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若有緣,他們自會相見
雲蒼之上,仙霧繚繞,到處佛音裊裊。
司風攜白蘇入了佛界,腳下的雲團飛往西邊,目的地是普陀山。
普陀山位於西天,是佛界之主司風的地界攖。
自眾神佛歸為後,司風便開始避世,神界之事皆交由新一任天君執掌,而他消失在眾神眼前償。
普陀山設有結界,能入普陀山的神佛屈指可數。
耳邊刮著清風,身側的男人清俊儒雅,神色淡漠,白蘇頻頻回首。
「風,我們就這麼甩手不管了?修離墨對弦歌感情深厚,知道不能和弦歌廝守后,他會不會想不開?」
不怪白蘇多想,著實是臨走前,修離墨不言不語,眼睛空洞無神。
這種絕望,她也曾在司風身上看到。
司風側眸,清涼的目光落在白蘇身上,眉目間挾裹了淡淡的笑意。
「不會。」司風篤定道。
白蘇不解,「你怎麼這麼肯定?」
看他的樣子,莫不是有事瞞著她?
司風也沒拐彎抹角,狹長的目光悠遠,微微眯起。
「你仔細想想,可還記得修離墨身上有何不同?」
白蘇那時一門心思撲在弦歌身上,生怕來晚,救不得她,哪裡就留意修離墨。
白蘇皺眉,一副想不起的樣子。
司風也沒為難她,朗聲道:「他身上隱隱繚繞一股仙氣,他的根骨,已經變了。」
司風微微勾起唇角,「不細看是看不出來。」
呵!一個凡人,竟然有了仙根,他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白蘇不解其意,驚詫地瞪大眼睛。
腦中快速閃過修離墨的身影,剛才沒留意,現在想起來,他身上似乎隱隱散發光芒。
若她沒猜錯,紫光……
神界的神仙身上,能被紫光環繞的,唯有一人.……
可那人,千年前已死.……是她父君……
「怎麼會.……他只是一個凡人.……沒有修鍊,怎麼就有了仙骨?而且紫光……紫光分明是我父君獨有……」
白蘇越想越覺得驚心動魄,兀地轉向司風,急切地抓著他垂在身側的大手。
「是不是我父君.……他身上的魔性沒除,父君又開始侵佔了他的身體?」
是了,父君的法力不弱,當年如若不是司風捨身散盡修為,只怕夫君就是天地的主宰了,怎麼會輕易就輸了。
司風深覺罪惡感籠罩,沒想到自己的小娘子會嚇得六神無主。
看來以她的腦子,不能讓她多想問題,這種傷腦筋的事還是他來做吧。
她好歹也是個神仙,竟沒覺得他在凡間敷衍修離墨的說辭不可信么?
他能救天下蒼生,有改天換命的能力,也能聚斂遊盪在六界的魂魄,怎麼可能救不了一個將死的凡人?
「想多了。」司風摟緊懷裡的女人,無奈嘆息,「修離墨這人不容小覷,你父君死前,將剩餘的神力灌入邪靈身上,邪靈在修離墨體內作祟時,他的身子發生了變化,他雖不清楚緣由,但他很精明,懂得以內力打通六脈,漸漸吸納融合邪靈的神力。」
「邪靈在他體內,本就打算侵噬他的神智,進而利用他的軀殼,所以並沒有排斥修離墨的內力,修離墨也因此得了便宜。以致後面魔咒解除,我將那邪靈灰飛煙滅,但邪靈身上的神力大部分融入修離墨骨血內,是以,他如今已非凡人。」
白蘇聽得一愣一愣的,適才還擔憂不已,這會兒又開心了起來。
她倒沒想到誤打誤撞,修離墨因禍得福了。
世間竟有如此稀奇之事。
「所以.……就算他一時想不開,閻王爺也不敢收他?畢竟他已修了仙身,只差沒入仙籍?」白蘇笑盈盈。
司風點了點頭,「這話沒錯。」
難得她能想到這一層。
這時,司風感覺到白蘇情緒低落了下來,小臉上的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可惜,他雖得了仙身,卻不能和心愛之人相守,以後漫漫歲月,他一個人該如何是好.……」
司風被她突來的情緒搞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他要怎麼告訴她,沐弦歌他能救,瞞著修離墨,不過是看不得那小子傲氣凜然,想要挫挫他的銳氣。
白蘇自小被寵壞,又常年不出神界,後來得司風庇護,仙家都是菩薩心腸,沒人欺負她,她便養了一副不識人間險惡、端得單純善良的性子。
後來才會傻傻地被天君利用,騙去魔界,引出一場大禍。
以她的心思,自然想不到堂堂主佛會撒謊,還會跟一個凡人計較。
回到普陀山,司風徑直走進蓮花殿,穿過蓮花殿,便是蓮花池。
蓮花池,顧名思義就是豢養蓮花的聖地。
池裡盛開著金蓮,中間一座半人高的平台,四周仙氣縈繞。
蓮花池是普陀山仙氣最足之地,昔日司風便是在此修佛。
司風五指微動,弦歌便從袖中飛了出來,緩緩落在玉台上,慢慢恢復了人形。
白色的仙霧騰起,片刻隱沒了弦歌的身影。
白蘇看著眼前一幕,出聲問道:「你這是……」
他不是說要施法將她的魂魄送回異世么?
可據她所知,金蓮台是修鍊之地。
趁她還有一口氣在,不是該趁早把人送走,以免夜長夢多麼?
還是……
白蘇眸色一亮,「風,你有辦法救她是不是?」
司風緩緩收手,攬著白蘇走了出去。
「嗯。」
「可你在凡間不還是說沒有辦法?」很快,白蘇疑慮了。
司風一頓,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總不能說,看修離墨那小子太拽,想教訓教訓他?
好歹他也是主佛,說出來多跌了他的面。
「那時沒有想到,現在才突然想起來。」
白蘇不疑有他,掙開司風的手,快速走出殿堂。
歡愉的聲音遠遠傳來,「那我得趕緊去趟凡間,修離墨現在定然還沉浸在悲傷中不可自拔,我去與他說道說道,把他帶到普陀山來,免得弦歌醒來看不到人傷心。」
司風一怔,忙閃身到某個女人面前。
開玩笑,話是他說出口的,這女人性子單純相信他,但修離墨那小子,恐怕沒那麼好騙。
漫漫歲月,他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對手,怎麼著也得給他下下馬威。
「蘇蘇,沐弦歌的身子折損太嚴重了,我能用蓮台幫她聚魂,修養她的身子,但她什麼時候能醒來,還看她自身的造化。」
白蘇一聽,臉垮了下來,「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不會很快醒來?」
這千萬年來,她寂寞了太久,天上的仙娥因她是天君之女,對她都是畢恭畢敬,她沒有真正的朋友。
好不容易,沐弦歌對了她的眼。
司風摟著白蘇往回走,「嗯,凡間就別去了,待她醒來再說。而且普陀山不是誰都能進的,修離墨雖然修得了仙骨,但他不是經過萬萬年修鍊得來,而是機緣巧合之下,想要入仙籍,得仙家認可,難!沒有仙籍,連神界都入不了,何談佛界?」
司風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到底是把人攔住了。
這些話不假,不過以他的身份和修為,別說是有仙骨的人,就算是凡人,帶上普陀山又何妨,偏偏修離墨得罪了他,他就不會幫他。
凡間。
自弦歌被帶走後,修離墨就一直坐在河岸邊,不眠不休,滴水未進。
很快,他終於發現身體不對勁。
不知呆坐了多少日,日夜交替,數也數不清,他雖不在意,卻也感覺日子不短了。
按理說,不吃不喝,七日就會餓死,命硬者可達十日。
他雖然感覺到睏倦,卻沒有飢餓之感。
稍稍淺眠,睜眼便覺著體內一股清流在運走,通身神清氣爽,連步子也輕盈了起來。
修離墨不信邪,運起內力,飛掠過溪水,誰知一下就遠離了梨花谷,再看腳下,已到了不知名之地。
他以往的輕功雖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地,可也只能飛個幾十米,可眼下踩了雲霧,頗有騰雲駕霧之姿。
修離墨心下一驚,難不成他……
不,他不過一介凡人.……
會是那個男人嗎?因欠他恩情,想以此報答他?
修離墨想到了司風,但他無處追尋,只得出海去往白仙島。
白仙島那端,白羽尊已獲悉眾神歸位之事,司風曾現身,說到白家世代在凡間,如今他也避世,不再理神界之事,便讓白家繼續在人間,守護一方太平。
司風提到修離墨之事,讓白羽尊指引他,助他問鼎仙界。
是以修離墨一出現在白仙島,白羽尊便言明司風交待。
至此,修離墨便在白仙島住下,不再沾染紅塵俗世,專心修鍊。
他本不想入仙籍,更不想修鍊,空有無盡歲月,不老不死有何好,還不是一人寂寞?
他只想找到她,和她廝守一生。
他們錯過了太多,他放不下。
神仙要清心寡欲,他不想放棄她。
白羽尊看出他的顧慮,說他如今有了仙根,卻沒有習得仙法,大千世界,人海茫茫,以他而今的能力,去哪尋得沐弦歌。
當他問鼎仙界,說不定能尋得一門法道,能引他找到弦歌。
為此,修離墨安心修習。
白羽尊說得沒錯,天地之大,他能去哪找她。
不過是一段歲月,他願等。
終有一天,他會再找到她。
三百多年後,普陀山。
送走弦歌,白蘇失落地走回佛殿。
那日司風將弦歌帶回普陀山,金蓮台雖能幫她修繕身子,再有司風從旁相助,但要脫離凡根,修得仙身,卻足足花了三百多年。
這三百多年,她一直在沉睡,元神也在養成。
前幾日好不容易醒了,今日又要道別,下凡間去尋她的心上人。
佛殿內,司風從蒲團上起身,迎了出來。
「風,你為什麼要騙弦歌,為什麼說修離墨投胎轉世了好幾世,讓她去凡間慢慢找?」白蘇有些不悅,她不明白司風為何要撒謊,不是說出家人不打誑語的么?
唔,口誤,他是佛,卻不算出家人。
司風笑了笑,神色不變,「三百年可以改變很多事情,修離墨雖然沒有投胎轉世,但你別忘了,他這三百年一直在修鍊,要成仙,須得拋棄七情六慾,你覺得他的感情還沒有變嗎?」
三百年來,白蘇一直沒有離開普陀山,也沒有去留意修離墨的情況,自然也不清楚修離墨還有沒有在找弦歌。
起初她聽聞,修離墨一直在凡間兜兜轉轉,找了數十年都沒有找到,三百年,他放棄了嗎?
最痛苦的煎熬就是沒有希望,長此以往,難免沒有絕望,一旦絕望了,說不定他為了驅逐痛苦,放下七情六慾,專心修鍊成仙。
那末,弦歌該有多痛苦,她還跑去凡間找他了。
想到此,白蘇不禁埋怨起司風來,「都是你,你一直不讓我去凡間告訴修離墨真相,拖了三百年,要是修離墨成了無情無義的人,讓弦歌受委屈,我.……我絕不饒你.……」
司風抓住她捶在胸前的手,輕輕帶進懷裡。
「三百年罷了,若這點考驗都經不住,以後無盡歲月,他們如何走下去?這是他們的事,須得看緣分,旁人插不得手。若有緣,他們自會相見。」