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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他不缺人伺候

  「你倒是大方。」修離墨截斷她的話,抬起雙手,弦歌會意,乖巧地繞過他的腰,將玉帶束在他腰間。


  修離墨眼眸犀利,落在她的發梢上攖。


  她低眉順眼的樣子,讓他險些以為她是賢妻良母,伺候丈夫飲食起居,他和她不過是琴瑟和鳴的夫妻。


  「我知道後宮干係朝堂,你是帝王,用後宮牽制朝堂,平衡朝堂勢力,無可厚非,歷代都如此。我不會如此不知輕重。」


  在玉帶上打了一個漂亮的結,她抬頭看他,「當然,允不允都在你。償」


  「後宮不得干政,你這番言論實屬大逆不道。」


  弦歌搖頭輕笑,「離墨,你糊塗了,我不是你的后妃,何來後宮干政一說?」


  弦歌素來冷靜得可怕,不過轉眼間,便將思緒斂得一乾二淨。


  看了眼凌亂的龍帷,她走過去,頂著男人發寒的視線,俯身整理。


  修離墨臉色微冷,握拳的手緊了又松。


  「你在怪我沒給你名分?」


  拾掇的手一頓,「不,這樣挺好,我不需要什麼名分。」


  世間女子,對榮華富貴、權力地位趨之若鶩,這麼好的機會擺在她眼前,她竟不要?


  弦歌聽見身後沒了動靜,偏頭看了一眼,「名位這些東西,都是累贅,我只想好好過日子,不想被後宮里的女人打擾,跟她們一樣,為了你爭風吃醋、不擇手段,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將收好的明黃羅帳堆放在一側的桌子上,她轉身環顧四周。


  龍谷宮華麗精緻,寬敞明亮,物什擺設都是上品,天下的寶物盡收囊中。


  更何況,這龍谷宮還有他。


  「這龍谷宮就挺好,封了妃位,我就要搬到別處去,往後想見你,只能盼星星盼月亮,盼君恩。後宮這麼多女人,估計過段時間你就把我忘了。還不如什麼都不要,賴在這龍谷宮,每日還能見你一見。你再怎麼著,總不能舍了龍谷宮不要。」


  修離墨眉眼清峻,清冷的眸子閃過一絲懷疑。


  「你莫不是看不上妃位,想要后位?」


  后位?


  那是千幽玥的后位,她不要。


  「我只要你。」


  她的聲音溫潤清軟,如雨滴落在芭蕉葉上,濺起水花,撩撥他的心弦。


  那一雙美眸閃過堅定,她的眼睛太美,他險些淪陷。


  或者,他已經淪陷了。


  因她隨口一句話,他心尖竟湧上狂喜。


  什麼時候,他修離墨這般沒出息,喜怒皆有一個女人來定?

  弦歌倒來一杯茶,遞到他手邊,完全沒留意到自己的話給這個驕傲矜貴的男人帶來多大的震驚。


  「喝杯水吧,你嗓子都啞了。」


  他不喜說話,就連私底下跟她也是悶葫蘆,除非惹急了他,或者她問他答。


  今夜他回來,嗓子已經有些低沉暗啞,想來是下午跟大臣商議政事,說太多話了。


  她又一直苦苦相逼,這會兒子嗓子指不定冒煙了。


  趕明兒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復過來,別整得在朝堂上看著眾臣啟奏,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經她提醒,修離墨這才察覺喉嚨乾澀發疼,喝過水后,喉中的火氣才稍稍消散,卻仍吞咽艱難。


  弦歌接過茶杯,皺眉看他,「要不要請太醫來瞧瞧?」


  「深更半夜,你想讓所有人都看朕笑話?」修離墨冷哼,聲音嘶啞得如磨砂,甩開衣袖,淡淡睨了她一眼,躺到了床上。


  沒了羅帳的遮擋,屋頂橫樑入眼,朱漆上色,連瓦片都精美流螢,淡淡滑過那雙深邃迷人的眼。


  黑色的瞳孔如夜晚的黑幕,點點光亮透過,美得像夏夜滿天繁星。


  弦歌熄了燈火,躺在他身側。


  這一夜,他睡得極為舒坦,困擾他多年的夢魘沒再出現。


  似乎又回到了幾年前,身邊有讓他凝神靜心的氣息,他松下防備,沉沉陷入美夢中。


  十餘年如履薄冰,這一刻,他終於忘了所有的恩怨情仇、爾虞我詐。


  東方魚肚泛白,金線透過雲層鋪展開來,落在距離火球最近的山頭,遠處青山攏了一層金光,失卻了純色。


  風從窗欞吹了進來,帶著清晨的清爽潔凈,撩起男人的衣袍。


  男人支起手臂,側身朝里,眼眸一眨不眨地凝在女子身上。


  女子睡得極為香甜,也不知夢到了什麼,嘴角噙著弧度。


  龍谷宮地下挖了渠道,地窖里的寒冰冒出的冷氣穿過渠道,是以龍谷宮夏季清涼,夜間尚需一床錦被。


  修離墨自律性極強,每日五更天必起,今早也不知怎麼回事,臨近上朝,卻遲遲不見動靜。


  郎寂急得在殿外走來走去,昨夜殿內的爭吵、皇帝暴怒的聲音,他候在外間,聽得雖不清晰,也知曉自家皇帝氣得不輕。


  都子時了才從鳳鸞宮出來,後來還鬧騰,皇帝壓根沒睡幾個時辰。


  一連多日,這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郎寂想取消早朝,乾脆讓皇帝好好歇息一番,可又沒膽假傳旨意。


  眼看宮門傳來聲音,大臣紛紛入宮等候早朝,郎寂咬牙朝殿內輕喚。


  他以為皇帝未起身,誰知話音剛落,正待喊出第二聲,清冷的聲音傳了出來。


  郎寂領了宮女進來,盥洗熱水擺放在架上,宮女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皇帝不喜宮女貼身伺候,往日穿戴梳洗都是自己動手。


  以前綰髮由葉落來,現在葉落分派任務,這項重任就落到了郎寂頭上。


  起初郎寂還膽顫心驚,在帝王頭上動土,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個不小心就是掉腦袋。


  幸虧帝王心胸寬大,並未置一言半語,久而久之,郎寂也就習慣了。


  知帝王在大事上不馬虎,小事上不會斤斤計較。


  郎寂掀開珠簾走了進來,候在一側等候帝王起身。


  抬眼便見他掀起錦被,替床上睡得香甜的女子捻了捻被角。


  這伺候人的功夫,帝王倒做得滴水不露。


  這時,郎寂終於察覺哪裡不對勁,他記得很清楚,先前床上罩著明黃羅帳,這十餘日來,他才未能窺見女子容貌半分。


  現下這羅帳呢?


  搜羅一圈,這才在桌上找到。


  皇帝的眸光瞥了過來,郎寂一凜,忙低下頭,不敢再放肆。


  修離墨穿得鞋襪,方要起身,袖子卻被絆住。


  床上的女子,眼眸半擱,睡眼惺忪。


  修離墨看著被她拉住的衣袖,抬眸皺眉,「吵醒你了?」


  弦歌不雅地打了個呵欠,攀著他的手臂爬了起來。


  「這才多少點,你就起床了?」


  修離墨蹙眉,替她攏好衣襟,「嗯?」


  弦歌愣住,她傻了,腦子突然轉不過彎來,還以為在現代呢。


  「額,什麼時辰了?」弦歌尷尬地笑笑。


  剛起床,聲音帶著淡淡的沙啞,這會兒顯得越發柔媚。


  「卯時一刻。」


  卯時一刻?

  五點半沒到啊。


  夏天天亮得早,窗外已經透出光亮。


  她沒想到古代上朝這麼早,五點就要起床。


  「什麼時候早朝開始?」她跟他起身,他從屏風上取下龍袍,她伸手接過。


  他頓了一下,隨她去,「兩刻鐘后。」


  那就是還有半個時辰,要梳洗綰髮,還要用早膳,時間有點緊急,她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越忙越亂,她尷尬地發現自己不會穿。


  「這.……」


  修離墨看著皺成一團的小臉,眸中閃過笑意。


  郎寂一大早見自家皇帝心情不錯,明明上朝快遲了,他偏偏不焦不躁,還任由女子胡來。


  這不耽擱時間么?

  郎寂一急,想上來幫忙,卻被修離墨揮手制止。


  修離墨牽著她的手,帶她繞過右衽,理好盤領,繫上絲扣。


  「看清楚了?」


  他掌心發熱,她紅著臉點頭,又取來玉帶替他束在腰間。


  「以後別起這麼早了,我不缺人伺候。」


  修離墨看著忙碌的女人,她抬起頭來,眸中閃過堅定。


  「你起這麼早,我睡不踏實。以後我陪你,每天早上送你出門,再迎你回來,好不好?」


  修離墨抿著薄唇,盯著她看了許久,沒說好,也沒拒絕。


  郎寂卻驚愕地瞪大眼睛,剛才他聽到了什麼?

  皇帝竟自稱我?


  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攏得帝王所有恩寵。


  堂堂帝王放低姿態,這意味什麼,這女子是他心尖上的人,他在乎她,所以極儘可能給她尊重。


  修離墨梳洗,弦歌一直跟在他身側,想要什麼便遞給他,就差親自給他擦臉了。


  她做得滴水不漏,極盡完善,好一副賢良淑德。


  修離墨卻覺得彆扭得很,他們剛成親之初,她可從來沒伺候過他。


  扔了面巾,隨手拉過她,擰眉道:「你身子不好,時候尚早,再回去睡個回籠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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