扯了扯皇帝的袖子,眼底滿滿的是請求。


  霍驍的母妃當年是宮中的祺貴妃,酈妃剛入宮的時候受了欺負,祺貴妃伸過幾次援手,兩人也算有些交情。祺貴妃後來離奇過世,霍驍當時隨震國將軍北征,等回來的時候,祺貴妃早已入土。這麼一來,皇帝對霍驍和祺貴妃心中都有那麼一絲虧欠。酈妃故意提起霍驍當年出征的事情,就是要喚醒皇帝對霍驍的那麼一絲虧欠。


  皇上果然微微皺了下眉,酈妃有些委屈,道:「陛下,您不答應么?」


  「愛妃有這心是極好的,不過還是身體為重。」皇上終於鬆了口。酈妃大喜過望,「多謝陛下。那臣妾就找司衣房的姑娘來商量衣樣子。」她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收拾了碗就告退。路過霍驍身邊時,朝霍驍微微笑了笑。


  霍驍沖她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御書房裡就剩下皇帝和霍驍父子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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