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他隱藏在深處的心思
「你剛剛不是說不會離開我,你現在又要走?」男人臉色突變,握在她腕上的手遽然一緊。
「我沒要走,我就……」弦歌目光落在她的腕上,暗暗祈禱這醉了的男人千萬別把她的手摺斷了。
男人冷笑打斷她,「又來騙我?沐弦歌,耍我是不是很好玩?」
這人在說什麼,她什麼時候耍他了?
「修離墨,你醉了……」弦歌嘗試著拉開他的手,卻被他生氣地連帶抓住另一隻攖。
弦歌疼得臉色一白,男人陰狠道:「我沒醉!一個白蕭蕎,一個夏弄影,沐弦歌,你當我是死人么?當初你就不該上我的床,既然做了我的女人,心裡卻還想著其他男人,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會對你怎樣?」
「修離墨!」弦歌氣得臉色漲紅,好端端又扯上別人,這梗還過不去了償?
修離墨這次醉得不輕,不顧她的低吼,黑暗中,他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沐弦歌!你到底哪裡好?嗯?為什麼我會捨不得你?」
「如果知道你會對我影響這般大,我當初不會幫你離開冷宮,更不會救你。你只是一顆棋子,可笑我居然愛上自己的親自挑選的棋子。」
「這天下沒什麼我特別在意的東西,偏偏你的出現,打亂了我所有的計劃。我厭惡束縛,從沒想過要爭奪天下,可是,為了你,我不得不爭。」
男人低低一笑,聲音蒼涼悲愴,聽得弦歌心裡抽痛,她死死咬唇,卻又聽得男人狠戾道:「沐宣境怎會讓我們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只有登上那至尊之位,成為這天下惟一的皇,才沒人阻止我們。」
「西陵不過是我邁出的第一步,我怎麼也沒想到,你竟然愚蠢地跟去西陵。當我發現西陵暗中隱藏一股雄厚的力量,而我沒有把握活著回來,所以我想著,如果我失敗了,那你也要活著,不能陪我去死。因為我捨不得。」
「可怎麼辦,你似乎對我情根深種,若我出事,那些人定不會饒了你,而你又會不會傻傻地隨我而去?於是我用藥散去你對我的記憶,若我輸了,會有人帶你遠離西陵,遠離慕幽,你還可以好好活著。」
「只要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就會離我遠遠地,他們自然不會害你。」
「若我僥倖贏了,再恢復你的記憶。可我怎麼也沒想到,你就算什麼的都不記得了,竟然還會因為我的舉動傷心。後來我沒有辦法,只好利用夙玉棠,逼你離開西陵王府。」
「你果然自願去了皇陵,可是,當我處理好所有的事,待一切塵埃落定,你卻要逃。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怎麼可能讓你逃?」
「我為你考慮了一切,想好了出路,可你最後卻告訴我,你一路對我表現的感情都是假的,你只想讓我放鬆警惕,然後伺機逃走。」
「沐弦歌,你怎能這麼沒良心?」
「我恨不得殺了你,可是我下不去手,後來回京,我以為只要不見,對你的感情會稍稍散去,可我錯了,越見不到你,越瘋狂地想你,連做夢都是你。」
「這一個月,是我這輩子活得最開心的日子,甚至讓我忘了,你沐弦歌曾經深深愛過別的男人,為了別的男人可以不顧一切。而非像我,一直都在強你。」
「沐弦歌,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現在白蕭蕎回來了,你又將我置於何地?」
他的聲音嘶啞暗沉,每一句都帶著發自肺腑的悲愴,從牙縫裡擠出來。
弦歌從沒想過,這男人會這般為她。
他對她的感情,她並非全無感覺,可西陵墓室那一幕,徹底將她擊垮,她無法相信這男人會愛她。
可是現在醉酒的他將自己的心事說了出來,竊喜之餘,她覺得心臟很痛,為他的隱忍和驕傲。
幸虧,當初她沒有成功離開西陵,若是離開了這男人,她會活著沒心沒肺,可未必會比現在開心。
淚水濕透了枕頭,她細細碎碎的哽咽聲溢出唇齒,「離墨.……」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都不會。」她嗚咽地想去抱他,可他緊緊鉗制住她的手,她動彈不得,只好將頭拱進他懷裡磨蹭。
「沐弦歌,你的話有幾分可信?」男人自嘲一笑,鳳眸一瞬茫然。
這番話說下來,條理清晰,每一句都像是譴責,沉沉擊打在弦歌心上,她有些懷疑這男人到底有沒有醉?
可若沒醉,他怎會說出這些話?
劇烈強健的心跳聲貼在她耳側,她閉眼感受那偉岸的身軀,聽到他自嘲的詢問,她倏地僵住。
一直以來,都是她在戰戰兢兢,沒想到他也會不安。
「修離墨,我愛你,好愛好愛.……」眼淚噴涌而出,她吸著鼻子在他胸前亂蹭。
這男人潔癖這麼嚴重,現在卻一身酒氣,連衣衫都沾了酒漬,混合她的淚水,這氣味不是一般難聞,可那又如何,因為是他,她不會嫌棄。
「修離墨……」半響,男人沒有動靜,弦歌小心翼翼地呼喚,男人卻因為她的動作,突然趴在她身上。
沉重均勻的呼吸在耳側響起,他呼出的氣漸漸灼熱,不似剛才冰涼,身子也有了溫度。
這人睡著了嗎?
弦歌哭笑不得,好歹鬆開她的手,「修離墨……你醒醒.……」
「唔……」男人咕噥著睜開迷離的雙眼,埋頭在她頸間蹭了蹭,溫熱的唇瓣貼在肌膚上,即使有了最親密的關係,這樣親昵的動作,他也常常愛做,可她每次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
深吸一口氣,弦歌低聲哄道:「你起來好不好?」
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會撒嬌,可現在這柔美的語氣一出,連她自己都怔住。
「嗯?」男人抬頭,偏頭凝視她。
這般純凈無害的眼神,這人莫不是忘了自己剛剛說過什麼話?
「你鬆開我,我想抱著你。」她動了動手腕,他低頭看了一下,沉默很久,然後目光又落到她臉上,疑惑道:「你是誰?」
這鬧的哪出?
弦歌腦中一懵,眼淚也忘了流,傻傻地盯著他看。
「唔……真丑……」男人嫌棄地鬆開她,身子歪倒在一側。
手一松,男人的大半個身子從她身上挪開,她慢慢回過神來。
無語地瞪著黑漆漆的帳頂,這男人嫌棄她丑?
而且還認不得她了。
沉穩的呼吸輕輕響起,風從隙縫裡鑽進來,男人還趴著睡,她抖了抖,支起身子替他翻身躺好,然後躺下,將被子捂在兩人身上。
她伸手攬住他的腰,頭蹭在他的頸脖上,她低低喚了他幾聲,他都沒感覺。
看來真的睡了。
黑暗中,弦歌抬頭凝著他的輪廓,伸手細細描繪,那略微起伏的觸感讓她心裡陣陣發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的臉變成這樣?
他又是多久沒睡了?
下頜上冒出的鬍渣痒痒地刺在她掌心,她輕輕一笑,又趴在了他胸膛上,感受那矯健的心跳。
弦歌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半夜被涼颼颼的風凍醒,她不由自主地往那暖烘烘的身軀靠去。
一下激靈,猛地睜開眼睛,瞥向窗外,月亮朦朦朧朧地懸在西北一角。
窗欞大開,風凜冽地灌了進來,挾裹著嗚咽的風聲,在夜裡令人渾身發怵。
她動了動,想起身去將窗扇關上,腰間一重,一隻強有力的臂膀將她壓了下來。
旋即男人伸腳壓住她的雙腿,將她牢牢捆住。
「修離墨,冷,你鬆開我,我去把窗關上就回來。」弦歌動了動,卻又被他更緊地抱住。
許久,她都沒聽到回應,均勻的呼吸在頭頂響起。
弦歌懊惱地放棄。
果然,跟醉酒的男人不能溝通。
男人這一側身,倒是替她擋了冷風,可她又怕他冷,只好伸手繞道他脊背,替他細細摩挲。
不知過了多久,她也漸漸合上雙眼。
翌日醒來,男人雙眸緊閉,沒有轉醒的跡象。
弦歌不忍心叫醒他,想起陰昭說他兩日沒去上朝了,再多一日也無妨。
這次男人倒爽快地鬆了手,她起身,隨著聖音去梳洗一番,然後去了廚房。
她許久沒有動手下廚了,這一次她心血來潮,突然想讓他醒來就能喝到她親手做的羹湯。
喜滋滋地在廚房搗弄了一會兒,終於大功告成,端著清香四溢的荷葉粥、醒酒湯走出廚房。
一道矮小的身影突然從另一側撞了過來,弦歌堪堪避開。
「哎,小心點。」弦歌皺眉盯著手中的托盤。
幸虧沒有灑出來。
她沒有留神那險些撞了她的人,來人卻驚喜地喊出聲,「姐姐,是你!」
弦歌疑惑地朝她看去,小小的人,才高到她的腰際,那張榮光煥發的小臉莫名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