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的心只開一次,而你,恰好闖了進來
她微微仰著頭,那雙眸子由膽怯、期待,漸漸失去光彩,暗淡了一片天空。
他一怔,旋即爽朗笑出聲來,伸手裹住她慢慢垂落的手,五指一點一點收緊,「這有何難,本王允了。」
三千弱水?
別說一瓢,就是一滴,他以前都未曾想過攖。
奈何遇上她,他早已丟城棄甲。
如今肯妥協,碰了這弱水,不過是弱水中獨獨有她。
越靠近她,越是無法控制自己。
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被她一寸寸削減,變得薄弱不堪一擊償。
他的聲音低沉嘶啞,卻包含極致的溫柔,在這寧靜的早晨,伴隨清明亮白的光線,格外蠱惑人心。
他的手還在梳理她的長發,手指緩慢輕柔地覆在她的髮絲上,那雙淡漠的眸子染上點點笑意,薄唇微微翹起。
她鼻子一酸,輕輕瞥過頭。
他允了!
而且他說的是本王,他在以王爺的身份允諾於她。
什麼都不重要了,能與這個男人相依相守一輩子,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前世今生,她追求的不就是這麼一個人、這麼一份感情么?
現在得到了,她竟然恍若身處夢中,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她怕夢突然醒了,這個男人只是一縷她夢中的塵埃。
在這等待了千年時光,等待了幾世輪迴的人面前,她突然想起了前世的父母,那是她拋棄不了的責任。
為了他,她什麼都可以放棄,唯獨父母,生她養她,給她極致疼愛的父母,她始終無法忘懷。
如果她有機會回去,她會怎麼做,放了這個男人,她捨得嗎?
男人見她眉心緊蹙,眸光隱隱透露隱忍,以為她不信自己所言,放下梳子,一把將她扶起來靠在懷裡,大手箍在她腰間,一手輕輕捧起她的臉。
呵氣如蘭,「世間獨有一個你,哪怕繁花似錦、三千弱水,你還是你,我要的不過是一個你。」
「為什麼是我?」她怔怔地看著他,眼中蒙上一層白氣,語氣微微顫抖。
為什麼是她?
凝著她瑩亮的眸子,他突然語塞了。
他亦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逃不過情愛糾葛,可是為什麼偏偏是她?
是不是其他人也可以,她若是不問,他也從未去想過。
修離墨略略低頭,髮絲垂懸而下,與她的纏繞一處,同是墨黑,早已分不清誰和誰。
骨節分明的手細細描繪她的輪廓,那如錦緞般柔滑的觸感,在這寧靜的早晨,令他指尖微微透涼。
鳳眸微眯,他淡淡移開視線,薄薄的眸子寂靜幽深。
「我的心只開一次,而你,恰好闖了進來。所以,只能是你。」
如此溫情動人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卻帶了淡淡冷漠的韻味,似乎他真的不在乎。
內心的波瀾,卻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沒有跟她說的是,這扇門,他故意為她打開,可最終能闖進來,憑的卻是她的真本事。
他素來無情,更不會心慈手軟,最後卻一再為她破例。
聽到這樣的話,弦歌說不出心裡的滋味,說不失望是假的。
原來,在他心裡,她並非獨一無二,也不是非她不可,只是命運使然,恰好在那一刻遇上了,所以認定她。
這就是世人經常說的: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吧。
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或者說幸運。
在她心裡,就是非他不可,穿越千年時光,似乎只為遇見他。
不管什麼時候遇見,她註定會愛上他。
這樣一個男人,她心疼他,想拂去他心底的傷痕,驅逐他內心的寂寞。
手上突然一痛,她吃驚地望向他。
他的手不知何時從她臉上移到了手上,鳳眸略顯不悅,「想什麼這麼入迷?我說的話都沒聽見。」
「嗯?」她凝神一想,他說了什麼?
似乎什麼都沒說,可是他這不悅的語氣,搞得她像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
那肯定是說了。
可是說了什麼呀?
她老實地搖搖頭,他的眸子越發陰森冷騖,嘴角緩緩勾起嘲諷的弧度。
「說!」下巴一痛,卻是他伸手捏住了她。
「嘖……」她忍不住輕哼,這人的手勁太大了,完全不懂憐香惜玉。
見她疼得眉頭蹙成一團,心下一驚,他才意識到這女人有多麼脆弱,完全經不起他這般折騰。
手稍稍鬆開,他沉聲道:「歌兒,今日我們就說開了,我不管你在想什麼,可是不要妄圖欺騙我。誰騙我,我都不會在意,可是,你不行。」
他說得霸道,弦歌不服,每個人都有*,他憑什麼過分干涉她?
況且,她瞞他的事情還真不少,不管是哪一件,都足以讓他震怒。
愉悅的心情消散,她冷聲道:「莫說我,你呢?」
「你瞞我的事情還少嗎?處處算計我,我都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的。你又何曾想過把你的事情告訴我?」
「這不一樣。」他蹙眉道。
「哪裡不一樣?」弦歌冷哼,「你就是大男子主義?」
「什麼主義?」他鳳眸微眯,鬆開鉗制她下頜的手。
這女人態度變幻莫測,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搞得他很頭疼。
「關你什麼事?」她掰開他環在腰間的手,作勢就要起身。
長手一探,微微使力,她又跌回他懷裡。
「我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他無奈道,「非要鬧僵?」
驕縱的脾氣又上來了,弦歌有些氣惱,前世在陌生人面前,她知書達理,可私底下在好友、家人面前,她稍有不順,倔強的脾氣說爆發就爆發。
來到這裡那麼久,沒有人可以依賴,她故作堅強,今日卻把自己的真性情暴露在這男人面前。
她垂下頭,沒有作聲,感覺到腰間的手又緊了幾分,這人總是這樣,冷靜得可怕,同樣狠厲無常,對她,他尚且存了憐惜。
「歌兒,你聽著。」他低頭觸了觸她的額頭,薄唇在她眼前一張一合。
「很多事情,我決計不會跟你說,那些陰謀詭計、權謀風雲,都是我該去承擔的。可是你不一樣,你無需理會這些。你知道得越少越好,不是刻意瞞你什麼,而是,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為她好么?
原來她這麼沒用,只能躲在男人身後。
她鼻子一酸,雙手環上他精瘦的腰,「可是我想了解你,你什麼都不說,我會很擔心。」
他一愣,從來想過她也會擔心,低低道:「你想知道什麼?」
想知道什麼?
她突然語塞,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算了。」
「歌兒?」他突然冷了語氣。
弦歌一愣,都說女人喜怒無常,可她為什麼覺得男人更甚呢。
問也不是,不問也不對。
「那你……」她想了想,說道:「給我……說說你以前的事吧。」
她悄悄看了他一眼,環在他腰間的手清晰地感受到他身子隨著她的話繃緊,然後眸光深沉陰冷。
他薄唇緊抿,沒有出聲。
不忍心逼他,她淡淡道:「算了,我還是什麼都不問好了。」
他輕輕「嗯」了一聲,氣氛頓時尷尬下來。
弦歌從他腿上起來,他也沒有阻攔,爽快地鬆手,目光卻一直追隨她。
她繞過他,取來一個凳子放在銅鏡前,然後坐下梳頭。
兩人這一來二去的,她的頭髮竟沒梳理好。
日頭漸高,換做平日也該出發了,禁軍還在城外駐紮。
她低嘆一聲,這身子果然是累贅。
她急,男人卻不急,悠哉地看她梳頭。
冷凝的氣氛消散,略略抬眼,銅鏡里映出男子秀挺的腰背,深邃的鳳眸。
看著女人胡亂把頭髮紮起,他眉頭深鎖,「你不會梳理髮髻?」
「嗯。」弦歌悶悶道。
古人的髮髻就是繁瑣,她一個土生土長的現代人哪裡會,前世頂多綁一條馬尾,懶的時候直接披頭散髮。
「鬆手。」他起身走到她身後,奪過她的梳子。
「你會嗎?」她有點懷疑。
「不會。」
「那你……」男人冷冷一瞥,她突然噎住,不敢再說。
纖長的手在她髮絲上迅速躍動,她緊緊閉著眼睛,她不敢想象一個尊貴無比、五穀不分的王爺會給她弄出什麼奇怪的髮型來。
剛才,他也只是梳理,並未替她盤上,手法利索,可這繁瑣的髮髻可不比梳理簡單。
她隱隱期待,手指緊絞袖口,「好么嗎?」
「嗯。」
低沉的聲音響在頭頂,頭上一輕,他鬆開了她的發。
放下梳子,他好笑地看著睫毛輕顫的女子。
那鏡子里的髮髻真是他梳的?
髮絲挽在頭頂,一紅色絲帶束起,如瀑的墨發順著腦後垂懸而下,一直落到腰際,幾縷自耳後垂下胸前。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朝雲近香髻可是極難梳的髮飾,她很喜歡這種髮飾,可是學了很久都學不會。
這男人是鬼手嗎?
還是他以前替人梳過?
心裡懷疑,嘴上卻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酸溜溜的,等她意識過來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